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半空之中的白天道生神識投影,望着方貴挺過了雷霆轟擊,氣勢洶洶向着自己衝來的一幕,已然心神大驚,他哪裡知道方貴的執念是什麼,更不關心這個,他只是覺得如今事態的變化,已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某種程度上而言,甚至連他也看不明白這局勢了。
他怎麼可能在大音殺心咒的轟擊之下,安然無損?
他怎麼可能在生生經歷了雷霆殺咒洗禮的情況下,神魂不崩潰,還有餘力反擊?
這根本不合理!
倘若自己剛纔對付他的,只有大音殺心咒也就罷了,畢竟那雖然是帝尊大人當年傳下來的三大秘法之一,但白天道生自己心裡有數,這道秘法未必便可以讓自己天下無敵,同樣的秘法也要看誰施展,更要看對付得人是誰,遇着了強橫的對手,無敵的秘法未必無敵!
可關鍵是,自己在施展大音殺心咒時,已然同時藉助了那件魔山秘寶之力啊,那件魔山秘寶照射之處,世間萬物生靈神魂都要被懾住,配合上了大音殺心咒,正是相得益彰,威力要比自己單純的施展強出了十倍八倍不止,那小鬼在這等強攻之下,又是如何撐得住的?
心裡也不知閃過了多少念頭,白天道生已然生出了一抹深深的忌憚之念,他是一個小心的人,一見不妙,可沒有什麼強行與方貴拼到底的念頭,而是立刻生出了退走之意,只是心神一動間,便見方貴已然衝到了他的面前,急切之間,便只能先將方貴擊退再說!
“魔山之瞳,震懾萬靈!”
在這一霎,白天道生神識震顫,森然厲喝,他那一張投映在了方貴識海上空的臉,或說是他的神識投影之上,那一隻怪眼傾刻間光芒大盛,猶如一顆太陽,居高臨下向正衝了上來的方貴照射了過去,於此同時,白天道生的肉身已將滾滾氣血,都急急獻祭給了怪眼!
他的肉身,本來丰神冠玉,氣度不凡,但在這時候,卻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了下去,傾間刻便瘦了兩圈,整個人也變得氣血黯淡,臉色枯黃,像是忽然大病了一場。
而與此同時,那怪眼投射的光芒則是愈來愈盛,已盡數照在了方貴神識所化作的分身之上,本來方貴氣勢洶洶而來,卻沒想到那怪眼力量如此之盛,傾刻間便被那光芒照的飛快向地面墜去,重重跌在了地上,而那怪眼的光芒,則從天而降,猶如天外降臨的劍光。
“哎呀呀……”
怪眼神光擊落在識海大地之上,引發了無盡山呼海嘯,就連識海深處的道宮,都受到了影響,這時候的道宮之中,正挺着一個大肚子的小魔師,好奇的來到窗邊,雙手扳着窗棱,驚歎的看着外面發生的劇烈動盪,搖頭晃腦的感嘆:“哎呀呀,怎麼打到這裡來啦?”
轟!轟!轟!
白天道生獻祭的氣血太多,那怪眼的力量同樣也太過強盛,道道神光擊落,眼見得似乎要將方貴的整個識海都撕裂,強行湮滅他的神識,卻沒想到,也就在這神光強盛到了極點之時,那識海深處,道宮忽然轟鳴了起來,似乎有某種天外神音震盪,傾刻間瀰漫四周。
而隨着那神音出現,怪眼降落的神光,居然忽然變得黯淡了不少,急劇消褪。
“不好……”
白天道生也被那神音激盪,心裡忽然大吃了一驚,急急收了氣血獻祭之力,好在這時候,他已成功逼退了方貴,便要立刻抓住機會,先從方貴的識海之中脫離出去再說……
而此時的方貴,識海大亂,神識衰弱,眼看着根本不可能再阻止他了。
只是白天道生也沒想到的是,也就在他準備急急逃出方貴的識海之時,他忽然聽到了識海下方,響起了方貴那顯得有些虛弱,但卻又清晰無比的聲音:“不要走……”
正急急要從方貴識海退走的白天道生,便忽然感覺一腦袋撞在了某個無形的牆壁之上。
他大吃了一驚,還以爲是出現了錯覺,仍是想要急急的離開,卻沒想到,方貴的識海之內,忽然一片一片,響起了無數的聲音:“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那些聲音,便像是化作了一道洪流,充斥在了這片識海之中,居然使得識海出現了一股無窮的引力。
白天道生施展大音殺心咒,神識投射進對手的識海,或是退出對方的識海,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卻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居然有人的識海,是進來了出不去的,又或說不是出不去,而是這識海出現了某種古怪的力量,生生扯住了他,居然讓他無法離開……
“這是什麼神通?”
白天道生心間膽駭,那小鬼明明已身受重傷,如何還能掌控這等恐怖的力量?
“這不是神通,而是我的執念!”
識海下方的方貴,咳嗽着從地上爬了起來,饒是他這時候的肉身,乃是神識所化,也可以看得出他已顯得衰弱至極,渾身上下,皆是血污,看起來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但偏偏保持着冷靜,緩緩向白天道生開口:“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執念是什麼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想知道你執念是什麼了,我只想離開……”
白天道生心間大罵,但硬是不敢打斷方貴的話,尤其是,就算一開始對方貴的執念不感興趣,這時候也感興趣了,沒辦法啊,總得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才知道怎麼離開啊……
“我的執念,就是不要走!”
方貴這時候正直面看着白天道生,一步一步向前走了過來,神色認真的說着:“神仙老爺爺也好,牛頭村的老村長也好,花寡婦也好,紅寶兒也好,大壯也好,張秀才也好,都不要走,太白宗也好,師姐也好,青雲間也好,所有的人,都不要走,都留在這裡……”
“所以,我修煉成神識時的那一道執念,便是不要走!”
他一邊說着,一邊已經拉進了與白天道生之間的距離:“我就是想好好找個地方輕輕省省的過日子而已啊,牛頭村時我過的不錯,太白宗時我過的也很舒服,到了尊府,因爲有青雲間這樣的朋友在,過的也還不錯,但爲何,你們卻要讓他們一個個的走了呢?”
說到了這裡時,方貴的聲音還顯得很平靜,但卻已暗藏怒意:“尤其是青雲間,多好的人啊,若是沒有你們,若是沒有尊府定下來的這一切狗屁規矩,他又怎麼可能會死?”
“方老爺我在太白宗過的舒服,你們要把我調過來!”
“我來了這裡,你們又搞死了我最好的朋友……”
方貴的臉上,已滿是猙獰之色,聲音也發狠了起來:“好好的日子,全他媽被你們毀了!”
“譁……”
他忽然間身形如電,急急的向着半空之中的白天道生再次衝了過來,出手狠辣,直直的抓向了白天道生臉上那一隻怪眼,聲音狠辣:“你說,方老爺我不幹掉你們,又幹掉誰?”
轟隆隆!
迎着那前所未有的兇勢,白天道生瞬間大驚。
逃,已逃不掉,而催動魔山秘寶的話,他剛纔又已消耗了太多的血氣……
這時候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慌!
……
……
“不對勁……”
而在方貴與白天道生正在識海之內展開了這一場翻滾滾大戰的時候,山巔之上,安州尊主玄崖三尺也猛得坐直了身體,他狐疑的看向了下方的魔域戰場,已將每一個細節都掌控在了眼底,他無法直接看透方貴的識海之內發生了什麼,卻可以看到外界的一切細節。
按理說,白天道生應該已經贏了,大音殺心咒殺人,從來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尤其是白天道生還有那件魔山秘寶在身上,可偏偏,直到如今一柱香時間過去,白天道生與方貴仍然僵持不動,反倒是白天道生身上的氣血,忽然間燃燒了許多,骨肉都變得乾癟了!
“難道道生真的會輸?”
尊主眉頭凝成了一個疙瘩,臉色陰沉如水。
白天道生若是輸了,自然是一件大事,畢竟如今的形勢,已然推到了這種程度,那麼白天道生一輸的話,便等若是整個尊府都輸了,對日後的形勢影響,簡直就是可怕……
但身爲尊主,他如今更擔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那件魔山秘寶,可還在白天道生的身上呢,他輸了沒關係,魔山秘寶可不能出問題啊!
“難道自己現在就要出手幹予?”
尊主這時候有些猶豫,自己直接出手,自然是最穩妥的。
但這樣一來,尊府的臉,也基本就全部丟在這裡了,恐怕第二天開始,整個安州都會流傳,尊府血脈輸給了北域少年,結果靠了長輩鎮壓才挽回了局勢,他們這臉往哪擱?
“恭賀安州尊主玄崖大人神誕,萬壽無疆……”
“瀟國神凌宗特地譴使而來,恭祝安州尊主玄崖大人萬壽無疆……”
“……”
“……”
而在這時候,遠處的雲霧後面,還正時不時的有各大仙門的使者,駕御着法舟遙遙趕來,前前後後也已來了不知多少,若在平時,尊主或許會因着這各大仙門萬方來賀的懂事舉動,而感覺些許欣慰,但如今,意亂如麻的他,卻根本理都懶得理會這些仙門了。
他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一片魔域戰場,或說戰場裡面的兩個人,脊背都有些繃緊了。
“現在出手,還是……”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