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而在諸方皆驚之時,北域仙盟大軍可不管那些亂七八糟,如今十門鬼神陣,豎立於羣山之間,隱隱形成了一方巨大的陣勢,而空隙之處,則又皆被尊府鬼神、神衛軍、諸位尊主、尊府血脈裡的強者等等所把守,漫漫一片,形成了一個方巨大的關口,又因得前三陣已破,第四陣地火陣,便成爲了這一方關口在最前首,彷彿虎口一般,等待擇人而噬的存在。
照常理講,攻打這關口,自然是最難的。
倘若進擊不暢,那攻在了最前首的人,必然會被地火陣消耗一空,絞殺無數,如此一來,最前面的仙軍便先被恐懼之意所懾,影響到後軍,整個仙盟大軍,怕是就要因此而崩潰了。
元辰子此前的主意,便是如此!
可偏偏,他沒想到的是,地火陣中,如今困着方貴,而且方貴已得九顆神丹之力,如今煉化了藥性,再借了大道遺寶之力,個人實力,居然已經強橫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程度,他憑着自己一己之力,便將這一方地火陣給鎮住,給予了仙軍前鋒攻過這虎口的時間……
某種程度上來說,便等於他自己打開了一個門戶,讓這些仙軍盡情衝來。
浩浩蕩蕩,無窮無盡,仙盟大軍,簡直像是洪流一般,傾刻間便滾滾流進了關州羣山之間,如今倒還罷了,後方坐鎮的宮商羽,已再發仙符,摧動了兩翼,各有二十萬仙軍,自東西兩側繞過,翻山越嶺,向着守在了各方關口空隙之間的尊府鬼神與神衛軍衝殺過去。
此時的元辰子,已神色大怖。
從他所在的位置,高空看去,如今下方的局勢,便像是他以關州羣山爲盤,佈下了一個巨大的絞殺之局,原本北域仙盟大軍攻到,應該一節節的摧毀此局,纔有可能獲得勝算,而他最放心的也在這裡,強行摧毀自己此局,便會出現大量的傷亡,北域撐不住這傷妄。
但此時與他們預料不同的是,北域仙盟,居然強將揮動大軍,直接攻到了這個局中來,若說這局,便是一個絞殺血肉的機關,那麼此時的北域仙盟大軍,便是不停的將自己的人填進了這個絞殺的機關裡來,像是完全不疼惜他們的性命,甚至在哄着他們進來……
確實是哄進來的,若不是那些仙軍一開始以爲地火陣破了,又怎敢進來?
在這時候,元辰子甚至都想放聲大喝,提醒他們:“裡面是陷阱,莫要進來送死!”
只可惜,他說了這話也沒用,況且已經晚了。
滾滾洪流,衝進了大陣之中,一時之間,誰也不知道涌進了多少人,而從左右側翼,以及大陣的邊邊角角衝了上來的仙軍,同樣也被守在了四方空隙裡的尊府鬼神與神衛軍等,有意放開一個口子,讓他們進入了大陣包圍之中,這本來也是他們之前定好了的,北域仙盟大軍攻來,便立刻讓開一條路,讓這些仙軍衝進大陣包圍之中被絞殺,以及損耗自己的力量。
而這樣一來,進入大陣之中的北域仙軍,可就太多了。
搭眼看去,像海浪席捲,浩浩蕩蕩,浪花四卷,一眼看過去,誰知道有多少人?
整片大陣交纏之中,看起來全部都是人。
他們便如瘋了一般,發現自己想要攻陣,便順利攻進來了,進攻其他處的鬼神與尊府神衛,對方也是一觸即潰,竟似不敢與自己交戰一般,輕輕鬆鬆便向前來,愈是更加的興奮,便有了些爭功的心思,你爭我搶,拼命涌入陣中,然後大聲喊着,問着,對手在哪裡?
但也就在此時,身後忽然轟隆一聲。
那一方被方貴強行撐着的地火陣,終於收勢不住,轟隆作響。
那壓抑了許久的地火,一時飛竄上天,看起來像是有千百座火山同時爆發。
畢竟方貴也沒能破得了地火陣,只是暫時壓制這陣勢而已!
“這是怎麼回事?”
那涌進了大陣之中的無數北域仙軍,盡皆驚愕,爭相詢問。
但也就在此時,其他諸方大陣,皆已轟隆運轉,地勢展開,也不知有多少衝得太快,站都沒有站穩的人,頓時被那大陣吞沒,然後在無情陣勢催動之下,盡數磨滅成了血肉。
這慘然一幕,頓時驚到了無數人,一見不妙,立時便想後撤。
可在他們身後,地火陣陣勢爆發,卻比面前的陣勢還兇,後路頓時被堵住。
浩蕩仙軍頓時大驚,沒頭蒼蠅一般亂竄,甚至有哭嚎之聲大起。
……
……
“快,快將前首仙軍撤回來啊……”
此時的陣外,已不知有多少前輩老修,驚的面如土色,急急的向太白宗,或是宮商羽衝了過去,意識到了接下來的慘狀的他們,已然顧不上其他,只是大哭着來勸:“尊府佈下十門鬼神陣,便是爲了屠我北域兒郎,我等竟自投羅網,那豈不是正中了尊府下懷?”
“此等一戰,你們想葬送我北域一半修士不成?”
“大軍攻伐,豈有說退便退之理?”
宮商羽迎着這些勸阻,沉聲厲喝:“亂我軍心者,斬!”
而此時仙殿門口處的太白宗主,亦冷凝低喝:“若不大軍催動,何時才能破了尊府大陣?若無這一場見血的大戰,我北域兒郎,又何時才能找回自己應該有的膽量?”
說着血氣瀰漫,眼睛都像是成了紅的:“妖言惑衆者,斬!”
……
……
“快,將東翼山間的鬼神與神衛軍盡數撤走,給北域仙軍留一條退出的道路!”
關州羣山之上,元辰子也已急的臉色扭曲,向鬼王大喝。
鬼王已大皺眉頭,喝道:“敵人入了圍中,正是盡情屠滅之時,如何還要放他們走?”
元辰子怒不可遏,更是無暇解釋,只能大喝:“他們沒了退路,便只能拼命!”
鬼王惱怒,還是不願撤開,倒是一邊的雪女急忙來勸,暗示鬼王先聽元辰子一言,於是只能揮出令號,命東翼山間正包圍過去的鬼神與神衛軍退開,好讓被包圍在了裡面的仙盟大軍有個退出來的口子,甚至一邊讓開,一邊大呼小叫,以吸引被包圍住的仙盟大軍注意。
“論陣法,你可以,論戰陣,你不懂!”
而於仙盟大軍高空之中,遠遠看着這一方戰場局勢的宮商羽,也看出了東翼讓出來的那條路,眼睛微微眯起,早就明白了尊府的心意,他先是吸了口氣,旋及目光變得極爲堅毅,心間做出了決定,旋及沉聲大喝:“尊府大軍在退,已無戰意,諸將聽令,趁機攻殺!”
於是一道道軍令皆傳了出去,大軍中部,再次涌動。
百萬仙軍,何其之多,縱是剛纔已經衝進了關州羣山之中不少,還留在了中部與後方的,還有無數,這些仙軍,以龍庭四十萬妖軍居多,正自不知前方戰勢如何,人人關切,此時聽得宮商羽之言,立時木訥的執戟,在諸路先鋒的喝命之下,做好了向前衝鋒的準備。
他們可留意不到這麼多的細節,只是聽着好像戰勢不錯,那自然要上前爭功了。
“不可,不可……”
大軍肅穆之中,有心懷仁慈的老修,不顧一切衝了出來,向着衆仙軍搖手大叫:“前方是死地,他們是在讓你們去送死啊,我北域兒郎性命,豈可如此輕易的葬送於……”
“噗!”
話還沒說完,早有一道刀光飛來,一刀斬下了這老修的腦袋。
旋及仙軍陣中,甚至上方的仙殿之中,劍起刀落,血流滾滾,斬下了一連串的腦袋。
宮商羽揚手一招,那老修的腦袋便飛到了他手裡,拎着髮髻一看,卻見這位老修乃是雪州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最是仁善,不知行過多少善事,當年北域方蒼亂了三州之時,曾想斬盡尊府血脈,也是這位老修來勸,終於只是將那些人逐出了三州,沒有成爲血海。
而如今,宮商羽任仙軍總將,找來了不少幕僚,此人便是其中一位。
這位老前輩在以前,也曾幫了自己不少,沒想到,如今卻在自己軍中被斬了腦袋。
宮商羽看着這位老修憤怒又不甘閉上的雙眼,心間一陣低沉,用只有自己聽見的聲音慢慢自語:“鍾老前輩,你一世爲善,是個好人,可是你這樣的人,救不得北域……”
長長吐出了一口鬱氣,他提起了這位老修的首級,向周圍衆仙軍笑道:“兀這老貨,居然還圖謀不軌,亂我軍心,死不足惜,衆兒郎聽命,仙軍前鋒已攻入尊府大陣,皆記大功,等已落後了,聽我號令,速攻大陣,斬鬼神,破大陣,屠尊府血脈,皆爲大功,可賞靈精萬兩,可得秘法卷宗,立得功德十萬,便可賞仙盟命牌一道,許在魔山周圍,立道傳世!”
譁……
此言一出,不知有多少人,雙眼放光,激動不已。
仙軍之中,必立功德之碑,但之前仙盟大軍裡面的功德,皆是賞靈精法寶,這些東西,固然有吸引力,但又如何能值得人去拼命,倒是如今宮商羽提到的仙盟命牌,真個讓人心動了,那允許在魔山周圍立道傳世的命牌,便代表着他們有機會開宗立派,成一方之主啊!
北域仙山無盡,但想開宗立派,便只有在魔山周圍。
只有那樣,才能獲得源源不斷的靈寶資材,纔有可能真的立足傳世。
但是魔山固多,卻大部分皆被世家宗門給瓜分了,哪裡輪得到新人,仙盟之前也不敢胡亂許諾,畢竟仙門世家,就是仙盟的根基,觸怒了他們,仙盟便只剩了空殼子了……
可如今,宮商羽竟在衆人之前,放出了此言!
十萬功德,便可換得一方宗門?
這豈不是代表着,此前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門,有可能成了自己的?
這豈不是代表着,自己如今,真的有希望魚躍龍門了?
畢竟這可是在大戰之中啊,按着仙盟此前定下的仙律,斬殺神衛軍一名,便有五千功德,斬殺築基境界尊府血脈一個,便有一萬功德,斬殺金丹境界尊府血脈一位,便有三萬功德,斬殺鬼神一隻,便有十萬功德,而斬殺大鬼神一隻,那功德更是直接便有了三十萬之多……
算一算,這已經多少個宗門了?
“殺……”
不知是誰吶喊一聲,滾滾大軍,皆瘋狂一般衝了過去。
在令旗指引之下,他們衝向的地方,正是關州羣山剛剛放開的東翼,而此時的東翼鬼神與神衛軍,剛剛在得令退開,忽見這麼多仙軍涌來,心下頓時膽寒,又要退,又要被這些人衝殺,一時竟是心神大亂,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後退過程中,被北域仙軍割下了首級……
最倒楣便是那些剛剛要從東翼撤出來的北域仙軍,纔剛要從東翼這裡往後退出,卻被自己人涌了過來,一個一個的擁了回來,一時心情皆亂,只感覺漫天漫地,皆是瘋狂……
“這這這……”
此一幕,看得半空之中的元辰子都亂了。
自己剛剛纔給那些仙盟大軍,放開了一條生路,可是他們居然……
……自己給堵上了?
……
……
“這就是你說的計謀?”
鬼王已經憤怒的大喝:“吾等神兵一退,反而被他們掩殺了不少,陣勢將亂!”
大喝聲中,他已再顧不得許多,忽然整個人化作一道妖異至極的黑風,徑直奔着東翼位置去了,如今那裡實在亂作了一團,尊府的鬼神與神衛,因爲正在有意讓開,卻被仙盟仙軍趁勢掩殺,已大吃苦頭,心下大亂,這時候隱隱都已經有了要陣勢崩潰的意味……
霧島鬼王,已決定親自出手,穩住陣勢。
“其實,就算是賠上了所有東翼一方的神衛與鬼神,也是值得的……”
元辰子心間默默的想着,但這話卻無法說出來。
他畢竟是北域人,若說了這話,那便太值得鬼王與雪女懷疑。
望着下方一片大亂的羣山,望着那已經隱隱超出了自己掌控的局勢,他的臉色,也已經變得無皆的黯然,內中甚至有些痛苦與糾結,擡起目光,看向了對面半空裡的仙殿。
“趙真湖,你真個不惜化身成魔?”
……
……
“該我們出手了……”
而在此時,仙殿之上,太白宗主趙真湖,也已瀰漫起了漫天血氣,他看向了下方的亂局,然後看向了整方仙殿,目光所及之處,竟無人敢與他對視,連自家太白宗的長老熊平等人,都不太敢正眼看他,在他的臉上,慢慢露出了一些複雜的笑容,似乎帶了些艱澀之意。
“也不知今日之事,我還能否睡得着!”
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忽然盪出了層層血河,將那些老陣師等等,盡數裹住,根本不管他們的掙扎與喊叫,直接便向着前方戰場之中衝了過去,沉聲大喝,如神雷驚蕩在世間。
“但沒有要命的疼,又怎直起被打斷的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