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太白宗主在去接方貴與小黑龍的時候,便已經安排好了北域的一切,方貴隨了太白宗主前去,未及一日,便已經來到了一方荒山之中,只見此地靈氣匱乏,怪石嶙峋,生滿了荒涼的古木,而在這山上,則有一片破敗的殿宇,也不知是哪朝哪代建下的,殿周圍,則低低矮矮,搭建起了一片屋舍,也有在山壁上鑿出來的洞府,看起來很是貧脊。
若不是太白宗主在旁邊告之,方貴都想象不到,這居然就是北方蒼龍的道場。
北方蒼龍,名揚北域,在尊府如日中天之際,便敢與尊府對抗,奪下了三州之地,後來更與太白宗主聯手,掀起了北域這偌大一片對抗尊府的浪潮,足有九州自立,而這九州之中,又有四州,歸他轄屬,在這亂世之中,他就等若是這四州之地的共主,真正的尊貴人物。
但誰能想到,這四州之地的共主,修行道場,居然如此破敗荒涼。
“老蒼龍的修行道場,本來就是撿來的,他年青時遊走天下,想尋一處安穩下來修行,但見遍地寶山福地,都已被人佔據,倒是聽得此地尚有一片荒山,只是一來貧脊,二來是凶地,留在此間修行之人,莫不橫遭禍患,難以久持,是以連尊府都沒看得上此地!”
古通老怪在一邊回憶道:“這老蒼龍,卻是個兇狂的,別人越認爲這是邪地,他越不信服,並言道,人之命運際遇,本該是由自己做主,如何會因爲地域而定,所以偏偏橫刀立馬,留在此地開宗立派,倒要看看,此地是否真是凶地,是否真的會給他帶來禍患……”
“結果,也就是在此地,他修爲愈深,膽氣愈豪,斬尊府,殺鬼神,一亂三州之地,將尊府遠遠逐出,而從那時候開始,這片兇山,也就成爲了北方蒼龍開宗立道的祖地……”
方貴聽着這些講述,擡頭向荒山看去,彷彿可以看到那個灰髮老者,便在山上飲酒大笑。
“那我們?”
他看向了太白宗主。
太白宗主笑了笑,道:“我們便在此地,設下龍庭,引爲第八脈龍宮!”
說着話時,他輕輕拍了拍宮商羽的肩膀,道:“待到龍庭之主即位,你便是輔佐新一代龍主的羽相,望你可以儘快成長起來,接過蒼龍衣鉢,他日龍主終有一日,還會入海,而到了那時候,這一方龍庭,便是你們蒼龍一脈的根基,望你莫負了蒼龍一片赤膽吧!”
宮商羽紅着眼睛,深揖到底:“多謝太白趙師伯!”
見得他們如此,古通老怪在一邊呵呵大笑,似是老懷甚慰。
而在更後面一些,四州之地,十一路世家主則神情複雜,一片沉默。
此前北方蒼龍殞落在北海之上,別人一片感傷,他們十一人卻未嘗沒有些其他的小心思,畢竟以前的北方蒼龍,太狂,也太霸道,壓得他們這等大世家主皆擡不起頭來,而北方蒼龍一死,宮商羽修爲太低,幾位平日輔佐的宿老,也震懾不得他們,自是機會到了……
眼看着北四州之地,便要四分五裂,各自奪權,但誰也沒想到,太白宗主來了。
北方蒼龍入北海之前,便已猜到了自己的下場,但他沒有在蒼龍一脈留下任何交待與遺言,讓人沒想到的是,他卻去找了太白宗主託孤,於是太白宗主來到北四州,施展手段,武力鎮壓,連斬了幾個人頭,敲山震虎,硬生生將十一路世家主的異心給壓了下去。
但也就在別人都以爲北四州的蒼龍一脈,會從此歸了太白宗時,他卻忽然又做了些別人想不到的是,首先是引來龍族遺孤,成就龍庭,再又是重整蒼龍一脈,輔佐宮商羽奪得大權,甚至替他安排好了以後一系列的事,自己反而撇得乾乾淨淨,只以客卿身份而居……
北四州之主,何等讓人垂涎,怎會有人全不理睬?
十一路世家主心裡自然難解,更是難以接受宮商羽這毛頭小子上位的事實!
可那又如何?
他們實在是怕極了太白宗主,倒是不敢掀起風浪了!
……
……
“按理說,該先爲蒼龍老兄安排大喪,然後再設龍庭,立仙盟!”
太白宗主做出了這些安排,便率衆人,踏入了北方蒼龍生前修行的那座破敗宮殿,很明顯,太白宗主等人,也沒有打算再爲這龍庭打造一座新的宮殿,而是便以此殿作爲新的龍庭,進入此殿之時,方貴便看到了許多熟人,同爲北域十二君的息大公子、蕭瀟子、越清、孟陀子、海山人等,太白宗同門阿苦、趙太合、蕭龍雀、顏之清、張無常、許月兒等人。
太白宗幾位大長老,白石,火候君等人。
北方蒼龍一脈的幾位老聖,四十九劍蕭劍淵也在此列,另外還有許多眼生之人。
乍一看去,赫赫濟濟,便像是北域羣雄,皆已匯聚於此。
“貼子都發出去了吧?”
立身於大殿之前的太白宗主,目光從衆人身前掃過,平靜開口:“但我倒覺得,他爲北域命運,奔波一世,最後更是爲了北域殞落,所以應該讓他們看看我們此時的安排,諸位,暫聽我吩咐,遍邀七海並北域羣雄,大會於此,觀禮龍庭立道,再共爲蒼龍送喪!”
諸人皆齊聲答應:“合該如此!”
……
……
一方風雲動,襲捲天下勢。
北域要設龍庭,立仙盟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偌大北域。
西海之上,一位元嬰境界的海族大妖,率領千餘殘兵,正於海中苦苦碾轉,躲避追殺,西海龍宮被覆滅後,他們便已成爲了無主之人,不知有多少修行與大妖,也不知從哪裡聽來的消息,認爲他們身上,藏有某種西海龍宮裡帶出來的異寶,一直成羣結隊的截殺他們。
本是一萬海兵,而今只剩不足一成,且人人帶傷。
但於海上,他們茫然四顧,竟不知該往哪裡去落腳,海族大妖,歷來奉龍宮爲主,如今龍宮覆滅,他們便也成爲了無根腳的散修,惹世人嫌棄,到了哪裡,都喊打喊殺!
“吾等海族,卻無法於海中立足,天元之大,又去哪裡?”
正自人人悲豐戚,惶惶無計之人,忽見半空裡,有位身負重傷的龜相踏雲而來,這龜相連龜殼都被打破,纏滿了白布,但臉上,卻盡是喜色,急急衝了過來,叫道:“靖海將軍,喜事來了,北海十太子正於北域設立龍庭,即位龍主,正宣詔天下,命我等海族前去效力!”
衆海妖聞言,皆大驚失色,有人道:“七海龍宮剛剛覆滅,卻又要設新龍庭?”
“既是北海龍子,那我們西海部屬可怎麼辦?”
面對一片質疑,那位海將起身,悲惶道:“何必再想這些,七海本是一家,西海龍宮覆滅,我們便是無主之將,而今,既有龍方敢於立道,設下龍庭,吾等海族,便是刀山火海,也該過去輔佐,更重要的是,那些散修世家,都認爲我們身上藏了西海龍宮裡帶出來的至寶,追殺萬里,亦不肯善罷甘休,我們若是不去北域龍庭效力,那這天下之大,又該去何處?”
“對啊,他們天天說什麼異寶,追殺我們,可是我們身上……”
一位海族妖兵喃喃開口,忽然看向了海將,道:“我們身上究竟有沒有什麼異寶啊?”
那海將傲然道:“當然有了,我們這就去獻給新龍主!”
……
……
北海殘跡,北海龍宮七公主殿下敖心,帶了自己的三個兄弟,敖兇,敖厲,敖霸,正自一臉悽惶的呆在了一座小小荒島之上,他們面面相覷,臉上都是一片難言的絕望,數日之前,自己還是堂堂龍子龍女,身份尊貴,高不可攀,但誰成想,如今竟成了無家之人?
不僅身邊沒有了人使喚,甚至還多了無數覬覦眼神……
她甚至可以看到,便在百里之外的雲中,亦自有一位金丹高階的老修,帶了百十位門人,正在遠遠的盯着他們,那是一方聽人說了龍宮覆滅,便打起了這些龍子龍孫主意的人,龍族皆是寶,若是可以抓了回去煉丹入藥,甚至是馭服了,當作護山神獸,可都是大造化啊!
便是去賣,都怕是能夠賣得數百萬兩靈精!
他們幾乎是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只是龍子龍孫實力不弱,因此他們在等幫手。
幫手很快來了,足有十幾個小宗門小世家,他們聽說了此地有着四位龍子龍女,便迫不及待,聯手而來,遠遠圍成了陣勢,步步逼近,殺氣已然升騰,只准備着出手捕殺。
“本是金枝玉葉,而今卻成了那些小修們眼中的獵物……”
敖心癡癡一笑,向幾位兄弟道:“我們定要拼命到底,以免受庸人之辱!”
“可是我們打不過他們啊……”
龍宮三傻迎着周圍涌來的殺氣,臉白心跳,帶了哭腔道:“以前這些都是爬到了腳邊來,咱也懶得看上一眼的小人物,如今他們怎麼就變得這般大膽,敢將我們當作獵物了?”
敖心滿面悲嘆,道:“認清現實吧,我們已經沒有了龍宮之名保護了……”
“殺……”
四面八方裡,忽然響起了一片喊殺之聲,那些小仙門出手了。
無數張大網,從天而降,向着他們幾位龍子龍孫撒了開來,鋪天蓋地。
在這大網之間,還夾雜了許多陰險詭異的法寶,歹毒噬骨的惡毒,甚至是無數寒光閃閃的機關劍戟,讓人一眼看去,便覺心驚,但敖心也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便要化出龍相,與這些人拼個你死我活,可也就在此時,忽然一道法寶光芒,遠遠自天外砸了下來,震盪一方。
“來者何人?”
那些仙門修士受到驚動,便暫不動手,緊張的大叫。
“太白宗,熊平!”
來者是一位身材健碩,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身邊了三位弟子,看起來修爲也不甚高,但聽到了他自報家門,這幾方小道統,頓時大吃一驚,急急退開,無人敢小覷於他。
無他,如今的太白宗,本就是一方不容人小覷的存在。
“原來是太白宗的道友,呵呵,我們正在捕獵,不知道友爲何出手幹予?”
爲首的老修堆起笑臉,客氣的向對方行揖禮。
“捕獵?”
熊平長老冷哼一聲,看着他們道:“你們可知自己捕的是誰?”
那老修神色微怔,心想你特麼眼瞎了,難道看不出那是幾條龍?面上卻陪笑道:“太白宗道友且聽我之言,吾等皆知他們是北海龍宮龍子龍孫,可而今,北海龍宮已沒,他們也自是無主之物,有德者得之,我們五大仙門前來捕獵,卻是沒有犯到你太白宗規矩吧?”
四方虛空裡,衆修盡皆點頭。
太白宗如今名頭自是不小,但我們自捕自己的獵,你們也管不着。
“無主的龍子龍孫?”
卻沒想到,熊平長老聽了他們的話,忽然間怒氣勃發,沉聲厲喝道:“荒唐,大膽!”
“他們四人,乃是北域十二君之首,太白宗真傳大弟子方貴的徒弟,天上劍仙幕九歌的徒孫,以此論了起來,那便是我太白宗的弟子,你們幾人何其大膽,敢將他們視作獵物?”
“……”
“……”
“這……”
那幾大仙門的老修聞言,頓時臉色有些驚恐。
既爲太白宗長老,衆目睦睦之下,自然不可能說話來懵他們。
只是,本以爲是幾隻無人在意的小龍,誰想到居然還與太白宗搭上了關係?
別的倒也罷了,關鍵是那位天上劍仙……
“哎呀呀,誤會誤會,不敢不敢,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傾刻之間,諸修退去,走的乾乾淨淨。
“跟我走吧!”
熊平長老踏着虛空,來到了幾條龍面前,傲然道:“太白宗主有命,讓我接你們回去!”
幾條小龍面面相覷,急忙上前道謝:“多謝前輩……”
“什麼前輩?”
熊平長老冷聲一喝,訓斥道:“你們是太白宗真傳之列,三代弟子,我卻是與你們師祖平輩長老,於太白宗內專司戒律賞罰,比你們的師尊還高了一輩,他尚要喚我一聲長老,或是師叔,你們四個,更是要喚我作師叔祖,這規矩輩份不能亂,你們可已記下了?”
幾條小龍嚇的心裡發虛,連聲道:“記下了!”
臨去之時,敖心看了一眼如今已一片荒涼的北海,心下滋味複雜,此前,本是爲了保方貴的命,才拜他爲師,又豈能想到,卻是當初的拜師,反而保下了自己與這幾位兄弟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