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夏雨來的時候,鏢局內的院子裡,鏢師們正當練武,徒弟們總是在一旁拍手叫好。而現在空蕩蕩的鎮遠鏢局,透着一股子難以言說的死寂,好似一夜之間所有人都消失了。
夏雨不由的慢下腳步。
終於在正院前,她看見了面色沉暗的虎子,“虎子,人呢?”
“我爹在裡頭等你們。”虎子也不多說,就着欄杆坐了下來。
她回眸看了趙朔一眼,趙朔已經越過她,快步走推開了門。見狀,夏雨三步並作兩步的跟上去。
屋內還是空空蕩蕩的,袁勝海就坐在桌案前頭,神色黯淡的喝着茶,“王爺請坐。”
趙朔勾脣,氣定神閒的坐定。
李煥道,“既知我家王爺的身份,那你的答案呢?”
“阿雨,你沒事吧?”袁勝海擡了頭。
夏雨點了頭。
“你這丫頭就是死心眼,沒瞧見海叔是在殺人嗎?還死攔着作甚?你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結局,叫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嗎?”袁勝海苦笑兩聲,粗糙的手,拂過案上的鏢旗,“打你那一掌,若是換做旁人,只怕根本捱不住。”
一個鏢局,最不能褻瀆的就是鏢旗。
在每個鏢師的心裡,性命可丟,鏢旗不可倒,這是鏢行的規矩。
而袁勝海自己,卻把鏢旗卸了下來。
聽得這話,夏雨瞧瞧打量着一旁的趙朔,揉着傷處沒有做聲。
她不明白,海叔爲何不走?明知道會有這一天,還留在這裡做什麼?是有什麼別的打算?她沒讀多少書,不懂什麼謀定而後動,但海叔做事素來沉穩,所以她信他。
“這世上要我死的人太多,很不巧的是,都會死在我前頭。”趙朔不緊不慢的說着。
袁勝海點了頭,“若不是王爺有心縱我一命,以你的武功,就算有阿雨擋着,我也活不到今日。其實從我知道你是睿親王,我就明白,這一劫怎麼都躲不過去,卻還要拼死賭一把。結果是,我輸了。不過,你確定能在我身上,找到你想要的真相?”
“我沒打算現在讓你死,但有些人——巴不得你十多年前就已經死去。”趙朔的話,讓夏雨是一頭霧水。但她想起了那一夜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是真的想要屠戮整個鎮遠鏢局的。
這麼說,那些黑衣人不是趙朔的手下?那會是誰?
她聽不懂趙朔跟海叔的饒舌,可唯一明白的是:趙朔,似乎要在海叔身上,找到什麼東西?真相?十多年前的真相?
袁勝海點了頭,“我是該死。早在十多年前,我就該死了。可我沒死,一個人帶着所有的秘密,活了那麼多年,也夠本了!”他輕嘆一聲,轉頭望着夏雨,“阿雨,你過來。”
夏雨走了過去,忽然站在了袁勝海的身邊,冷對趙朔,“海叔你放心,我就算拼上性命,也不會讓他殺了你!”
“好孩子。”袁勝海眸中微恙,“海叔這輩子就對不起兩個人,一個是他,一個是你。你是無辜的,海叔對不起你。”他笑得苦澀,“丫頭,跟海叔去一趟祠堂。”
夏雨一怔,“海叔,他們要對付你——”
還不待她反應,袁勝海已經起身往外走。李煥幾欲阻攔,趙朔卻示意他退下,眸色晦暗的隨袁勝海去了祠堂。
祠堂裡的長明燈依舊亮着。
袁勝海望着被黃布蒙着的牌位,笑得微涼,“阿雨,當着海叔和王爺的面,給那個人磕個頭。”
夏雨不解,“海叔?”
“跪下吧,你該磕頭的。”袁勝海上了三柱清香,“不相干的人,出去!”
夏雨跪在祠堂前的蒲團上,磕了個頭。
趙朔擡手,李煥會意的走出門,守在外頭。
袁勝海朝着靈位走去,慢慢伸手撤去上頭的黃布,裡頭竟還有一層極爲精緻的黃布綁縛。夏雨一眼就認得,這布料很貴,她只在知府夫人的身上見過。可見這靈位上的人,是極爲重要的。
“十多年來,我一直供奉着長生位,可是心裡的愧疚還是與日俱增。我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我每日都活在惶恐與不安之中,你們知道等死的滋味嗎?”黃布終於徹底掀開,夏雨駭然瞪大了眸子,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靈位上竟然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