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涼風吹過,給莫央的心頭吹來一片疑雲,同時卻也給她腦袋裡準備抱着團一起死的那一堆漿糊,吹出了一條透着些許光亮的活路。
“你絕對不會有事的……”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清清冷冷的聲音,溫溫暖暖的語調,漆黑如墨的眼睛,蒼白若紙的面容。
莫央那原本火燒雲似的臉頰,忽地顏色盡褪,仰頭看着風寂那平靜的神色中所隱藏着的悲傷,只覺得因爲感冒而一直很是乾渴的喉嚨,現在越發像是有股烈火在灼燒一般,幾乎發不出聲音:“你……你這話是……是什麼意思?永夜他……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風寂的語氣語調平穩如常,只是語音裡有着一絲難掩的艱澀:
“這一切,永夜本是不願讓你知道的,他怕你擔心,怕給你太多的壓力,怕逼得你太緊。他希望你能夠永遠像現在這樣的單純.這樣的輕鬆.這樣的快樂。所以,他寧願攬過所有的事情,寧願默默地承擔起所有的一切。但是,莫央,我真的無法再繼續坐視下去。我不能再繼續眼睜睜地看着永夜以這樣不計代價的方式,來守護一個勢必將要破滅的虛幻。
因爲,你是雲間國千年一出的聖女殿下,身上的責任和使命,決定了你不可能做個無憂無慮,一輩子生活在別人羽翼保護下的普通女孩子。不管你是由於什麼原因,而失去了支配術法的能力,總之,你現在一定要儘快將其徹底的恢復,重新做回那個擁有可以守護我雲間國之力量的聖女殿下。否則……”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似乎不忍心再看着莫央那越來越煞白的臉色,於是緩緩地轉過了身,繼續邁着看似閒適的步伐,在月色下漫步。只是,自他那與蒼寒同樣的薄脣之中,所吐露出的話語,卻帶着一股濃濃的凜冽寒意:
“那些別有所圖的人,便會將力量最薄弱的你,當作是一個攻取的突破口。到了最後,陷入危險之地,甚至是死生之地的,將不止你和永夜,還有我整個雲間國。你懂麼?”
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一步距離開外的莫央,滿腦子都是那個長袍及地,孤獨挺立的身影。只是那原本很是濃郁的墨色,如今卻似乎正在變得越來越淡,以至於看上去竟像是有了幾分隨風消散的勢頭。
“你還沒說……永夜他……他到底……”
“有一種術法叫做‘同命咒’。顧名思義。便是將兩個人地生命緊緊相連。同生共死地意思。這是一個非常古老地咒語。因其對修習者幾乎全無益處。故而時至今日已近乎失傳了。”
莫央隱隱約約地猜到了一些風寂接下來地敘述內容。喉嚨裡地那種灼燒感似乎已經蔓延到了口脣之間:
“你地意思是……永夜對我用了這個‘同命咒’?也就是說。一旦我遇到了什麼危險地話。就相當於他也同樣……可……難道被人施了這個咒語之後。竟會什麼感覺都沒有地嗎?”
風寂背對着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同命咒’之所以對修習者全無益處。是因爲它只能用於比施咒者地術法修爲低地人。這其實是一道最純粹地‘守護咒’。以此爲橋樑。將他人所受到地災難和傷害中地絕大部分。都轉嫁到施咒者自己地身上。從而達到毫無私利地守護目地。也正因如此。被施於這個咒語地人。除非被明白告知。否則。其本身是不會有任何感覺地。”
莫央傻傻地愣怔了一會兒之後又想起了一個問題:“但是……永夜所修習地。難道不應該是攻擊術麼?怎麼還能夠使用守護術呢?”
“因爲,永夜的體制特異,可以同時修習這兩類術法。所以,他雖然主修攻擊術,但只要他願意,也可以同時修習一些守護術。只不過,這樣的話,就勢必會分散掉一部分的‘攻擊術力’。而‘同命咒’的修習偏又極爲耗時耗力,所以我想,這也是爲什麼,他現在的攻擊力量反倒不如三年前的原因吧……”
莫央雖然覺得自己的整個腦袋都有了灼燒之感,但面容卻已幾乎與她的白裙同色:“所以,今天,其實是他讓蒼寒去救我的了?”
“當時他們恰好在一起,而永夜則尚需全神應付來襲之人。另外……”
風寂垂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着什麼:“我估計他應該早已在你的身上施了這個‘同命咒’的,否則,他不可能身處‘轉生池’那樣的地方,還能夠感應得到你那一點兒微弱的術法力量。”
此時莫央的臉上,早已經寫滿了難以置信以及痛心懊悔:“你是說……他上次能比原定計劃突然提早了十幾天回來,也是因爲這個……”
“‘轉生池’距離此地千餘里,那個時候他又正在全心全力地‘補裂’。所以,就算你的力量未有消減,全力施展,他也不大可能會有所感應的。”
風寂淡淡的聲音在夜空中一點一點的散開:“這麼說來,你應該也並不知道,他爲了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來到你的身邊,施展了對身體和‘靈力’損傷都極大的‘踏雲術’,回來之後又強行出宮,與我合力擊退那‘怨靈術’。尚未能得到任何休息,便又遇到了今日來襲的‘黑暗術法門’的高手。所以,以永夜目前的狀態,怕是抵擋不了幾次攻擊,便要徹底垮了。”
風寂剛剛的這一番話裡,有着好多莫央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新名詞,不過,她完全沒有功夫去對這些產生一丁點兒的好奇之心。
現在的莫央,滿腦滿心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連累了永夜。
全都是因爲她的懶惰,她的依賴,她的自私,而將永夜拖入到了這樣一個危險的境地。
莫央之所以那麼理直氣壯的在這裡混吃等死,還有一個最最重要的原因,她堅信她伊一隻不過是老天一時抽風導致的時空錯亂,纔會一個不小心錯誤地來到了這個並不屬於她的地方,陰差陽錯的成爲了一個名叫莫央的聖女殿下。
正所謂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出來穿越也是遲早要再穿回去的。既然她壓根兒不是這個世界中的人,總有一天是要回到以前的生活的話,那麼這兒正在發生,或是將要發生的一切,跟她也就並無半點的關係了。
甚至於,就算小命受到了那麼嚴重的威脅,她也的確是害怕得要死要活,但卻並沒有能夠讓她興起多大的抗爭**,想要去趕緊練好術法,用來保命。這除了是因爲天性裡就有着一股隨遇而安的懶散勁兒,以及天要你死你不死也要死,還費個什麼力氣還反抗個鬼啊的人生理念之外,在她的心裡,其實還存在着一個比較荒誕的想法:說不定,在這裡死了之後,就能回去了……
鑑於之上的種種,她纔會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依然連最最簡單的,把一個桃子變成一個肉包都做不到。
現在,莫央卻忽然驚覺,她的這種完全以自己爲中心的YY,居然早就已經害慘了永夜,而她卻照舊沒心沒肺地只顧着自己吃好.喝好.玩好.睡好,還恬不知恥地罵永夜是個大忽悠……
永夜啊永夜,這個火星上來的萬年寒冰,這個似乎總是一副冷淡表情的鐵板撲克臉;這個很少笑,但是笑起來就像是春風吹拂過大地的人;這個將一切都藏在心裡,什麼都不說出口的人;這個沉默着擔當起一切,沉默着付出一切的人……這樣的一個人,竟會對她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