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住兩人的自然是阿蘭了,他見這二人鬼鬼祟祟的模樣就知道他們必定與剛剛的騷亂有干係。
“說吧,你二人姓甚名誰,家在何處,那場爆炸是否與你們有關,快快從實招來!”
阿蘭之前看書,讀到判官審問罪犯時,總會看到相似的一句話,想不到今日居然能過一把嘴癮。
這其中一人就是鄒家小姐了,她名叫鄒蕊,自小生活在鄒家大院,活了快二十歲了,還沒怎麼出過門。
一出門,她就看到了一羣路過的書生,有的還是別家大院兒的子弟。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也不吸引她的眼球,她關注的是一個布衣書生,其人面容俊秀,劍眉星目,衣着樸素的他在人羣裡是那麼的突出,但又是那麼的和諧,沒有人因爲他的身份輕視他。
後來兩人多有交集,暗生情愫,但是不久前噩耗傳來,鄒蕊要嫁人了。老套的私奔上演,書生與鄒家小姐的愛情故事在這場混亂中彷彿要破繭成蝶。
可現在,這份他們眼裡的真情卻被一個少年給摧毀。
阿蘭靜靜地聽着書生敘述,他仔細觀察書生的動作,發現情感不假,但這二人想的實在太簡單了。
現在的盧團長已經追出了縣城以外,如果兩人沒被阿蘭擒住,此時也被捉拿。
書生會因爲教唆、誘拐鄒家大小姐,以及引爆違禁品而接受官府的懲罰。鄒家小姐也會就此出嫁,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一個人,兩人的故事將會變成一片灰白。
阿蘭不知道自己該幫助他們還是轉交官府。所以他叫來了其他三人,於是在這對苦命鴛鴦的面前,阿蘭有講述了一遍這個簡短的故事。
於是四人陷入了同一個困境:書生與鄒蕊的故事雖然略顯感人,但遠遠不到能感天動地,那麼他人本身與此事無關,沒有理由出手相助;
但如果放任不管,那麼書生兩人必然會被抓住,接受懲罰,這也不是四人想看到的。
於是六人大眼瞪小眼,鄒蕊矜持的很,但此時一言不發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可憐。而那書生則眼露哀求。
四人的反應也各不相同。阿蘭微微皺眉,塗豐年則眼露不喜,周卜龍眼神帶着慈悲,喬蘇點昏昏欲睡。
身爲讀書人的塗豐年支持送官,身爲僧人的普能支持幫助他們,但不能多幫,只需要助他們離開白狐縣就足夠了。
阿蘭考慮了一會,決定先問問他心中的疑問再說。
書生名爲杜舊竹,是白狐縣的秀才,家境確實不怎麼樣,爆炸事件真的與他相關嗎?
“杜舊竹,你應該也知道那聲巨響是火石爆炸吧,恰在此時你與鄒蕊私奔,這爆炸案也與你有關吧。”
“……小兄弟猜的不錯,就是我埋下火石,設計陷阱引爆的。”杜秀才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即坦然。
“你一介布衣,從哪兒弄到這等違禁品,大槊嚴令管制硝石,你不可能從官方渠道獲取,必然有暗中的人提供。
“矮人那邊礦產豐富,每年都會往大槊輸送不知多少礦資和兵器,地下之人難道是在矮人國內私自開採的?”
阿蘭先前還有些迷惑,現在越想越清晰,只覺這兩人有些牽扯甚大,心態漸漸與塗豐年相同。
“想不到啊!你年歲不大,但思路這麼清晰。但是你們不用緊張,我只是購買了很少量的硝石而已,那些人根本不在乎這點,也早就離開此地,你們就算把我們送交官府,也不會得出任何線索,不如順水推舟,成全我二人。
“我二人真心相愛,你們就真的忍心棒打鴛鴦?”
阿蘭很明顯的皺了下眉頭,不再開口,反倒是塗豐年有些生氣:
“你身爲讀書人,竟如此行事,你對得起聖賢嗎?那地下之人所行之事不知給大槊埋下了多少禍端,那你不主動揭發也就算了,居然助紂爲虐!這算個什麼讀書人?!”
秀才冷笑一聲,搖頭說道:
“你不知情深,更是涉世太淺,若我能靠着讀書人的身份娶得心愛之人,何必鋌而走險。
“大槊確實國富民強,但這不代表人人平等!如白狐縣這樣的地方,豪紳之權大於天,即便是官府也管不了多少,哪怕我努力讀書,取得偌大的功名,可那又要花費多久呢,屆時蕊兒已經嫁作人婦!”
秀才又是深深吸了口氣,躬身作揖:
“幾位都不是平凡人,或許不滿我所行之舉不義,但我也是被逼無奈,只求各位網開一面,成全一對苦情人!日後若有所需,在下必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阿蘭等人面面相覷,有句話說的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身爲局外人,自然不明白所謂的癡情和階級隔閡。
說到底,杜舊竹和鄒蕊確實是情深意重,雖所行之事有不義之處,但這同時也是階級隔閡造成的,錯不在他們。
阿蘭等人又陷入了最初的困境:到底是鐵面無情地交予官府,還是吃力不討好地護送兩人離開。
說實話,聽了秀才後面的話,幾人都是偏向相助一把的,即便是塗豐年也不想再多說什麼,畢竟不知他人苦,莫勸人向善。
但是背後黑手地存在讓心存正義的幾人如鯁在喉,偏偏線索已斷,無從查起。
杜秀才看出了四人顧及,說道:
“其實各位若能助我二人藏在暗中,隱姓埋名,那幕後之人知曉我能逃離官府追查,說不定會覺得我能稱爲長期客戶,再次與我聯繫。屆時我必然通知各位,並且幫助你們追查,如何?”
此話一出,阿蘭等人也終於下定決心,幫助二人離開衆人視線。
……一旬以後。
鄒家主坐在大堂裡,眼眶深陷,一手扶額,一手拿着一塊青色玉佩,不停摩挲。
經過這麼久的調查,事情以及很明顯了,除了鄒蕊失蹤,同樣失蹤的還有姓杜的秀才!
他早就聽說了二人私交過密,不曾想被一個小鬼鑽了空子。他也直到那些火石商的存在,也曾做過幾筆交易,沒想到竟然因此痛失愛女。
鄒家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女兒自然不只有一個,但這個女兒是正妻之女,與他相處的時日較多,彼此間情感也算不錯,只要不涉及婚姻,父女相處十分和睦。
這些日子來,他時時想起以往的日子,心中也有些後悔逼迫太甚。
但要說他有沒有妥協之心,那這個地方鄉紳、豪門大戶家主,就會說你杜秀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不是感情的問題,而是門當戶對的問題。
盧團長也有些掉面子,說好的追回令愛,居然食言。他也明白定然是有人相助。今日拜訪,也是爲了闡明原因。
在兩人的交談下,鄒家主略微緩解了心中鬱悶,也取得了更多的“承諾”。真要說起來,鄒蕊的聯姻其實意義不大,他只是想解決隱患,不曾想竟被先下手爲強了……不過總的來說,利益有所得,鄒家主也就不多想了。
此時的杜秀才和鄒蕊已經度過了南衡山,來到了瀘州。
“我們就在此結廬而居吧。希望阿蘭他們能早點辦完事情,回到瀘州來。”
鄒蕊神情有些恍惚,“杜郎,我們真的可以就這麼在一起嗎?”
“可以的,你放寬心。我們先安心生活,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入戶了。”
南海國的戶籍制度不是很嚴格,一般來說,經過數月的暫時居住就可以申請正式成爲南海國居民。此時二人爲了逃避追捕,只得在南衡山下結廬而居,暫避風頭。等生活一段時間後,就不用擔驚受怕了。
此時阿蘭等人已經離開了枝州,接近了世界的中心——中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