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低沉悠遠的警報聲,劃破夜空,迴盪在風雨飄搖的小城內。
衆人的內心無比凝重,仰望夜空,還有一隻只紙鸞飛下雲層、現出身形。
“全體都有!全體都有!”
隱形耳機中,傳來了指揮中心的急促聲音。
陸燃內心沉重,細細聆聽着。
“擁有飛行能力的單位,去空中獵殺紙鸞,儘量將戰場轉移至高空、遠離城市!”
“囚魔信徒、千骨信徒、碧梧信徒等,立即製作對空防禦罩,攔截紙羽!”
“其餘地面單位繼續清理邪魔,爲空中單位保駕護航.”
一道道命令迅速而果決,然而,紙鸞一族同樣殺伐果斷。
“唳~~~”
“唳!”悠揚的鳥鳴聲,與低沉的警報聲糾纏在一起。
無盡的紙羽傾灑而下,細密如雨。
陸燃心中一沉。
漫天的紙羽,像是要將人世間撕扯得千瘡百孔。
陸燃有信心,在紙羽中閃躲、存活下來,但是隊友們呢?
雨巷城的一座座建築呢?
“嗖~嗖~”
“嗖!!”
伴着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聲響,紙羽落在了建築上、灑在了街道上、刺向一個又一個望月人。
“小心!”衛龍一聲厲喝,已然祭起了神法·血煞衣。
大紅袍獵獵作響、衣襬飄蕩,遮在衆人頭頂。
接下來,便是細密不絕的叮叮聲響。
轉瞬間,血煞衣上就爬滿了裂紋。
“起!!”
孫正方一聲怒吼,半跪在地,一手按在溼漉漉的柏油路面上。
一株梧桐樹拔地而起,樹幹粗壯、枝條向四面八方延展開來。
參天大樹傲然而立,用繁茂的枝條,爲一方區域提供保護。
大樹下,陸燃並未覺得安穩,反而怒目圓睜!
放眼望去,柏油路面上插滿了白色紙羽,紅綠燈已被斬斷,砸在了地上。
藕斷絲連,電線還在。
紅綠燈落在地上,其中的黃燈固執的一閃一閃。
隨着幾片紙羽灑下,電線被徹底切斷,燈光暗淡了下去。
再向遠處看去,
一座又一座建築,傷痕累累,被紙羽劃出了密密麻麻的傷口。
觸目驚心!
陸燃願意用“她”這個代詞,來指代雨巷城。
而此刻,這座生他養他的城市,正被邪魔一族狠狠的欺凌着、虐待着。
每月十五,雨巷城都會被邪魔摧殘一番。
建築會破損,地面會坍塌,一棵棵大樹會斷裂。
可從沒有哪一次,令雨巷城這般悽慘。
畢竟,邪魔們的目標大都是人族,城市的損壞只是附加產物。
偏偏紙鸞一族的邪法,能波及到一整片天地
這滿目瘡痍的畫面,並未讓陸燃感到恐懼,而是感到了滿滿的屈辱!
“保護好自己。”身側,忽然傳來了女友大人的嗓音。
陸燃猛地扭頭望去。
只見姜如憶的周身,飄起了玉符大陣與金玉八符。
他的手心,反而被她輕輕捏了捏。
無疑,
這是一次告別。
孫正方的命令聲由小變大,將陸燃徹底拽回了現實世界:
“大龍小姜,按照指揮中心的要求,執行命令,將戰場轉移至高空!
城市建築不能經受更多的摧殘了,會坍塌的!”
陸燃下意識的握緊姜如憶的手。
她僅靠八枚金玉石牌,是攔不住細密的紙羽的。
水流鎧甲,倒是能全方位覆蓋她的身軀,但在狂風暴雨般的進攻下,她又能撐多久?
“執行命令。”姜如憶輕聲說着,溫柔而堅定。
就好像,她要趕赴的,不是九死一生的戰場。
少女的模樣,也通過陸燃腦側的攝像機,呈現在千家萬戶的屏幕前。
“小姐姐不要去啊,不要離開大樹下面啊!”
“紙鸞衆鬼夜行,媽的!槍朽信徒呢?烈天信徒呢?快上啊,快往天上轟啊!”
“兄弟,陸燃所在的雨巷城很小的,槍聖可是一等神,那邊沒有槍朽弟子吧?”
“劍一,槍朽.一個一等神弟子都沒有嗎?”
“還一等神呢,陸燃參加兩期《天驕》了,巡邏那麼久了,你可曾見過二等神弟子?”
“不忍心看了,居民樓的牆壁上全是劃痕,不會要塌了吧,裡面的人怎麼辦呀?”
頻道內彈幕如海,一片混亂。
戰場上,姜如憶用金玉八符隔開了陸燃,迅速脫離碧梧樹的庇護範圍,迎着無盡紙羽,飛上高空。
敲金擊玉,名不虛傳。
一片片紙羽淋向姜如憶,被一塊塊金玉石牌攔截,二者碰觸,發出了獨特又悅耳的聲響。
奈何紙羽如雨,並不是區區八枚金玉石牌所能攔得住的。
不可避免的,一片片紙羽灑在了她的身上,刺進了她的水流鎧甲中。
“呼!!”
忽有兩柄神兵飛來,置於姜如憶頭頂,隨她共同上飛。
霞光、寂夜急速旋轉,似螺旋槳一般,攪碎了無盡紙片,爲姜如憶遮風擋雨。
地面上,陸燃目光追隨着極速上飛的姜如憶,一手高高擡起,操控着神兵保護她。
“嘎啦嘎啦.”
白骨頻現,壘砌成山。
一個個千骨信徒,堆積着森森白骨,覆蓋在建築之上。
“嘩啦啦”
樹枝瘋漲,細密編織。
一個個碧梧信徒,喚出參天大樹,用柔韌的枝條編織成毯,抵擋傾盆紙羽。
各種信徒,各顯神通。
背生蝶翼的冰蝶信徒,於夜空中急速飛行,對着邪魔放射冰蝶、揮灑冰霜。
身披大紅袍的囚魔信徒,同樣高高飛起,召喚出條條鎖鏈,捆綁只只紙鸞。
蓮花瓣於城中各處飛起,蓮飛劍四處穿梭。
一羣羣烏鴉扇動着翅膀,朝着紙鸞一族發出刺耳的鳴叫聲。
如此萬衆一心的畫面,理應振奮人心。
奈何紙鸞一族,輸出驚人。
大量紙鸞揮灑着無盡紙羽,破壞着天地間的一切。
另有一道道可怕的龍捲風,於空中地面四處綻放。
風暴中混雜着的紙羽,鋒銳如刀,將困在風暴中的人族,攪得血肉模糊。
這一刻,陸燃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那撕扯樹枝的紙羽,切斷白骨的紙羽,深深刺入建築內的紙羽.
他也感覺,整個世界都慢了下來。
那撕碎烏鴉翅膀的紙羽,抹過冰蝶信徒脖子的紙羽,沒入望月人眉心的紙羽
無比混亂的戰場上,時刻上演的一幕又一幕,好似統統落入陸燃眼底。
他好像置身於一處極不真實的世界裡。
一個緩慢播放的、噩夢般的世界裡。
“上呀,陸燃!你別愣着呀!”
“說得輕巧,你讓燃神怎麼上?他也不會飛,你讓他去送死嗎?”
“陸燃是仙羊信徒,不是北風信徒!真把他當燃魅了?你真以爲他能上天入地嗎?”
“那也不能傻愣着啊,仙羊一派都有什麼神法來着?快用一用啊!”
“操**的,老孃要是***在雨巷就**好了!大錘轟死這羣**的,急死我了!”
“什,什麼東西?哪來的色彩?”
“啊??這是??”
與此同時,戰場之上。
孫正方猛地轉眼望向右前方。
此時的孫正方融入樹內,唯有一張臉浮現在樹皮上,臉上寫滿了驚愕。
因爲,不遠處的陸燃,身上竟隱隱亮起了金紅色的霞光?!
幾乎在同一時間,夜空中作戰的姜如憶,突然被光芒晃到了眼睛。
足足三把神兵,環繞她的周身,不斷旋轉着,爲她攪碎來襲的紙羽。
而其中的那一把霞光刀,驟然亮起!
刀刃旋轉的瞬間,描繪出了一輪金紅色的圓盤。
宛若初升的紅日!
“呼!!”
霞光刀能量翻涌,連着姜如憶,帶着寂夜涼夜,紛紛吹飛了出去。
姜如憶一手捏着爆炎符,被掀翻倒飛,另一手遮在臉前。
透過纖細的指縫,她眯眼看去,不由得瞳孔微微一縮!
這,這是?
“呼!”
霞光刀就此離去,飛向下方城市。
霞光明豔,流光溢彩,於夜空中勾勒出一條柔曼的輕紗。
地面上,陸燃同樣光彩熠熠,身上的光澤愈發璀璨奪目。
“啪!”
霞光刀從天而降,斬碎了繁茂樹枝構建的屏障,直刺陸燃,又被他一把攥在手裡。
“是它,霞光,是它。”
陸燃雙手攥緊刀柄,豎立於身前,額頭抵在刀身之上。
“嗡!!”
霞光刀不斷震顫。
主人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幕熟悉的畫面。
霞光瑞彩,寧靜祥和。
驀地,畫面突變。
夜幕降臨,風瑟雨瀟。
無盡紙鸞盤旋城市上空,聲聲鳥鳴,萬千羽落。
染着鮮血的紙羽,夜空中隕落的人,千瘡百孔的雨巷。
兩幅畫面瘋狂交替。
直至那染着金紅霞光的雲,印在那漫天亂飛作祟的紙鸞身上。
“嗡!!!”
霞光刀劇烈的震顫。
一人一刀,光焰萬丈!
一道金紅光芒衝破樹枝屏障,直衝雲霄!
天空中烏雲密佈,層層雨霧自行轉動,化作一個巨大的旋渦。
濃濃陰雲,又在金紅光芒的渲染下,化作瑞彩祥雲。
祥雲徐徐流轉,於空中漸漸鋪開,浸染蒼穹。
“撲撲撲!”
“唳~~~”無數紙鸞大肆扇動羽翼,胡亂的飛舞,慌亂鳴叫。
就連持續釋放的無盡紙羽,都在這一刻停滯了下來。
天上地下,
雨巷衆生驚愕萬分,瞪大了雙目!
人們順着連接天地的光彩,透過樹枝碎爛的梧桐,見到了樹下的身影。
他雙手執刀,額頭緊緊貼着刀身。
他光芒璀璨,一身神力幾近沸騰。
驀地,陸燃睜開了雙眼。
雙瞳中神光熠熠,黃雨衣獵獵飛揚。
塑我之前,
黑夜漫漫,陰雨籠罩。
從我之後,
霞光萬丈,瑞彩千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