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而望着擋在了自己身前的刑長老,幽冥海龍主已是滿面森然,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東土老頭子,在這時候居然強硬了起來,哪怕是毀了奪靈符,也不肯幫自己完成這最後一步,盛怒之下,他已全力出手,傾刻間便已將刑長老壓制了下來,而在他身邊的雪女見狀,也是張口吐出了一縷青霜,似乎傾刻之間便要冰封整個洞,遊蛇兒一般纏向了刑長老。
刑長老的修爲本是極高,但比起幽冥海龍主來,卻還差了一截,尤其是在他身邊,還有雪女這樣一位助力,更是一瞬之間,便已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渾身骨骼都在咯咯作響,但卻仍然在咬着牙,不惜將自己僅存的些許法力摧動了起來,口中大喝着:“快……毀掉!”
幽冥海龍主眼神已是大怖,散發出了幽冷的殺意。
但無論如何,有刑長老擋在身前,他的法力是不足以直接震懾住秦甲的……
誰也不知道一番猶豫之後的秦甲,會不會真的將那一道奪靈符毀掉,只聽見周圍忽然間轟隆一聲劇響,而後便是可怖的地動山搖,他們頭頂之上的洞府,忽然間便掀去了一層,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滾滾硝煙裡,只感覺到數道驚怖氣息,從頭頂之上震落了下來。
“道友,有心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頭頂之上傳了下來,帶着些低沉的怒意。
“唰!”
在察覺到了這幾道氣息之時,所有人心裡都驚得一顆心要跳出腔子來,急急擡頭看去時,便見到四面八方的空中,已經立着六道身影,正自目光幽幽,冷冷看向了下方……
也正是這六道身影,使得他們心裡打一個突,手腳都有些哆嗦。
那六個人身裡,有四個人身龍首,頭冠珠冠,另外兩個,一個是女子,一個是孩童模樣。
若說一樣的,便是這六人,身上皆是滾滾蕩蕩的帝王之氣,威懾四方。
“是你們?”
若說最爲吃驚的,便是幽冥海龍主。
他看到了這六個人出現,驚得急急後退了幾步,而後牙關都緊咬了起來。
“你做的好事!”
半空之中,一位老者目露寒光,沉沉開口:“敖幽,我龍族自太古以來,便立足於世間至高之巔,向來七海一心,同進共退,縱也有過窘迫時候,卻從未聽說過有人叛族而自立者,你很好,很好,你開了一個先河,自今日,我龍族也終於有了願置先祖驕傲於不顧的了……”
其他幾位龍主,也都冷冷向下看了過來,有人不屑,有人切齒,更多是冷漠。
“這不可能……”
幽冥海龍主又驚又怒,忽然大喝:“你們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你們……”
“我們應該或被淵底巨妖吞噬,或是被南疆妖王纏住,或是身中血毒纔對麼?”
一位龍主開口,正是那孩童模樣的霧島龍主,他俯視着幽冥海龍主,淡然道:“你不甘與我們六人共同分享這條路,倒也理解,但你又何必將我們六人想成了蠢貨?”
幽冥海龍主心思急轉,忽然低喝:“那淵底巨妖……”
“淵底巨妖,本就是老夫的好友!”
北海龍主沉沉開口道:“他也不是被老夫封印在那裡,只是躲在淵底療傷而已,你在一千五百年前便與霧島帝尊結識,有意自立,稱霸七海,而老夫卻是三千年前便考慮過或許有人對我北海龍宮不利了,所以老夫將那位老友說成了仇家,將護它的禁制說成封印……”
“三千年來,也不知有多少對我北海龍宮心懷不軌之人主動送到了那位老友口中飽腹,便如魚咬餌,只是老夫也沒想到,這最後一位咬了餌的,居然會是我龍族的天才……”
幽冥海龍主已然額頭青筋滾滾浮現了。
而那霧海龍主卻忽然笑了一聲,用他那孩童般稚嫩的聲音道:“你大概也會很好奇爲什麼我們這麼快煉去妖祖身上的妖血,原因也很簡單,七海龍主,各有擅長,你封龍位於幽冥之海,自然最擅邪毒,而我們都防着你,於是每個人都在邪毒之道下了些功夫,若是當初那妖祖之血沒有經過你的加劇,或許我們還看不出端倪,但你催動了那妖血之力,於是……”
他笑了笑,道:“此道你不如妖祖,太過厲害,反而太過明顯,想上當也難!”
幽冥海龍主沉默了下來,許久纔有些嘶啞的道:“所以從一開始你們便在打主意害我?”
“我們無意害你!”
北海龍主低喝道:“若可得七海一心,我們也不願損失一位同族大修,但我們更容不下的,是有人身爲龍主,卻事事懷有私心,此事與其說是爲了算計你,倒不如說本來就是一場對你的考驗,只可惜……此前我們便說,小丑太多,要他們跳出來再一網打盡……”
“又怎會料到,最大的一個小丑,便在我們中間!”
“……”
“……”
此時真相大白,形勢分明便已不容逆轉,幽冥海龍主臉上,也露出了一抹頹然之色,他揮揮大袖,勉強笑了笑,道:“既如此說,我必是早就在你們算中了,說不定你們一開始就在準備着找一個替罪羊,讓我想想……唔,是了,這條帝龍因果太大,所以你們本身便想掀起這麼一場大亂,以後也好推脫,或說它在這亂中喪命,或是說它從此不知去向?”
“幽冥海龍主叛族,欲奪帝龍而自立,以致混亂之中,帝龍丟失,真是個醜聞……”
“偏這醜聞,倒更容易讓人相信不是麼?”
他似是越說越明白,但神色又似乎有些迷茫,自己搖了搖頭,喃喃道:“不對,若僅僅是這些原因的話,還不足以讓你們瞞我這麼久,所以還有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
神色愈發的猙獰,似乎想到了什麼,而這個可能,又是讓他感覺到了異常森寒又憤怒的,雙眼都已變得冰寒一片,死死盯住了年齡最長的東海龍主,狠聲道:“最初決定重煉祖龍血脈時,你曾經說過,帝龍根基必定不穩,哪怕尋遍世間寶材,也不見得可以讓它真正圓滿,所以思謀良久,你決定用尊府得自先靈山的混沌石來彌補,可這混沌石,就是替代品……”
“那麼,你一開始想的彌補之物,究竟是什麼?”
“……”
“……”
聽着這個問題,所有人都一陣迷茫,有些不明白他倒底在說什麼。
而半空之中的六位龍主,在這時候則都沉默了下來。
西海龍主過了一會,才笑了笑,道:“事已至此,再說這些又還有什麼用?”
“到了這時候還怕會泄露了秘密,丟了龍族名聲麼?”
幽冥海龍主這時候已然想明白了前後因節,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種似瘋似笑的詭異表情。
像是憤怒到了極點,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忽然哈哈大笑:“我早就該想明白了,欲補帝龍根基,使得他甚至擁有超過祖龍血脈的偉力,那自然需要一昧引子,世間修行路在不停的推進,最古老的血脈最強,卻不見得見識最廣,所以自然要送他一些當世見識,而滿天下看了起來,還有什麼樣的補品,能夠比一位龍主更適合幫他補全這根基的?”
他狠狠嘶喝:“原來你們給他準備的最後一昧寶材,便是一位龍主!”
“原來你們早就挑中了我,當我當成了它的祭品……”
“……”
“……”
“唰!”
聽着幽冥海龍主的話,所有人都突地臉色大變,心底一股子寒氣升騰了起來。
用一位龍主來當作寶材補全根基?
這種事,怎麼會有人想得起來?
“不好,我們聽到了這個秘密,恐怕最後會被龍主們滅口……”
而另外東土的幾位天驕以及那位刑長老,也頓時臉色大變,猜到了幽冥海龍主此時像是賭氣一般將這個秘密說出來的原因,若說剛纔的局面,六海龍主還有可能會放過他們一馬的話,那麼這時候聽說了這個秘密,恐怕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允許自己這些人活着出去了……
“哈哈,想拿我來成全你們,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而幽冥海龍主察覺了周圍人的變化,則忽然露出了些森冷笑意,陡乎之間,一聲暴喝,周身法力激盪,在他背後,頓時有一片黑霧迷濛的大海幻影顯化,浪潮滾蕩,愁波襲捲,而他一身氣機,也在這時候變得異常古怪森然了起來,呼呼蕩蕩,一下子便涌向了半空。
而在這天地混亂之中,他已然搖身一變,化作了一條白龍。
平時他喜穿一身黑袍,誰能想到他的本相,居然是一條晶瑩剔透的白龍,只是身上縱橫交錯,皆是可怖的傷疤,現出本相來之後,已是搖頭擺尾,向着西南角方向急竄。
“留下他!”
東海龍主面無表情,一聲低喝,另五位龍主便同時出手,向他鎮壓了過去。
而在下方,雪女見勢不妙,早在做準備,身形一晃,便化作一縷霜氣,消失在了海水裡。
而刑長老則是低喝一聲“快走”,扯來一片灰袍將他們罩住,急急逃走。
四五道顏色各異的神光奔向八方,滾滾海水卷蕩起來,這一片海域,頓時亂作一團。
而東土人一逃,方貴身形也已得了自由,嗷一聲跳了起來,便要拉着息大公子與孟陀子離開,但身形微動,卻忽然看到了地上的小母龍敖心與龍宮三傻,他們剛纔被幽冥海龍主的氣息懾住,但一直沒有殺他們,這時候雖然得了自由,卻仍有些不知所已的在這裡呆着。
以他們的修爲,在這一場大亂的核心,自然是凶多吉少。
“小方師尊,你快走……”
見到方貴轉頭看來,敖心反應了過來,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說道。
“這……”
聽見她的話,方貴倒是有些意外。
“我帶了他們三個來拜你爲師,本來就是想着讓你有龍子龍女師尊的身份,我龍宮最講究尊師重道,我想着,這樣或許可以讓父王看在我們的面子上,哪怕解決了這個……”她看着小黑龍,遲疑了一下,才道:“這個弟弟的事情,也會對你網開一面,留你性命……”
“但是現在……”
她擡頭看向了半空之中,正狂暴出手,鎮壓一片虛空的龍主們,臉色變得慘然。
“現在我明白了……”
她咬了咬嘴脣,低聲道:“他們誰都不會放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