皮皮砰砰,叮叮噹噹,四人狠下重手,殺氣如鐵;龍格左支右絀,前抵後擋,明顯處於劣勢。
特別是獨眼巡天使者,武神之力極其雄厚,招式十分老道,其威能爆發的猛烈程度,還遠在龍格之上!
小心天下走,大意失荊州,這下他吃苦不住,只道是“今番休矣”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他與狼共舞,原本也該吃些苦頭,只可憐了那個柔弱無助的小女生,急得乾瞪眼,花容月貌,變得死囚一樣憔悴。
還好悠悠蒼天,果然沒有絕人之路,龍格正和四害鬥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一股疏懶頹唐的聲音均勻幽緩地傳進了他們的耳朵裡:“亂糟糟,鬧嚷嚷,這是在做啥子呢?武學若爲強身健體的運動,則爾等運動過量,過猶不及,故將損身害體;若爲格鬥搏殺之伎倆,則應省時有效,持久消耗,只會害人累己。
“爾等何不靜下心來,仔細揣摩一下我這金玉良言?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啊……”
交戰雙方盡皆震驚失神,不約而同地閃開。米哈依道:“前輩何方高人?請現身一見。”
那人謙恭無比地道:“愧不敢當,在下輩分雖高,但也不適合做你們的前輩哩。”
伴隨着幾聲乾癟的冷笑,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絕美武仙懶洋洋地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掛着幾絲滿不在乎的笑意,眉宇間凝結着迫人心神的勃勃英氣,玉琢一般的鼻樑猶見英偉挺拔,電目之中星光燦爛。
他四方形的俊面上長着一圈絡塞胡茬,使他顯得威嚴天成。
頭頂方巾,身披黑袍,英姿颯爽,一進門便笑道:“四位,久違多時,健朗不減當年啊。”
東西四害臉色忽青忽白,尤其是魯兮法,兩股戰戰,就欲撒腿。
米哈依雙脣抖動,顫聲道:“揚老弟萍蹤俠影,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今得一見,老朽快慰良多吶。”
諂媚,巴結,卑躬屈膝,端的無恥。
安倍進一抖擻幾下,鼓足勇氣,上前兩步,說:“揚大俠和我們兄弟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還可保持一貫的優良傳統不呢?”
龍格心中釋然,這人必是情絕揚酷無疑了,要不然何以令東西四害如此恐懼?
這人的確就是揚酷。
他立即回答:“這位龍老弟情商太低,輕易信人,不知自愛,在劫難逃,誠然死有餘辜。
“不過,上醫醫國,非爲其病。據我調查,自從你們四人勾結在一起以來的無數億年間,狗仗人勢,狐藉虎威,無惡不作,直接或間接死在你們手裡的人共計一千七百四十二萬,傷者三千萬,被強姦的女子五百萬六千七百八十九人。其中,三十歲以上者四百萬人,七至十五歲者一千二百萬人,至今還有你們一手造成的孤兒九百九十三萬人。揚某雖非天俠教徒,今天也要正正俠名!”
堂上之人無不咋舌!
四害禍亂江湖久矣,殺過多少、傷過多少,奸過多少,連他們自己子也只能用罄竹難書之類的詞句來形容,具體數字是無法明確的。
揚酷又道:“城頭起火,殃及池魚——網上有人爆料,說天俠教爲了查證爾等罪孽,你們手底下的爪牙,不打自招者尚能慄慄苟全;刻意隱瞞者,已被他們千刀萬剮了。如果不重重處罰你們四人,即便面對那些與你們息息相關的受害者,我也將愧無顏面啊!”
伊邪那須想起“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的江湖寶訓,突然一杖劈了過去,哪知揚酷居然無意閃避,氣貫頂門,竟是要硬接他這一杖。
龍格臉上刷然色白,汗如漿出。
小女生花容失色,閉上了雙眼。
可是,這無匹一擊只是磕出一聲轟鳴,情絕揚酷仍然漫不經心地懶笑着!
伊邪那須一擊無效,只覺開天之力一着其頂便若泥牛入海,悄無聲息而逝,登時心膽俱腐!
他已不好意思再擊一杖,雙手握着寶杖,癡癡呆呆,狀若木雞。
至於他的盟友,無不屁滾尿流,魂不附體,一溜煙躥出門去了。
伊邪那須神魂俱喪,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老淚縱橫,連連告饒,額頭磕得血流不止,其場面之悲慘,說辭之哀絕,堪稱感天動地,催淚斷腸。
揚酷長嘆一聲,頹然道:“看來楊某始終沒法拋棄婦人之仁,終非大器之才也。不是怕誅殺你這樣的膿包會折了我的名頭,就是硬不下心腸來了,你給我滾吧,以後要洗心革面,好自爲之。若如再有什麼風言風語傳進我的耳朵裡,我不用等什麼狗屁末日,及時就讓你活眼現報,數罪併罰,到時你就後悔莫及嘍。”
伊邪那須連謝再造之恩,誠惶誠恐,伏首再拜,然後退出大廳,這才飛逃而去。
揚酷把那小姑娘扶起來,解開了她的禁制,親切地問:“小妹妹,你叫什麼?”
女生道:“多謝大哥搭救,我叫林姝兒。”
揚酷開導說:“從此你一點兒也不需要害怕了,叔叔是好人,壞傢伙都給我趕跑啦。”
最近龍格屢屢聽人說起過大名鼎鼎的斗絕揚酷,今又知道他是南癡北犼兩大高手之一,心中對這位奇俠景仰推崇已極。
這時有緣相見,心中激動振奮,忙上前參見,呈述了黃炎之事。
揚酷聽了大爲高興,連連扶着他的肩膀說:“好兄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算個漢子!”
龍格大受鼓舞,胸氣熱忱起來。
聽揚酷又說:“我那黃大兄弟,其實傷已痊癒,這倒還多虧了列英他助我一臂之力呢。現在,牧龍會派出高手上萬,教徒過億,將龍頭山鐵龍城包圍得水泄不通。
“而且,他們又將各幫派會道的掌門人全都強行換立了新班人馬。這實在是你兩個在觀音山過早地暴露革命實力帶來的不良後果啊。
“還有,賢弟你鋒芒太露,牧龍會嫉賢妒能,更加容不下了,懸賞星珠一個億捉拿你哩。南中大地,牧龍會和創天教的豐字軍整日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烏煙瘴氣,暗無天日矣!”
龍格慷慨長悲,喟然道:“揚大哥,這便怎生是好啊?”
揚酷說:“目前爲止,江湖上仍然沒有人可以破解宙斯和哲佈列的召喚術,更對付不了化功石。那東西凌天欺道,無堅可摧,非人力所能匹敵。”
龍格不由頹喪起來,無精打采地說:“這樣說來根本無法抗衡,只有聽天由命吧……”
“也不完全如此,”揚酷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世間原有高人可以制服牧龍會。可惜的是,此人因情場失意,變得麻木不仁。如果能夠想方設法點燃她的鬥志,則不僅萬事俱備,而且東風更加浩蕩。”
龍格聳然失驚,“世上有這般高手,是誰?”
揚酷喃喃地道:“不說也罷,宣揚多了,那人多半會生氣的。”
……
二人一見如故,意氣相投,皆引以爲平生之快。
林姝兒留意甚誠,他們便在莊上住了幾日,其間不是比酒論劍,便是說些江湖上的奇聞軼事。
揚酷口中的江湖和龍醜說的多有脫軌,都是歷代統治者怎樣的篡改空絕先生的遺教,外和拜神蠻夷,內長君父威風,使得龍華上族在疆域、人口、兵力、錢糧等等俱都足稱獨冠諸天的盛世之時,便已大大暴露了落後捱打的空門。無論修爲還是器械,都已逐漸不如各界的拜神教徒了。
龍格進一步醒悟,原來這裡的情況與地星華人的歷史都是同一個文明結構:經書典籍,全是誤國誤民,甚或用心險惡的緊箍咒或臭裹腳!
此風不除,上國休矣!
第四日早晨照例又開壇暢飲,未過一巡,揚酷乍唬唬地大叫:“兄弟,糟糕了!有毒!”
龍格只覺頭腦昏脹,腹中翻覆扭結,登即汗如雨下!
他的腹龍修爲,竟然奈何不了突如其來的食物中毒。
在這冰封雪蓋裡,芳草綠楊和清泉翠竹掩映的人間天堂之中,連日來過得安適愜意,二人哪虞有此?
兩人忙運功驅毒,誰料更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口中連噴血箭,相繼倒地。
這時,花季少女林姝兒從花園中放聲大笑而出,得意洋洋地說:“九幽斷龍散,果然是世間寶毒!”
她柳腰款擺,笑得花枝亂顫,兩掌一拍,從外面進來兩個賊頭鼠腦的白人老頭。她用命令的口吻說:“你們兩個把揚酷押回百盤山去,路上千萬小心,注意保密。”
二人領命,拿個大麻布口袋把揚酷塞進去,牢牢的扎困好,扛着就隱身飛走了。
林姝兒的臉上露出了梨花迎風般的甜蜜笑意,使她顯得嬌俏秀美之至。
她張臂擴胸,深情無限地呼吸着山谷中醉人的氣息,說出了一句與她這個年齡極不相稱的話來:“得天下之英才而教育之,聖人甘之如飴之樂也;得天下之英才而廝守之,紅顏心馳神往之夢也!列欣啊列欣,你實在是用人不當啊,不知道老妹已經情竇初開了嗎?我就不會監守自盜,將他據爲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