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俠骨往往和柔腸配套,劍膽每每與琴心伴生。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補則有損,自然之道也。
“別人重色輕友,本人重友輕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見。”躊躇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狠下心腸說道。
“好!”雅典娜嘶聲痛喝一聲,啪地掛了。
電話那頭,貝若菡急得不行,“姐姐何不聽我一言?他當年就是這個德性,好幾個情人,一個個千嬌百媚,閉月羞花,可他竟然說丟開就丟開了。哦,不是這樣,是說都沒有說,考都不考慮,棄之如敝屣,自己禿嚕一下,單身利朗地跑到龍拳大陸來了。咱們跟他鬥這一時之氣,日後吃虧的是誰呀?”
雅典娜一臉的憔悴,“其實我也即將亡命天涯啦,唉……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同胞?奴顏媚骨於外,卑躬屈膝於敵,連自己的親妹妹都當成禮物以博取異族匪類的歡心……什麼正人君子,全都特麼的是龜公佬啊!”
一言及此,悲從中來,復又悽悽慘慘,哀泣出聲。
電話這頭,龍格的思緒就像秋雨一樣纏纏綿綿,霏霏颯颯,沒個盡頭。
是否可以感化她,引導她皈依正道?
如果她的立場難以改變,那麼,她做她的魔,我做我的俠,咋們兩個互不干涉,求同而存異,未嘗不可?
不過,這打算雖然聽起來無懈可擊,卻怎麼也逃不脫下半身代替上半身思考的嫌疑啊……
他正在神飛天外,電話又響了,來電還是原先的號碼。
電話那頭還是非常的熟悉聲音,那一刻,龍格不由身如電擊,魂飛天外!
雅典娜對他說:“狗雜碎,當我好欺負嗎?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你想當大俠我成全你,我馬上撕票,咱們從此一拍兩散!”
龍格一張臉像霜扎過的菜葉,吞吞吐吐,“你……你……意欲何爲?”
“你不仁,我不義!從此以後,老孃用不着跟你囉逼八唆了!你聽着,如果不想讓這個愛你入骨的女人死得太難看,今晚你上南迦巴特峰等我,如若不從,我將她千刀萬剮!”
“嗡……”龍格的頭腔裡彷如灌進了麻油!
既然賭錯了,他自然別無選擇,南迦巴特峰,非上不可。
南迦巴特峰坐落在歌夢湖西邊百億裡的地方,彷彿一支直刺藍天的戰矛,山上雪電如火燃燒!
巨大的三角形峰體終年積雪,雲遮霧罩,從不輕易露出面目讓人一窺,所以它也被稱爲“羞女峰”。
暮靄沉沉,雪山之巔。
龍格身着單衣佇立冰峰之上,任狂風呼嘯、寒氣凜冽,他沒有覺得絲毫冷意。
雪山景色的磅礴威嚴,自然造化之奇特險妙,只有用視覺來感知。
身軀未有寒冷之意,心裡卻是噤若寒蟬,因爲,她要來。
來就來吧,看她來了怎麼說。
正想着,忽見雲層中金光四射,天空被燒得暗紅。冰川上空出現了一個急速飛馳的扁球狀飛行物,向着自己撲來。
對,這是飛碟。
也就是實質化的大羅法界。
它落下來,光暈消失,輕盈若蝶,從中走出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然後憑空消失。
這女子金髮齊肩,外罩雪白短披風,足踏半筒平底陸戰式皮靴,高長挺秀,勻湛奇美,豐曼清靈,堪稱風華絕代。
她靜靜地看着龍格,嘴脣抖動幾下,就是沒吭出聲來。
既然不怕你跑,我急哪樣?
龍格忍不住打破沉默,“你氣勢洶洶地到來,怎麼這般矜持?”
她憂鬱的眼神黯淡中閃爍着一縷怨望,衣袂飄飄,長髮飛舞,像是風雪中衰朽的老梅,僅有的一點燦爛,是那麼的動人心魄!
她索然一抖,輕輕咳嗽幾下,釋放出她的法界,打開一道門,發出“吱吱”的微響,紫色的光暈碎電般飄忽不定,然後喊他:“你進來吧。”
龍格毫無遲疑,鑽進了法界。
裡面空無一物,唯一的存在,是這個悽怨的女子和她身體淡淡的香暖,別的啥也沒有。
雅典娜淚光閃爍,令人寒魄驚心。
她盤膝落座,楚楚可憐地道:“你也坐下來。”
龍格喪着臉坐下,問:“你在弄什麼玄虛?”
雅典娜閉口不語。
嗡嗡嗡……輕微的氣炸聲響起,飛碟升上了空中。
“我問你,假如龍醜沒有死,你會這麼對我冷漠無情嗎?”
“會,只是沒有惱恨而已。”
“要是我不知道老天並沒有刻意造化誰,我真想痛罵蒼天!你真的就忍心看着我如此薄命?”
“先不說這些,你告訴我,能不能不做強人所難的事情?”
“你首先必須明白,修煉尚可以力證道,愛情同樣能夠以力強求。我如今不再要你的愛情,我就要你的肉體——當然,不是現在。”
“你!”龍格有些氣憤,宣佈要強姦還好聽些呢!
雅典娜亮出了底線,心裡一激動,不由得意忘形地笑了起來,一臉的邪氣。
龍格急惑難耐,聲色寒厲地道:“如果不是爲了確知若菡的消息,你想我會有耐心留下來看你這副洋洋自得的神態嗎?”
雅典娜冷獰地看着他,偏偏不置一詞。
龍格有點發毛了,心垂重鉛,腦如雷擊!
“哈哈……”雅典娜笑得不可抑制,“混元法界,自有世界生滅之力。那麼多地獄的傳說豈是空穴來風?正是混元法界演化來的啊,專門對付那些不信邪的人……”
“什麼?”龍格矯舌難下,瞳孔劇張。
雅典娜看着六神無主的龍格,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臉蛋,又疼愛又促狹,神情極具滑稽。
此時龍格心墜意沉,也沒有反對。
雅典娜癡癡怔怔地道:“雖然心如鐵石,原來也有柔度和熱氣,人的味道很足嘛,我喜歡。”
龍格回過神來,生氣地拿開她的玉手,嗓音沙啞:“我得罪你了,固然死不足惜。她是無辜的,你放了她吧,從此我是你手心裡的麪糰了,你愛咋咋地。”
這就是情。
所謂有情衆生,衆生有情。
情是命與生俱來的屬性,命是情萌動張揚的載體。
也許,生命之所以產生,動力便來自於造化之中包含着的一股蒡葧躁動的情愫,這情愫需要展現自我,於是選擇生命作爲舞臺。
或者說,生命,只是情愫的一種表現形式。
雅典娜見其悲情十足,對自己逆來順受,知他都是爲了貝若菡,心裡恨得牙癢,只想咬他幾口。
天亮之後,龍格被雅典娜帶到一個蔥綠尨茸的小島之上。
憑他的估計,這個小島已經不在龍拳大陸。這裡的氣息很陌生,初來乍到,很多感覺格格不入。
更關鍵的是有可能身處雅典娜的法界之內,逃走定比登天還難。
逃跑已經不可能,似乎也不再妥當。
從此變成亞當和夏娃?
這本來沒什麼不好,可是倘若放棄使命,如何告慰無數先烈的在天之靈?
自從降落島上,雅典娜再無居高臨下的凌人盛氣。
她忽然明白,有屈打成招,可沒有屈打成夫的道理。他雖近在眼前,卻讓人感到鞭長莫及。
威脅他,讓他乖乖聽話,讓他俯首帖耳曲意就範,那樣他最多隻能成爲自己泄慾的工具。
她固然要他的性,但她更渴望的是他的愛!
是要他因爲自己而滿懷愉悅,要他對自己的言行和身體而心醉神迷。
她只想小鳥依人般靠在他的懷裡,由他主動親吻和愛撫,而她則嬌羞無限,半推半就地飄失自己。
晨曦中,她淚眼朦朧,悲悽無助。
龍格從未覺得這個女人有不盡人意之處,也沒有反感過她的任何舉動。
奈何師父和龍醜的言語老是敲心叩肺,讓他隨時覺得應該與一切****恩斷義絕。
現在怎麼辦?
“武小姐,你的意思是什麼呢?”他打破沉默。
但他不會再叫他娜娜了,武照天好歹還是個華語名字。
雅典娜嘴脣哆嗦,“你不是明知故問嗎?”
“可是,那不現實,我做不到。”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劃裂了雅典娜的心扉,實在想不通啊,要他考慮一下自己就那麼難嗎?
“龍格,你以爲心碎很稀罕嗎?我原本是想把你帶到異界他鄉,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強迫你,和你在這個島上相守一輩子,只要可以看着你我就能得到滿足。
“但現在我改變了,要去收拾華人以發泄怨氣我做不到,那我只有死!只要你同意,自爆對我來說可謂易如反掌!”
她咬牙切齒,有幾分大義凜然的氣概,“我比貝若菡慘十萬倍,至少她的生死可以牽動你的神經,而我死了也許不比一條狗死了強。可是,我願意死,你點個頭我便立馬發功自戕,絕不怪你!”
龍格本已看淡了女人,離開烏龍山的那一天起,就不太信世上還有真正的愛情了。沒想到現在被她的架勢搞得滿心恐懼,如果她真的發功震碎心臟,只怕比把自己殺死一百次還要糟糕啦。
“不!”他斬釘截鐵地道:“你絕對不能死,要死我死了還好。”
雅典娜聽罷此言,更是憤然大怒,“爲什麼你總是跟我對着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