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要出關?”
聽得那朝仙宗大長老蕭木的一番話,諸人心情一陣起落。
最初聽到如今北域大亂的消息,每個人心裡都是一陣激動,甚至是興奮!
大亂纔有造化,纔有因果。
尤其是尊府入主北域一千五百年,衆仙門早就受夠了欺壓,沒有任何人心裡不帶火氣,不在詛咒着尊府受天譴,但若說讓他們去反抗尊府,那是不可能的,他們甚至還會潛意識裡去親近尊府,去維護尊府,但是,如果說滿天下的人都站了出來反抗尊府,那他們的想法,也就立刻跟着變了,法不擇衆,滿天下人都在反抗尊府,那麼多我一個,又有什麼大礙?
最關鍵的是,北域一千五百年的底蘊,都在尊府手裡。
倘若大家一哄而起,將尊府推了,那麼多的造化底蘊,又會落在誰的手裡?
想想就讓人嚮往!
……
……
可蕭木大長老的一番說下來,卻忽而讓人隱隱感覺到了一陣恐慌。
對啊,大戰一起,生靈塗炭,這裡的生靈,可不僅是指那些凡間的凡人,還有那些勢力不強,修爲不高的小仙門中人,如今的自己,雖然被尊府欺壓的狠些,但還可以安穩的過個小日子,可若是大戰捲來,自己在這一場大亂之中,又會不會有自保之力?
另一點則是,蕭木大長老提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北方蒼龍一脈攻佔鏡州之後,立時便向那些曾經爲尊府效力的仙門出手,這一句話說了出來,卻頓時讓人有些憂心忡忡了……
放眼北域,哪一方仙門不曾爲尊府效力過?
就連太白宗,還曾經送了兩位傑出的弟子進入尊府任職神衛呢……
萬一,尊府被滅,會有人翻出自己之前的事情來……
……
……
這些話,便如同一盆涼水,當頭澆了下來,使得衆修那興奮勁兒消了不少。
尤其是最後一句,帝尊要出關了,更是讓人感覺到了一絲恐慌!
那可是帝尊,曾經一人敗了整個北域的帝尊!
如今北方蒼龍一脈爲何佔了三州之地,都沒有被斬?
爲何如今北域諸修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
說到底,不就是因爲那位帝尊大人沉寂已久,早早的閉關不出了嗎?
正是因爲沒有了帝尊的威懾,衆修纔敢生出了這些心思,可若是帝尊在這時候忽然再次出關,挾往日兇威鎮壓天下,那豈不是現在跳的越歡,到了那時候便倒楣的越厲害嗎?
……
……
如浪翻覆,起落不定!
剛剛還在奮聲大喝,皆一派不服尊府之聲的仙門諸人,忽然變得寂靜無聲。
剛剛有些涌起的激奮之心,像是被一塊大石頭死死壓住了。
……
……
“前輩講的極有道理!”
也在這一片死寂裡,太白宗主忽然平靜的開口,蕭木長老的話似乎也讓他有些意外,但沉思半晌之後,他還是想明白了些什麼,靜靜道:“朝仙宗的悲天憫人氣慨,也着實讓晚輩佩服,只是,如今北域畢竟大亂已起,前輩來到我太白宗,又打算如何說和呢?”
這一番話,驚醒了不少人。
確實,這位朝仙宗長老帶來的,都已經是發生了數日的消息,可以想見,這些消息必然會短時間內傳遍整個北域,也會立時在北域引發一場大亂,除非是南海的帝尊,現在便立時出關,否則的話,這場大亂,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阻止,便如野火,不可能熄滅……
那麼,到了這時候,這位朝仙宗大長老說的再嚴重,又有什麼用?
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又打算做什麼,還是無人知曉!
“很簡單,老夫要阻止這一場大禍!”
那位蕭木長老聽了太白宗主的話,目光顯得有些陰沉,森然道:“北域與尊府大戰若起,必是生靈塗炭,北域仙門,也必將會有大半葬送在這場大戰裡,到時候,甚至我們都不會有足夠的力量來應對魔山的異變,而帝尊出關之後,若見北域大亂,也必然不會坐視,到時候惹得他出手大殺四方,我北域一千五百年來,好容易崛起的些許天驕氣運,豈不又是一空?”
“蕭長老……蕭長老說的極是,正因如此,才該立時覆滅了太白宗的是!”
聽得那位蕭木大長老之言,安州尊主玄崖三尺已是心間微動,厲聲大喝:“本座可以在此立誓,只要各大仙門幡然悔悟,與太白宗絕決,那便舊怨罪過,既往不咎,甚至有重謝……”
他這話確實有些誘惑力,倒着實有不少人心思微動了起來。
“住口!”
但不待他繼續說下去,那位蕭木大長老忽然沉聲喝斥,玄崖三尺頓時噎住,又是不解,又是憤怒的向蕭木大長老看了過去,然後便見這位朝仙宗長老滿面肅殺,沉聲喝道:“如今之所以北域四下紛亂,便是你們這些身爲尊主之人,奢淫兇殘,不懂寬仁,對我北域修士欺壓太過,以致水火不容,而今苦果皆已吃了,難道你還不知教訓,仍一意孤行?”
“你……”
玄崖三尺聽到了這話,瞬間啞口無言,他甚至已摸不清這朝仙宗長老的打算了。
既訓斥太白宗,又不幫自己,他究竟想要什麼?
……
……
“我朝仙宗,一千五百年前,只因不願見到北域氣運絕滅,只得歸入帝尊御下,非是吾等無敵慨之心,實是因爲帝尊大人天命所歸,本爲北域之主,絕非北域之敵,吾等歸入他的御下,也只是爲了方便勸解,使得他不至於殺戮太重,損了北域數萬年根基而已……”
“而到後來,更是我朝仙宗收集天下秘法經典,使之不致毀於戰火之中,絕了北域先輩們的心血,一千五百年前,北域數次作亂,更是我朝仙宗從中斡旋,才勸得帝尊從輕發落,沒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惹來大禍,爲北域換取些許生存之機……”
蕭木長老神色肅穆,緩緩開口,面上居然有些悲意,良久之後,才輕聲一嘆,道:“唉,可誰知,朝仙宗苦心孤詣,倒是漸漸在別人眼裡,被描述成了種種不堪樣子,老夫……”
“着實痛心!”
“……”
“……”
聽着這些話,人人臉色變化,十分的微妙。
倒有不少年青小輩,在這時候心裡起了些疑惑,下意識左右看着長輩們的反應。
有人心裡荒唐,有人心間古怪,皆不知他說這些做什麼。
“朝仙宗之意,從未變過!”
而那蕭木長老,說到此時,已沉沉一嘆,臉色微沉,向着太白宗看了過去,終於開口道:“而今,大禍已被爾等挑起,北域禍亂在即,我朝仙宗縱是一心向道,也看不得這等苦心護下來的些許底蘊再被毀於一旦,不得不來收拾一下這爛攤子,這便是老夫說和之意……”
他神色一整,滿面鄭重,輕輕喚道:“來!”
衆修皆循聲望去,卻見不遠處雲氣散開,有一位身着皇袍的男子走了過來,此人看起來三十許上下,氣機不強,雖是金丹修爲,卻也並不出衆,倒是慈眉善目,一片雍容。
有人認出了出來:“這應是某個王庭之主吧,怎會出現在這裡?”
“尊府此前對吾北域修士,欺壓太過,不知尺度,以致有今日大禍!”
蕭木大長老沉聲說了下去,一片凝重,似乎絲毫不介意當衆指責尊府的過錯:“此等行徑,不可再犯了,否則北域大亂將起,帝尊怪罪,爾等十九州尊主,同樣也要受到重罰,但北域修士若真受人挑拔,一心與尊府爲敵,同樣也是自取滅亡,是以,老夫代我朝仙宗,斗膽請求諸位,不若懸崖勒馬,今日之事就此作罷,雙方偃旗息鼓,罷手言和了吧?”
“老夫在此,以朝仙宗大長老的身份立誓,今日之事,我朝仙宗作主,雙方罷手,再也不提,便是爲首作亂的太白宗,老夫也會護他們安危,不會讓尊府事後尋仇……”
“而其他的諸位道友,本就是義憤之舉,又何罪之有?”
他一邊說着,一邊長嘆一聲,目光看向了遠處,像是在看着整個天下,沉聲道:“至於以後,尊府不再獨霸一州,不納資貢,而是與仙門共治一州,又因商談不便,所以尋來了王庭之主,作爲中立,專爲仙門與尊府,居中調停,轉達意見,諸位以爲,此計可妥?”
“……”
“……”
聽着這位蕭木大長老一襲話揚揚灑灑,周圍諸修,已皆是譁然一片。
甚至包括尊府裡一些剩下來的人,同樣臉色大變。
誰也沒想到朝仙宗最後的決定居然是這樣的,他沒有站在尊府一邊,也沒有站在太白宗一邊,而是提起了雙方罷手,互不追究,此後由王庭調和,平分安州天下的建議……
若說起來,此事一行,似乎衆仙門也沒有了後顧之憂,資源更是會豐厚無數……
只是……
……
……
“扶持王庭,居高調停,朝仙宗原來是摘果子來了……”
而在此時,隨着那位朝仙宗大長老說出了這番話,正在三千里外抱着嬌姬,一邊飲酒,一邊看戲的西海龍主與酸秀才兩個人,面上便也都有了些表情變化,那位老龍主淡淡道:“北域亂勢已起,便是羣雄紛爭之時到來了,朝仙宗的野心,倒也不小,原本這亂勢之下,太白宗佔了名份,起碼也會成爲安州一域之主,有資格角逐天下,但是朝仙宗這麼一來……”
他說着,冷淡一笑:“呵呵,奪了這氣運與名份的,便不是太白宗了!”
“老龍主高見……”
旁邊的秀才聽了龍主的話,也跟着笑了起來,道:“非但如此,安州若是被朝仙宗做出了這等局面,其他諸域,逆亂之心想必也會淡了不少,誰都想不拼命又得好處,怕是皆欲效仿,到了那時候,便少不得求到朝仙宗頭上,那時,怕是整個北域的名份都歸了他們!”
西海龍主聽着,不置可否,忽然問道:“帝尊真的快要出關了?”
秀才笑了笑,道:“起碼此時的朝仙宗並不知道,他何時出關,又或是還能不能出關!”
老龍主聽了,稍一琢磨,嗤笑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朝仙宗的手段,並不好看!”
他此時的臉色,顯得有些不屑,淡淡道:“既想爬紅牆,又怕被人笑,既想着趁帝尊閉了死關,奪一奪北域的氣運,又擔心帝尊出關,爲自己惹來大禍,所以居中調停,帝尊若不出關,他們便可步步蠶食,奪取北域,帝尊若出了關,他們也是力挽狂瀾,爲尊府穩住了局面的功臣,那些軟骨頭,在帝尊的庇護下躲了一千五百年,手段還是這等卑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