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了兩天,還是三天,唐驥沒有在意,只是朝着他所認定的方向走着。他的方向感極好,完全不需要任何指路標識,就能夠走出一條直線來。
瓦萊莉雅依舊深陷沉睡,但是她的臉上似乎正在逐漸浮現出笑顏。她的小臉紅撲撲的,像是一朵薔薇花一般。
太陽東昇西落,又一次天色快要化作一片漆黑。然而,就在這一刻,唐驥聽見了汽車引擎的聲音,而且還不止一個,看來他又一次走到了某條公路的邊緣。
沒有一點點防備,唐驥從樹林當中走了出去。在那一瞬間,藉着還不是極端昏暗的天色,那些人在第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唐驥,緊接着五把槍指了過來。
唐驥擺了擺手:“人類,不是深潛者,不是鼠人,更不是舊日眷族。”
指着他的槍少了兩支,因爲那兩個人已經繞了過來,走到了唐驥的身邊,然後指着唐驥的槍械又變成了四條。
“你從什麼地方來,懷裡抱着的是什麼,脖子上的是什麼東西?”似乎,舉着溫切斯特散彈槍站在唐驥身後的就是這支隊伍的首領,他這麼問到。
“我從南都而來,要往北方去。我懷裡抱着的是我在戰鬥當中受了重傷的女友,脖子上是我的寵物和圍脖。”
唐驥平緩的回答道,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嗅了嗅鼻子,有一股濃郁的酸蘋果和鯊魚死在海里的混合味道……
聽到唐驥的回答,男人靠近了唐驥的身側,看了看,那果然是一張少女蒼白而美麗的臉龐,雖然大概有白化病,但是在這個年代白化病反倒不是特別嚴重的病症了。
至於脖子上,那是一隻看上去就名貴的不得了的純種布偶貓,一雙藍金色的眸子彷彿鑲金的寶石一般,不過似乎有點淡定的過分了,被這麼多人圍着就擡起頭看了一眼然後又睡下了……
不過這個少女的身形小的有點過分了……看上去,就好像沒有四肢一般。在戰鬥中受了重傷……看他們來的地方的確是山野郊區沒錯,如果說他在女友失去了四肢之後還帶着她走了這麼遠的路,那這個人還真有些可敬。
“你身上帶武器了嗎?”首領問道。
唐驥從口袋裡抽出那把金牛座法官來:“就這把左輪手槍,我原來是隊伍裡的醫生,不需要戰鬥,所以自然沒有攜帶自動武器和重型武器。”
首領點了點頭,但是還是不放心,用手在唐驥身體上下拍了拍,發覺除了腰帶之外的確沒有別的硬物,這才說道:“可以,來吧,我們歡迎每一個倖存的人類加入我們的隊伍。也不瞞着你,我們的確需要一個醫生。”
唐驥微微一笑,拍了拍大衣的口袋,他的大衣容量到底有多大誰也說不清,但是他在之前就已經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收進口袋裡,包括自己的羅生重金,那把刀似乎已經成了自己的標誌了。
黃金太刀,紫火縈繞,掌中雷鳴劃天門,千里狼煙顧相報。唐驥之前戰鬥當中所使用的招數已經全都被傳到了東亞各地,現在他和裴蠡、秦鍾和綺瞳,一起被排在了“人形天災”的前四位。
走進了營地,唐驥坐在了篝火邊,但是眼睛還是不自覺的瞟了一眼車廂內部。想必,他們也注意到了自己,但是卻完全沒有要點明的意思,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們的身份也並沒有告知這些普通人呢?
就在這時,首領彷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笑着解釋道:“那車裡是一位神父和一個學生,那兩個人和你一樣是這幾天入隊的,那個神父據說是打黑拳出身,學生則是津門逃出來的。他們兩個都是好人,尤其是神父,沒有他的話或許我們當中已經有精神崩潰的人出現了。”
“原來是個心理醫生。”唐驥喝了一口首領遞過來的啤酒,微笑着說道。是的,心理醫生很重要,至少對於普通人所組織的隊伍來說是這樣。
巫師們都是瘋子,但是即使是瘋子也需要瘋子的救世主,他們尚且需要心理上的安慰,更不要說那些精神處在緊張的崩潰邊緣的普通人了。
“心理醫生?也算是吧,但是比起心理醫生來說要強的太多了。在我們的感覺當中,他就是我們的救世主,用肩膀承擔了我們所有罪孽,讓我們能夠得到安心。”
唐驥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對,這位把那個神父說的也過於崇高了,世界上真的有崇高到了如此地步的人麼?除了唐蒂亞戈口中的那位之外……
周圍的人羣都很歡樂,每個人都在喝着酒,吃着大鍋當中煮熟的湯,吃着罐頭裡的肉,吃着鹹菜和麪條。可以說,這支車隊的氣氛在唐驥所見過的所有車隊當中都是最好的。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悄悄湊了過來,手中端着啤酒,臉上帶着微微的醉意,靠在了唐驥的身上,把另外一瓶明顯被喝過了一口的啤酒塞進了唐驥的手中。
“你們在夜間就這麼買醉,沒有想過萬一敵人了來了該怎麼辦?如果說在夜間發生魚人羣體襲擊事件,你們這個營地當中這些醉醺醺的人能防禦的了嗎?”
唐驥沒有接過啤酒,瓦萊莉雅已經不知所蹤,但是這片營地當中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個事實。就在十分鐘之前,瓦萊莉雅終於醒來,而唐驥則給她安排了一個任務。
至於瓦萊莉雅的存在這件事,車中的兩個巫師沒有下車並不知道,而剩下的人,借用奈亞那裡學來的手段很容易就能洗掉他們的記憶。
首領搖了搖頭,大聲笑道:“老兄,平時我們當然是不敢這麼喝酒的啦!但是如果哪天晚上神父大人說我們可以喝酒,那我們就會敞開了喝,因爲那意味着這天晚上不會遇見任何危險!”
“那如果遇到危險了呢?”唐驥微微得笑着問道,同時不動聲色的把自己身邊的女孩扒拉開。仔細看看其實那個女孩長得俊俏伶俐的很,而且也才豆蔻年華,就是肚子微微鼓起,看上去已經有四五個月了,也不知道孩子他爸跑到哪裡去了。
“啊,神父大人說不會遇到危險那自然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如果真的發生了危險情況,神父大人會幫我們解決的。”
說着,首領又撈了一碗肉湯灌進了嘴裡,吃飯也是他們僅剩的娛樂了,因爲別的娛樂活動幾乎都是被禁止的。
首先,現在所有的電子設備幾乎都不能用了,車輛上僅有的電力要供給收音機來收聽各方面的情報,絕不能用來做什麼娛樂活動。
其次,包括一切棋牌類,都被歸類爲有可能引發爭執的博弈類活動,自然更是被禁止。隊伍當中寧可變得枯燥,也不允許發生私鬥,因爲私鬥會讓團隊的凝聚力蕩然無存。
就在這一刻,尖銳的嘶鳴聲撕扯破了這安詳和寧靜,就在太陽的最後一縷光輝落下的同時,漆黑降臨的那一剎那,無數的黑影彷彿羣鳥一般從樹林當中飛起,朝着這個方向包圍了過來。
“見鬼,那是什麼,那是什麼!”首領一把撈起了手邊的散彈槍,對準天空連開兩槍,然而什麼也沒有打中;坐在唐驥旁邊的大肚婆小姑娘尖叫一聲鴨子坐的癱軟在了地上,流淌着尿液向着車輛的方向爬了過去。
唐驥平靜的喝了一口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手中的藍花紋路的骨瓷茶杯當中的大紅袍,嘴角勾起一個愉悅的笑容。
是的,這就是他交給瓦萊莉雅的任務,找個合適的地方,用唐蒂亞戈給的鑰匙把這些殘存的還忠誠於黑法老的鴟鴞們放出來。
這些鴟鴞在主人死亡之後心中就只剩下了復仇和純粹的殺戮慾望。只需要唐驥坐在這裡,什麼都不用幹,他們就會追隨着仇恨來到這裡,然後將殺戮慾望盡情的宣泄在所有人的頭頂。
看着這些可憐又可愛的人類在地上連滾帶爬的樣子,唐驥感到了無與倫比的愉悅。他不知道這裡會有多少人在這一場攻擊當中死去,但是他至少能夠探明那兩個巫師的能力。
真的是,明明在他的感覺當中沒有任何迴路所散發出來的氣的力量,但是那兩個巫師給他所帶來的威脅感卻一刻都不能消停,那兩個巫師身上一定有着極端強大的巫術能力,而唐驥就是要看看他們的能力是什麼……
然後再視情況而定的和他們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鴟鴞在落地的一瞬間,手中的光劍已經對準周圍的人們劈砍了下去,而最先落地的七隻鴟鴞,更是從七個不同的方向對準唐驥攻了過來。
唐驥微微一笑,既沒有用紫火,更沒有用羅生重金,而是擡起手來,緊接着一股龐大的斥力就將七隻鴟鴞全都擊飛。
重力能力,是唐驥所有能力當中最不顯眼也最難摸清底細的能力。其實,就算是唐驥自己也沒有摸清這所謂的重力究竟是什麼東西,因爲他甚至能夠通過引力看清一部分命運的走向……
你相信引力麼?巫師之間、氣鍊師之間,都是存在引力的,而這種引力將會吸引着他們相遇,這就是其中一種對於命運的解析,也是水晶珠的能力效果:預知。
與此同時,那卡車當中的兩個人,終於動手了。只不過最先衝出來的,不是唐驥已經知道了的神父,而是一個學生樣的人。
之所以說是學生樣的人而不是學生,就是那個男人的體型的功勞了。一米九五的身高,看上去至少有一百二十公斤,肩膀上的肌肉把衣服撐的和輪胎一般,怎麼看都不是一個普通人。
穿着羊毛呢子的藏藍色校服的剛毅男人大踏步走向了鴟鴞最密集的地方,也是人們被包圍起來的地方。那裡還不時飛出幾發子彈,然而男人卻彷彿毫無畏懼一般就在槍林彈雨和鴟鴞的利刃當中平靜的穿梭。
終於,鴟鴞們注意到了這個不平常的人。他們手中的法杖和光劍筆直的對着男人攻擊了過來,前後左右,避無可避。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所有的鴟鴞全都化作了橫飛的血肉,男人的身邊被鮮血畫出了一個圓形,半徑五米,無米之外是飛濺的血肉,五米之內卻是無塵之地。
一個龐大的金黃色人形在青年的身後浮現而出,人形帶着三角形的頭盔,身上是流線型的盔甲,雙手的盔甲手背上有着懷錶一般的紋路,手腕上有着齒輪的凹痕。
緊接着,又是一次閃爍,青年依舊站在原地,但是從他身後撲過來的所有鴟鴞也被打成了碎片。青年看着那些無辜的人羣在光劍的絞殺下鮮血飛濺,眼神當中蔓延出了難以言喻的怒火,金色的火焰氣浪在他的身上升騰而起,他竟然雙腳離地緩緩飛了起來。
“嘖……看上去是和遠古類似的能力,濃郁的時間氣息,讓我身上的重力波都紊亂不堪。但是他的時停更強,甚至能夠在時停時間之內直接攻擊麼?那麼限制他的大概就是時停的時間極限了。”
唐驥一邊分析着一邊向後緩慢退去。他的法皇天秤也是近距離型巫侍,但是如果真的要對拳的話,輸贏還真的猶未可知,這個青年的巫侍力量強的可怕。
更何況,能夠在時停當中對人造成傷害這一點太可怕了。大多數時間系能力在發動的時候都不能對智慧生物造成直接傷害,否則效果會直接解除。但是很明顯自己面前這個青年的能力是完全不講道理的。
就算是唐驥,他的身體比普通人強了許多,甚至已經不算是人類,但是如果被這種巫侍當胸一拳,後果也是被直接穿胸。
緊接着,就是青年對鴟鴞的一場大屠殺。什麼都不用說,就是純粹的屠殺。每一次時間暫停,都有大量的鴟鴞化作一地破碎的血肉。而藉着這個機會,唐驥終於看明白了,青年的時停時間大概在五秒左右,所以按照少年移動速度來看,安全距離大概在八十米左右。
剛剛那個小孕婦,看到了唐驥將他身邊的鴟鴞全部打飛的樣子,彷彿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披頭散髮的爬了過來,伸出手去彷彿是要抱住他的大腿。
唐驥微微笑着,搖了搖頭,轉過頭去走向了車輛。那個神父,很有意思,他也是剛剛纔注意到,爲什麼這個神父一直在看着自己,自己應該不認識他纔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