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黑夜,帶着工具的愛無憂三人,悄悄進入無錫縣城並不是什麼難事,無非繞了幾個彎子。
買的一處宅子,院子很小,房子有些破舊,但屋裡到向陽山莊東廂房的距離卻短了許多。
據赫連依一探知,東廂房頭一間是望月青衣所住,第三間是佐田十四郎住,而第二間是放着三口裝金子的箱子。
小宅子通常都是普通‘人家’纔買的,所以,鍾秀娥就得打扮成窮人的母親,叫金秀珍。
鍾秀娥是被通緝的要犯,是不可拋頭露面的。
‘金秀珍’是個本分的女人,基本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扮成司馬雲空的妻子再好不過。
司馬雲空本就是個半拉子老頭,打扮打扮,做這間宅子的主人也是合適的。
主人必須要有名字的,所以,司馬雲空自作主張給自己起了個叫‘錢運通’的名字。
‘錢運通’對於司馬雲空來說,是個很有深意的名字,但對於別人來說,就是個爛大街的名字。
像什麼‘劉家旺’、‘張全發’、‘李富貴’之類的名字,窮苦人家都把願望寄託在了名字上。
所以,‘錢運通’是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的。
赫連依一實在長得太美,無論她怎麼喬裝打扮,她還是一樣那麼好看,於是,狠狠心,她在自己臉上加了幾顆黑痣。
再穿上粗布所做的衣服,把妝都卸了,赫連依一也像個八、九分普通人家的閨女。
之所以達不到滿分,歸根結底就是赫連依一的身材實在無從掩飾。
還好,她臉上那幾顆大黑痣,足可以勸退許多男人,也足可以讓人不願多看幾眼。
赫連依一是錢運通和金秀珍的女兒,叫‘錢多雨’,沒有兄長和弟弟,也沒有姐妹。
‘錢多雨’這個名字不是赫連依一自己取的,是司馬雲空給她取的。
一家之主當然有一家之主的個性,‘錢運通’顧名思義就是財運亨通。
即然財源滾滾來了,那當然是錢財多如雨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錢多雨卻不能嫁,即使是嫁個又跛又窮的漢子也不能嫁。
爲了人手的分配均勻,也爲了赫連依一的那一點點私心,她毫不猶豫的選了一箇中意的上門丈夫,叫‘木逢春’。
木逢春這個名字是赫連依一給田文正取的,取得很貼切。
在赫連依一眼裡,田文正就是根木頭,所以,姓木就理所當然。
至於‘春’字,那指的就是赫連依一自己,‘木’遇到‘春’那自然就得生根發芽了。
木逢春這個名字也太土了,比田文正這個名字還難聽,田文正很不樂意,但又不敢正臉去面對赫連依一,他不理解赫連依一的深意。
好在田文正只是扮作一個病得臥牀不起的丈夫,他也必須得這樣,因爲第二次去向陽山莊的時候,姚小杰是見過他的,這不得不防。
從錢家往上數,第四家是個大宅子,屋裡到向陽山莊耳房的距離就遠得多。
據赫連依一探知,又反覆的觀察山莊里人的一舉一動,可以確定,第二間耳房關的是花雨軒,第三間耳房關的是花向陽,而第四間就是庫房。
之所以這樣關着,也許是姚小杰想集中人手,做更嚴密的看守。
大宅子通常都是有錢人才買的,所以,宋德旺被任命爲這家的主人,叫‘元金貴’。
赫連依夢本就具備大家閨秀的氣質,她不用做太多的喬裝打扮,改個名字叫‘元慧來’就行。
‘元慧來’顧名思義,就是錢會來。
至於愛無憂,當然是‘元慧來’的弟弟,叫‘元德滿’。
即然錢會來,那自然錢要滿載而歸。
愛無憂是不能拋頭露面的,所以,‘元德滿’是一個整天關在書房苦讀的公子。
有錢人總是有一 兩個僕人的,所以,王好義和年慶詳也就勉爲其難的做了錢家的僕人。
僕人也需要有名字,所以,愛無憂隨意的給王好義取了個叫‘黃皓宇’的名字,又給年慶詳取了個叫‘全子文’的名字。
八個高大的‘牛頭鬼’不用取名字,因爲他們扮什麼都容易讓人產生懷疑。
所以,他們無論是在錢家的,還是在元家的,都只能躲在房間裡做他們應該做的事。
通過用步伐和目測來量算,基本能算出距離,誤差肯定會有,但不會偏離到房子外。
用竹杆測量水井的水位,很容易測出地下水的位置,這樣就能決定挖地道的深度。
司南的作用,就是不讓地道挖偏移了,要不然,挖到隔壁的房間惑院子裡就很麻煩。
地道口當然是在房裡挖,八個大漢必須得輪班工作。
而頭車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泥土有固定的房間堆放。
大門晚上關着,白天卻故意的半掩着。
白天院門緊閉,院中隨時有人做着掃地之類的事情等着。
官差來過兩次,都用好話加銀子給唐塞過去。
雖不是什麼好招,但只是一天的時間,卻也不用擔心。
外面每隔一刻鐘左右就有一隊巡邏兵丁經過,但這卻影響不到挖地道的工作。
唯一奇怪的是,錢家的上一家宅子也早已被人買了。
赫連依一問過附近的人,買主是個胖乎乎的有錢人,過幾天才會搬來,所以,也就不大在意。
田文正躺在牀上,他兩手枕頭看着屋頂,全身放鬆,臉露笑容,彷彿在想什麼美事。
這時,有腳步聲走近。
“吱呀”一聲,此人不敲門就推門進來,田文正看了一眼,急忙側身躺着。
赫連依一手裡端着一個碗,滿面春風的走到牀前。
碗裡裝的花生銀耳湯,還冒着熱氣。
“家裡的,快起來喝藥了!”
男人都臥牀不起了,還笑得這麼開心,要是被別人看見了,肯定會把赫連依一當成是潘金蓮再世。
田文正很想了解這女人,又很不好意思去跟她聊天。
她到底要幹什麼?難不成真端碗藥給自己喝?
鼻子嗅了嗅,沒有草藥味,放心了許多,但還不敢完全肯定。
看見田文正不答也不扭頭來看,赫連依一輕咬下脣,慢慢的側坐牀榻。
赫連依一低頭湊近田文正的耳邊吹了一口氣,嗔聲媚氣的說:“家裡的,該喝藥了!”
這迷人的香氣,這勾魂的聲音,使得田文正頓時心跳加快,臉唰的一下紅了。
“放在凳子上,待會我再喝,”田文正也不管是真藥,還是假藥,反正先應付過去再說。
“咯咯咯……”一陣嬌笑,“嘚”的一聲,赫連依一把那碗花生銀耳湯放在凳子上。
接着,“哼”的聲,嗔怒道:“這麼大個男人,看我一眼會死啊?”
“你……你先出去,那藥待會我一定喝完,”田文正也只能這麼說了。
赫連依一先是一惱,後又心裡甜甜的,站起來咯咯笑道:“好吧!好吧!睡死你個木頭!”
赫連依一離開了房間,田文正一咕嚕坐起,盯着凳子上的‘藥’笑了……。
天很快黑了下來,地道也基本挖好。
向陽山莊房子的地板都是由青磚所鋪,所以,挖到地板下時,就得慢一些,留一層泥,隨時用木板和木棍頂住。
暗號已確定好,屋中亮一盞燈爲開始行動,亮兩盞燈爲成功出來。
救人不同於偷盜,總要選擇最佳的時機,派一個人在稍遠的距離查探一番是必不可少。
愛無憂這邊是人多的,所以,赫連依夢就是不二人選,因爲,愛無憂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巳時,向陽山莊正廳,燭光明亮。
姚小杰坐正中,雷猛、李書文和李書成依次坐於左邊,而右邊依次坐着的是望月青衣和佐田十四郎。
佐田十四郎旁邊的一張椅子卻是空着,椅子後有一人靠着牆站着。
他腳穿黑色足袋,黑色的袴裙平足膝蓋,佩刀橫插袴腰裡用角帶固定着。
他上身,裡穿黑色垂直,外穿淺蔥色山形袖口羽織,兩手抱胸,手掌卻藏在衣袖裡。
他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年紀,頭上戴着一頂侍烏帽着,眉毛很淡,低着頭目不斜視的看着腳下的地板。
他看起來很老實,又不合羣,彷彿廳裡的人和所議論的事都與他無關。
姚小杰有時候也是很氣惱,這唐澤玄營從來都沒正眼瞧過自己。
但姚小杰還是都忍了,因爲唐澤玄營終歸不是自己的手下,而且,青衣會的三大殺手,無論任何一個,都不是他一個千戶惹得起的。
姚小杰掃了一眼在坐的五人,扯着公鴨的嗓音問道:“諸位,就現在的情況,可有什麼高見?”
望月青衣斜眼看了一眼姚小杰,卻不說話,看得出,她很不喜歡聽太監說話的聲音。
佐田十四郎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彷彿姚小杰的話,他根本沒聽到似的。
唐澤玄營還是一直看着腳下的地板,彷彿想看透青磚以下的東西似的 。
青衣會的人不說話,雷猛和黑白雙殺求之不得,當即,三人不約而同的都站了起來。
“大人!”
“大人!”
“大人!”
彼此都想搶着說話,誰也不願相讓,當即,雷猛瞪視兩人。
李書文和李書成都冷哼一聲,毫無退讓之意。
“誒~!都坐下說話,大家都是爲趙大人效力,不分先後,別急嗎,就雷猛先說吧!”姚小杰勸慰道。
李書文和李書成雖然一萬個不願意,卻又不得不遵從,瞪視了雷猛一眼,都坐了下去。
對於姚小杰‘厚愛’,雷猛心裡甚是竊喜,也不坐下,微躬身道:“依在下看,綠柳山莊這次圍剿,雖然讓他們跑了,但相信這些逆黨不可能再聚集得那麼快再來犯事。”
“嗯!好!好!……”姚小杰點頭連聲稱好的同時,示意雷猛坐下。
雷猛剛坐下,李書文卻迫不及待的說道:“大人,雷猛雖說得有些道理,但誰又敢保證沒有別的能人來救花向陽?所以,在下認爲,早些把花向陽押走是最好的。”
姚小杰點點頭道:“確是如此,咱家也正有這打算,只是趙大人的書信未回,不知他老人家是何安排啊?”
“大人,常州來回頂多一天的路程,即使在常州有什麼事耽擱,也該回來了。”
李書成的話音剛落,就聽得外邊有馬蹄聲。
稍會,一人說道:“大人,卑職回來了。”
“進來!”姚小杰傳喚一聲。
番子推門而入,從懷裡拿出一封書信,直呈給姚小杰,然後,退了出去。
姚小杰打開書信,只看一會,把書信燒燬。
“大人,怎樣?”雷猛、李書文和李書成同時問道。
“好!好!”姚小杰點點頭,接着說:“明天就押犯人去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