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魏供奉的話音落下,在場中央很快就被整理出了一片開闊地,正對主臺,各路賓客紛紛於兩側落座,各自交談着什麼,絕大多數人所圍繞的話題,無非是今年秦家大比的魁首會花落誰家。
九大家族比與三大書院的招考都是三年一屆,但並非每一次都能如此引人關注,也並非每次都能引得賓客滿堂。
更重要的是,作爲秦家老祖的秦小花,不可能每一次都出席。
今年之所以顯得如此特殊,只因爲一個原因。
便是此番族比的魁首能夠成爲善堂的繼承人候選!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就連一向與秦家交惡的威寧侯府,也沒有如過往幾年那般隨便派個小嘍囉來應付差事,而是慎之又慎地從苦頭山請回了那個看起來樣貌普通的胖子。
若不是擔心太過引人矚目,恐怕王二也會親自到場。
不過即便是如此重要的場合,即便今日於秦家幾乎已經容納了整個京都的權貴,也仍舊有一個地方的人沒有到場。
裁決司。
裁決司的人沒來。
倒不是因爲裁決司自視甚高,覺得自身的地位比善堂還要高,更不可能是因爲之前平南侯的事情讓他們懷疑殺害槐安的是秦家的人,而純粹是一個慣例罷了。
大縉王朝開國建朝五百載,裁決司絕對是最特殊的一個地方。
不涉黨爭,不附權貴,只忠君命。
天下大事,無不可裁決!
後面一句話,代表了裁決司的無上權利,而前面一句話,則是告訴世人,裁決司憑什麼有這樣的權利。
短短十二個字,看似虛無縹緲,雲淡風輕,卻被奉爲裁決司五百年來第一鐵律,任何膽敢逾越之人,唯死而已。
其中最著名的一個例子,便是興宗年間,裁決司的一個小吏,在回家探親的途中,接受了長河郡太守百兩白銀的饋贈,並與之結拜爲異性兄弟。
事情傳回裁決司的第二天,這名小吏,以及長河郡太守兩人的腦袋便被呈到了掌劍使的面前,一應牽連三十人等,盡數被下了黑獄!
至此之後,裁決司的人不論去到哪裡,都再沒有人敢與之攀親帶故。
於世人眼中,他們彷彿便是天底下最不幸的象徵。
裁決司中人沒有朋友,大多性情孤僻,甚至斷絕了七情六慾,他們是朝廷最恪盡職守的鷹犬,是皇帝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匕首。
所向之處,無人敢掠其鋒芒!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歷年來,裁決司都是不參與九大家族比的,甚至就連三大書院聯合舉辦的寒山論道也不會出席。
不過不到場,不代表他們並不知道每一次大比的結果,甚至於連今日各大家有多少馬車出了城,分別下了多少賭注,下注的人是誰,也瞭如指掌。
當魏供奉宣佈秦家族內大比還有半柱香便正式開始的時候,其實這場族比早就已經在大縉王朝各郡、各城、各鎮開展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了。
秦家作爲縉國九大世家之首,族內的年輕才俊又何止千人之數?若是今天所有人都擠到秦府去比試,得比到什麼時候?
今日到場的貴客哪個不是聲名赫赫之輩,難道要讓他們在府中看上個三天三夜?
尤其在這麼多秦家子弟中,還有些人連武師境都不曾突破,良莠不齊者比比皆是,這樣的比試,又哪裡端得上臺面?
故此,秦家也學着三大書院的招考的初試那般,早就設定了一個門檻在那裡。
經過長達一個月的角逐較量之後,今天真正有資格站在洛陽總堂一展身手的,其實只有二十個人。
而也就是在那層層選拔的過程中,但凡嶄露頭角的後起之秀,都早就被人摸透了底細,彙總成各式各樣的情報、資料,流入各大世家豪門的深院中。
同時,也流入了洛陽城外的某座花樓當中。
今日出城的數十輛馬車,也大多是奔着那個地方去的。
當然不是爲了樓裡邊兒的姑娘,而是爲了花樓旁邊的那五座賭坊。
早在今日京城各大權貴光臨秦府的時候,長樂賭坊的單子就已經列出來了,各種花樣的下注方式讓人應接不暇。
比如你可以單賭這場族比的第二名是誰,也可以賭誰第一個被淘汰出局,誰第一個被當衆挑戰,對戰的雙方是靈脩還是武修,甚至於秦小花會不會在比試當中開口說話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長樂賭坊列不出來的。
但讓人意外的是,或者說,也在很多人意料之中的是,在所有的下注選項中,唯獨少了人們最關心的那一個。
沒有族比魁首的賠率。
對此,雖然有心存疑慮者,但更多的卻是陣陣嘆息。
看來想要從長樂賭坊的身上鑽空子是不太可能了。
畢竟稍微有點兒消息的人都知道,這一屆秦家族比,最後獲勝的人只有一個可能。
秦然。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從洛陽城內趕到賭坊門口的馬車也越來越多,雖然來的都是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角色,但誰也不知道,這些人的身後究竟是站着何等的大人物。
今日的墨淵很難得的不在煙雨樓中,而是很早便來到了長樂賭坊的二層樓坐鎮,但誰也沒想到的是,此時的他並沒有因爲大筆的銀錢流入而心情愉悅,反而緊皺着眉頭,似乎有什麼煩心事在擾亂他的情緒。
與此同時,在他的身前跪了五個賬房先生,一字排開,全都哭喪着臉,額頭上冷汗淋漓,在不斷地低聲勸諫着什麼。
“少爺!魁首的賭盤不能開啊!就算那秦然的賠率再低,如果引來善堂趁勢出手的話,我們一定會傾家蕩產的!”
“是啊少爺!您可千萬別衝動啊!此番實在干係重大,您要不要知會老爺一聲,再做決斷也不遲啊!”
“少爺……”
便在此時,一個小廝叩門而入,對墨淵說道:“回稟少爺,經由我們反覆覈查,那夏公子的確沒有出現在秦府之內!”
聞言,墨淵不禁把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片刻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任由華貴的秋山絨袍滑落在地,輕輕拍了拍桌面,不容拒絕地開口道:
“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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