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五色芳華,直射在草坪上,突出葉片的紋理,曬出一陣長香。
小透無聊獨臥,顛倒夢想。她在淺眠中聞到了一縷長香,知道是蒼肆又弄把戲。
她左手伸出,向右一擁,笑着說:“又使隱身法欺我。”
小透擁不到人,睜開眼看見了一張顛倒的臉,癡癡地說:“你來了。”
蒼肆風流喜悅地說:“我來了。”
小透笑盈盈地看着他,一表人才狐狸男。
蒼肆又問:“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小透興奮得失去了自制,把臉溫在他的臉上說:“只聞得一陣香,便知是你來了。”
蒼肆先前就聽小透說他身上有香,當日不信,如今卻不能不信了。他聞聞自己的衣袖問:“真的有香?”
小透笑着說:“你自己有的香,自己還不知道。”
蒼肆心中納悶:“我沒有聞見過身上有香,也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不過你喜歡就好。”
小透反駁說:“全是狐狸味。”
蒼肆並不說什麼,直直地去呵她的氣。
極樂勝境,兩人相會,不覺日已西沉,真是人生光景,歡愉必然時短。
日落西下,月華東上。
皓月初圓,分明夜色溢進了窗,熱燥狂蚊。
小透連續被蚊蟲襲擾,不耐煩地醒將過來。
她睜開眼,習慣地側頭一看,並不見蒼肆。這許多日子以來,小透和蒼肆共枕同衾,她四下尋找,發現蒼肆站在窗外。
目秀眉清,脣紅齒白,玉樹臨風一表才。
今夜是月圓之夜,有利於妖靈。蒼肆運動丹田,開口吸取明月精華。月光冉冉地流入鼻息,他腹吞明月光華,閉目息睛。
他聽得小透走在身後,清聲說:“月盈之夜,最佳賞玩月華。”
“說的極是。”蒼肆迴轉過身,擁住小透一飛沖天,半刻落在泗水沿岸。
一輪秋夜月圓, 幾點晶亮天華。
蒼肆拾起乾柴,燃起篝火。
小透倚在蒼肆臂彎中,懶洋洋地閉目養神,她靜暇了會,復又睡着了。
蒼肆見小透睡得正濃,遷就地笑笑,也不喚醒她。小透她雙頰粉腮,就着月光更添許多美意態。蒼肆心性自持。
泗水長長,映滿一天星,仿十分月明。
小透從安眠穩睡中醒過來,揉眉擦眼笑道:“在你懷裡睡一覺,真是度時如年。我好像睡了很久,卻只是一會兒。”
蒼肆持一紅彤彤的山果子送至小透脣邊,小透就着他的手噙了,紅透的果子還很甜脆。
兩情和諧,逍遙心喜。
小透看着天景,暗想這便是她的綺年錦時。
月在天,在水,柔華。流螢幾點款款飛,兩兩遊戲,雙雙淺濃。
小透說:“天好黑。”
蒼肆回答說:“天黑了才能看清楚星星。”
夜風掠過,小透覺得寒涼,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說:“有些冷氣了。”
說完見蒼肆也跟着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他沒有什麼表示,不曾脫下外衣給她穿上。小透心裡暗自思想,中途被蒼肆打斷了。
蒼肆問:“還冷嗎?”
她這才發覺自己周身是暖洋洋的,寒意早已消了蹤跡了。小透從蒼肆手掌中取過一枚果子反遞給他,見他嚇了一大跳,小透笑起來說:“我是宜室宜家的女子。”
果子芳香,蒼肆的腦海中又出現了相同的一場火事。他看見自己和小透被圍困在藍色的火中。
小透見他走神,說:“我在你眼前,所以一天想我一次就好,倒不必時時想着。”
風聲婉轉動人。
良夜,清風,月滿水中,伸手可拿。
蒼肆笑着說:“我有一千年沒有吃過東西了。”
小透聽了這句話,聯想到蒼肆是歲老千年的狐,容顏永似少年郎。
蒼肆繼續解釋說:“我無須食物亦可。”
蒼肆花容月貌,天然生就,清貴高華,動人心魄。
明珠在側,便自覺形穢。小透想到蒼肆擁有永遠也過不完的時間,這會使他們的距離變得更加遙遠。她說:“你的生命太長。”
蒼肆見小透一瞬不樂,溫言安慰說:“我並不是不會老,只是老得比你慢一些。”
小透反駁說:“慢太多。”
蒼肆笑了起來說:“長生其實很虛無,毫無意義。”
“怎麼到了你這兒,長生之美倒成了苦熬歲月了。”小透說,“你短期內不會老,而我會越來越老。雞皮鶴髮,容顏枯槁,溝壑縱橫。你會和一個比你醜又比你老的女人在一起嗎,到那時,你就該長嘆一聲,當初爲色所迷,如今爲色所苦。”
蒼肆笑着說:“我可以令自己隨你老去,要多醜就有多醜。”
“自然化生的聰明絕世,若我……”小透改口說,“若我輪迴了呢?”
蒼肆立即說:“那我去尋你。我有辦法,總能找得到你。”
“到那時我就不認得你了。”
“我認得你不就行了。”
小透聽得心動淚盈,“我若老去,皺紋也定然精巧,而你可以提供源源不斷的美色,朝朝暮暮,年年歲歲。”
蒼肆哭笑不得說:“好壞。”
小透仰面朝天,顛倒地數,總是廢在半途。她又數錯了一次,嘆口氣說:“今夜的月亮好亮,星星也亮得很好。”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蒼肆手伸向天空,左右一轉,扭移乾坤星斗。
滿天空的星星頓時旋轉起來。閃閃耀耀。
小透笑起來說:“差點忘了你有許多的好處。”
蒼肆說:“還有許多你不知道的。”
小透說:“我以後會對你更好。”她又把玩起白蕭,決定說,“好,那便以它爲定情信物。”
蒼肆搖了搖頭。
小透見他拒絕得斷然,大不自在,埋怨說:“這也不捨,性命似的。”
蒼肆收了白蕭說:“它是我的一截靈骨,鑄就成法器,自然是一刻不能離。”
小透看着白色的蕭附進蒼肆的身體。
見小透靜默不語,蒼肆示好地說:“我可以給你別的。”
小透聞得此言,猶如一縷清風撲面,回嗔作喜,伸出手來要物。
蒼肆明明可見小透的心思,自覺失言。知這一應承,無論何求也得應她。
果然,小透送一顆青色梅子給蒼肆,狡然一笑說:“我要空中樓閣。”
話一盡,只見泗水中的星月剝離,懸浮在夜空中。熠熠生輝,映一地霜白。水流潺潺,絲絲縷縷編織結構成一座水晶宮閣。
蒼肆說一聲我帶你上去,便環着小透駕雲平地而起。縱身一去,多少路途也只是一瞬。
小透尚未從水晶宮閣的奇觀中回過神來,便見自己腳不着地,高升在空中。她嚇得閉上眼,只聽得風響之聲絕跡,她又睜開眼,發現自身已處於水宮寶閣之中。
星光閃合,滿天空富麗。
整座水宅光明剔透,腳下是讓人眩暈的高度。
小透不敢往下看,心慌恐高,失足跌跤,累得蒼肆也一併摔倒。
天地一轉,小透看見自己壓住了蒼肆,生怕壓傷了他,急站起身來。卻被蒼肆一個翻身,反壓住了她。兩人脣齒眼目相對,小透羞怯急欲起身,又被蒼肆按住半撐的身子。
如此的一時,小透半躺半起,身酸力不續。她支持不住,平仰倒地,連震出一口肺腑之氣。
似蹙非蹙挽情眉,綽約柔情,清容婀娜。
一月銀世界,光裡是依依的深情。
薄汗,輕衣,心動。
小透滿心歡喜地說:“如此,真好。這許多天,我好高興。”
兩雙目光接觸,一眨也不眨眼,彼此的瞳仁中可以映得出各自的形象。
蒼肆伸出手撫摸着小透的臉頰額頭,柔聲細語說:“如此,我也很高興。”
水景寧靜,暗香浮動。繁星布空,灼灼生光。
蒼肆愛情難以自持,法術失控。於是星月宮閣皆化爲水形,迴歸本源。
許多冷水兜頭兜臉地澆灌下來,蒼肆和小透墜落下去,泗水滿滿碎爍。
小透見蒼肆護着自己跌在泗水面上,竟不下沉。原來蒼肆使了個囚水之法,泗水如同一塊玉石,足以讓他們躺在上面。
小透盯着蒼肆看,見蒼肆也在盯着她看。蒼肆是一個真正的美人,緊緻肌膚,細滑滋潤,白裡透紅。星星在他周圍游來游去,天地之間光燦燦的。
天如水,水如天。兩月同明,兩心相印。
乾柴烈火,燙得一雙心滾熱。蒼肆翻了一個身,變換兩人位置。
水碧爲牀,天地爲屋。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
雨絲如珠墜,長長地垂下來,落在小透的睫毛尖上。
她通過水珠的清澈看見了一滴藍色的光暈擴大凹凸,結成防護壁界。
透明的圓形壁界把他們圍護在一起,雨絲斷斷續續地落在透明的壁上,亮光點點。
巫山雨洗,星光那樣微不足道。
小透躺在圈子裡遺憾地說:“沒有星星了。”
蒼肆不答,伸出手虛空地點了點夜空,黑色的天幕上就出現了好幾顆閃亮亮的星。
星羣冉冉出現,歡快地閃爍着。
小透見蒼肆夜空點星,頭腦一興奮也伸手欲試。她的手一點,一顆星就亮起,小透手忙腳亂地點亮了夜空中無窮的儲藏。
至高至明月,滿天星燦爛。繽紛落雨從周圍流逝。
第二日,雨過天清雲破處,新日初生,燦燦富貴榮華。
小透剛醒轉過來,就被蒼肆一手捂住,示意噤聲。小透看見蒼肆的眼中出現了奇異的水藍色,又聽見他的呼吸落下來,一點也無。她順着蒼肆警惕的目光看見對面不遠處站着一個人,他肩背長寬,身着赤紅袍,一把又紅又濃的鬍鬚,醒目得很。
只見紅袍人從袖中取出一隻紅葫蘆,揭去蓋頭,往空中一拋。
紅葫蘆一下子就飛到了泗水上空,射下道光速來。
小透已明白自己身處於一個是物可以成精的世界,故此並不十分驚訝。她原以爲紅袍人是想吸上泗水,哪知紅色的葫蘆呆了半天,水卻半天也沒有吸上來。
小透目光一轉,看見泗水水面上出現了異樣。就像是油花漂浮在水上,形成了一面又一面的圓圈。其中有一個圓圈的顏色在漸漸變深,深色的圓面腫脹,突出一個大大的水泡,出離水中。
水體接連咕嘟咕嘟地冒出泡來。
小透心裡想:“他是誰?”纔剛剛這樣一想,就聽見蒼肆的聲音傳進耳裡,“他應該是火屬紅狐。”
她見蒼肆口脣不動,卻能言語清晰。
這時,忽見水中有一物閃動明亮。
泗水高浪,托出一顆靈珠。紅色葫蘆周身大放光彩,吸納了珠子。
紅袍人收了葫蘆,化一陣陰風而去。
蒼肆方纔收回了手,思考前後事前。
泗水變得混沌了。
小透迷惑地問:“他剛剛在做什麼。”
蒼肆說:“他可能是在收集江沅的靈氣。”
九尾狐原屬一派,依五行論,有東西南北中五方長老。東爲青色,木屬。西爲白色,金屬。南爲硃色,火屬。北爲黑色,水屬。中爲黃色,土屬。 五色長老勢力均衡,各不服所管。
小透算了算說:“紅袍人是紅狐,你是白狐,江沅也是白狐,攸止是青狐。”
兩人散言碎語了一會,正說間,忽然一道怨氣直衝於天,雲海翻滾,平地沙塵起。黑霧陰雲盛,天地之間怨氣無窮之厚。
蒼肆認出那是天絕扇的轟動,他以一指放在小透脣前,示意噤聲。
小透看見蒼肆眼裡有幽藍的色澤。
山風來得兇急,蒼肆認出那是大姐的氣澤,心中一驚,明白任何界限都無法隱瞞過大姐,隱藏住小透。
他恐別生事端,抱起小透順風消失,遠遁而走。
古語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置諸死地方能後生。蒼肆順着這個原理想到了一個大姐決不會踏入的地方。
小透被蒼肆帶到一處洞府地穴,四下一片黑暗,目不能視物。
蒼肆伸手拂過小透眼目,一個施法,頓時明如白晝。小透看清此處寬天敞地,形貌古奇詭異,滿是千創百孔的痕跡。
蒼肆施法喚出蕭,畫地成圈。他叫聲起合,透明的屏障拔地而起,合成銅牆鐵壁堅固。蒼肆轉頭對小透說:“這足勝銅牆鐵壁,呆在這個圈子裡不要離開,我馬上就回來。”
小透依言走進蒼肆所指的地方,立即被一層透明薄膜包圍住。原來蒼肆施下隱結界,另圍出一密閉空間,妖魔無入。蒼肆以爲萬全,只要小透不走出這個圈,就絕不會被大姐發現。
小透見蒼肆要走,一把扯住他胳膊。她一想到自己要一個人呆在這裡,不由地恐慌驚悚起來,她老實地說:“我害怕,我不敢一個人呆在這裡。”
蒼肆安慰她說:“圈子裡很安全。只要記得一件事,那就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走出這個圈子。“
小透抓住蒼肆的衣袖,聲音飄緲說:“陪我一會。”
蒼肆和言說:“就只一會兒,等我回來。”
小透摟住蒼肆的腰,緊緊不放,抖着嗓子說:“就一會。”
蒼肆笑得很深,“我馬上就回來,我保證。”
小透答應,“好。我在這裡等你。”
“我的小透真好。”蒼肆從她身邊風馳電掣地擦身而過,無體之體,無相之相。
小透見蒼肆以化身之法無影無蹤去了,她左右一看,周圍四壁的岩石上有奇怪的神秘圖案,衝突尖銳。
小透用手壓在心頭壓驚,她肯定地相信蒼肆,即便他把自己帶到這樣一個可怖的地方。
時間過去得久了。
小透在圈子裡坐了一會兒又立,立了一會兒又坐,坐坐站站,苦熬了許久,蒼肆法術所施的光明漸漸暗了一些,最後暗成了深邃的黑。
小透的臉冷熱煎熬, 呼吸斷斷續續地顫抖。她守住圈子,不敢移動一步。小透深深地往胸膛裡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想着蒼肆的樣子。
時間又過去了很久。
小透無助地蜷曲成一團,她把自己縮得不能再小了。她渾身哆哆嗦嗦,就連喘息都顫抖。黑暗中響起喃喃的迴音,喊的都是蒼肆。
滿室一時光亮。
小透聽見了很脆的迴響,身前有腳步聲及近。
小透喜出望外,由衷歡喜,擡頭一看見果真是蒼肆。
未料來的不是蒼肆。
原來千秋已跟蹤蒼肆許多日,早已尋出了蛛絲馬跡。這一日,她突見蒼肆氣澤劃過長空,隨即跟了上去。千秋發現蒼肆將一女子帶到了千年囚禁的洞穴,他喚她小透。
千秋待蒼肆去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她一個旋身化作蒼肆模樣。
千秋走進洞,來到小透面前,想誘她出圈。
小透見蒼肆來得這樣快,高興地說:“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都做完了。還是不想做了?”
千秋假意說:“不想做了。”
小透聽他這樣說,心裡原本該是很高興的,可是卻無端地一寒。她聽蒼肆說,他要帶她離開。
小透不識真假,邁步就要出圈。
這時光圈突然發出一層藍光,把小透迴護其中。小透撞在光壁上,疼得皺眉,腦子裡響起蒼肆說過的話。
“圈子裡很安全……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走出這個圈子。”
心裡生出細細的一絲寒,小透起了疑,警惕地看着他。眼前的他雖和蒼肆一般模樣,一般身材,一般聲音,半點無二。但他的眼角有許多重媚意,和蒼肆截然不同的神色。
小透戒心大增問:“你是誰?”
她急中想到了一個辦法,用力一嗅,發現周圍並無一絲清氣。小透生出徹骨寒意,她徹底明白眼前的蒼肆並不是真正的蒼肆。小透想到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蒼肆這一個異類,她明白眼前的這個他一定是變作了蒼肆的外貌,她告誡自己此時一定要鎮靜。
事物停滯,時間不動。
千秋見小透退回圈子正中,眼神如冰,嘆了一口氣說:“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千秋幻術變化,攝人心目,小透站在圈中半分也不敢動。
千秋現出原體,化出真身,妖嬈舉止說:“我和蒼肆分明面貌如一,體形相同,你如何認得出?”
妖怪從臉面變出原形,變回原身相貌,眼角重媚,是一個十足的美人。小透很是覺得眼熟,仔細地一認,發現她就是那日在竹林外和蒼肆說話的女子。
這等媚氣的女子,就該是妖怪。
小透心中放緩,回答說:“你雖和蒼肆一般無二,卻是極好辨認的。你化作他人也丟棄不了的特質,泄漏了機密。”
千色撫了一下眉尾,感慨說:“原來是如此。現下,你怕是絕不肯出來了。”
千色伸手去抓小透,五指寒刃光下,不料被蒼肆設下的靈壁反彈力度,摔出幾步倒在地上。千色立即站起,催動全身毛髮。
數不清的毛髮變得尖利如針。
小透拔不動腳,動不得身,也呼不上氣。
針尖刺在壁上,全數射回。千秋盡收回身,化一陣陰風而去。
妖精纔去不久,小透觀暗處有一黑影慢慢摸索過來。
黑夜悽詭,魂靈瑟縮。
小透盡力屏息,目光不離分毫。
黑影在夜裡逡巡,小透發現來人是木桑。妖精前去,木桑隨後就至,小透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他。見木桑臉上凝有憂慮重重,他慢慢地走過來,透過她自行向前走去。
小透大爲驚異,方纔明白木桑是看不見她的。
她同時明白木桑並不是妖怪的變形,她見木桑就要離開,急忙一腳邁出結界,喚住了他。
且說那日木桑被張仝迷暈,次早醒轉過來,覺得頭疼欲裂。木桑心急火燎全村去找小透,可他卻怎麼也找不到她。最終是木蕾告訴他,小透被沉入泗水。
木桑刻苦傷心,便立即衝到泗水邊一頭扎進冰冷的河水中。
泗水清透。
密藻卷還舒,潛魚高復低。
木桑尋遍泗水的每一寸底,終是徒勞無獲。最後,他在泗水邊檢到了自己送給小透的木簪,這是她許許多多日子以來從不離的。
木桑立即感覺到了一種振奮的愉悅,他心中熱血奔涌,他知道小透並未死去。木桑便開始不眠不休地尋找小透,他找了小透可能會去的每一個地方。
木桑到處尋找還是一無所獲,他大喊了一聲,“小透,你在哪?”
“透……透……在哪……哪……”木桑的聲音迴響在長曲的泗水和巨大的古山中,擴散蕩開化成一陣很長的沉默。
“你這樣又能如何?”木信天爺爺被木蕾攙扶着走來。
木桑被帶回家,灌下了許多飲食湯藥,之後又被鎖在屋裡關了兩日。
日起月落,木桑猛地想起巫山中自己第一次見到小透的情景,又想小透會不會去那。木桑抱以一線,他希望敲破窗戶逃出房屋。
木桑慌惶地踏足禁地,他心慌意亂地找遍每一個角落。
樹木越來越凋枯,枝丫交叉密集,幾乎走不通。木桑一個不小心失足落下一處空洞,他摔落洞底,見洞裡深黑,目不能視。木桑趕緊起身,點亮了隨身攜帶的火摺子。
木桑舉着火摺子擡頭環視,見洞口爬滿藤枝覆蓋得很好,以至於他沒有發現帶下洞穴。
他持着火摺子向前走去,發現地穴有一條通路相連,頗爲壯觀。四處巖壁圓滑,一如珠色潤。
古奇地貌的洞穴豁然開朗,空空如也,一目瞭然。木桑又往前走了一段,洞穴越來越黑,他手中的火摺子燃得越來越弱,弱得熄滅了。
木桑轉身返回,走了幾步,又怕小透也陷在洞裡。
“萬一她掉在裡面呢?”木桑扔了火折了,摸索着進入洞中。
黑色的隱秘世界,木桑在死寂裡行走。
黑暗無限制地延長,好似根本沒有盡頭。
山洞很深,木桑又行過一程,越行越是狹窄。
木桑尋了很久也不見小透,正欲離開,耳聽到一聲叫喚,是小透的聲音。木桑幾步返了回去,便見小透出現在他面前,一時間數日的疲憊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小透見木桑瘦了形骸,“木桑,你怎麼會來?先不說這些了,趕緊跟我進來。”
她擔心女狐去而復返,拉住木桑就把他拽進圈子。
木桑頓時眼前一亮,看洞內竟如白晝一般。
木桑說:“我們走吧。”
小透只得拖延時間說:“再等一會。”
木桑又問小透爲何會在洞中,小透只說自己那日從泗水逃生後,哪兒也不敢去,就只好呆在這個山洞中。
小透在圈子裡呆了許久才和木桑一起走出。
木桑把她穿戴得很厚。
怪石嶙峋,洞內生洞,內洞套洞。
木桑在小透右側扶持,攙着她的手,**西進,來到一處暗穴。盡頭無路,小透無意中伸手一摸,門開兩側,白石鋪成路徑。
石室諾大,五彩祥光的絕妙境界。白色的光滑石壁上祥雲繚繞,瑞靄繽紛。小透看見東面壁石上刻着一種奇怪的字體,整整齊齊,一列又一列。壁石上有幾處破落,文字也自然缺敗。
隱約認得出:大雪紛紛,東雷陣陣。濃寒傾城,天地昏混。言誓即斷,白狐出世。
小透口述了一遍,不明所以,卻知道白狐兩字一定和蒼肆有關。
另一面石壁上刻着一個神秘的圖案,這個圖案是由九個相同的弧形旋環圍繞而成的,好似是某種象徵。
九尾循環,可觀世像。
小透久久注目,身忽飄然,渺渺茫茫,夢寐一般,如癡如醉。
小透從旋轉的圖案中看見了白霧,又從白霧的朦朧中看見了無間地獄裡的魔。
“小透。”
木桑的喊聲把小透拉出了幻影追逐,她轉過反向對着他。
小透茫然地看着木桑,他走到她的面前,面對着石壁發呆。
木桑看見石壁上有一個古怪的圖象,圖形旋轉起來,他從中聽見了潺潺的樂音,看見了無上天宮中的仙。
小透走了上去,看見木桑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小透以爲他也和自己一樣看見了恐怖的東西,趕緊阻隔住他的視線。
她見木桑回過神,問:“你看見了什麼?我剛剛在上面看見了恐怖的……”
木桑喃喃地回答:“一個神仙。”
小透覺得奇怪,爲什麼她看見的是無間地獄裡的魔,而木桑卻看見了無上天宮中的仙。她正要說什麼,被面前的一面石壁吸引。明珠白壁上掛着一幅立軸,書畫着一片竹林,中有一女子,似真似幻,美若天仙。
美人手持一扇,姿態翩遷,靈秀動人。美人青絲朱顏,眉目竟和她十分的相似,以至於一般無二。
小透想到這個洞穴是蒼肆帶她來的,這幅畫自然就該是他畫的。小透不由得紅了臉,又見畫像右上方書寫着四句詩句。
“問世間情爲何物,竟勝卻人間無數。生死相許朝暮情,只羨鴛鴦不羨仙。”
上下兩句,顯然不是一人的筆跡。
木桑也看見了這幅畫,原也以爲畫中人就是小透,但畫卷的紙張滄桑,很是年深歲久,所以畫中人定然不是小透。他看見畫卷邊懸着一根長棍,就拿來給小透做杖。
長天翻了雲,肅殺之意濃。
小透在蒼肆的幫助下從地下洞穴中爬了出來,她被木桑攙扶着,出於洞穴,滿身的污泥不堪。
剛爬出洞穴,突如其來的光線讓人不適應,小透伸手擋住眼睛說:“有光果然好得多。”
木桑說:“我們快離開這裡吧。”
小透跟着木桑走過許多路程,漸漸吃力得很,腳步落地的聲音極重。
木桑拉緊小透的手說:“跟着我。”
小透丟失助杖,兩腳奔波,她跑得急了,雙足痠軟,只得大聲叫喊:“我跟不上,你跑得太快了。”
木桑俯下身抱起小透,健步如飛,快速而前。
小透一驚之下脫口而出說:“放我下來。”
木桑不停她的,足下加勁,腳力持久。
漸漸地天色暗下來,長夜將至,寒色深濃。
小透說:“除了上一次,我還不曾深更半夜在森林裡。”
木桑感慨地說:“ 我倒是荒山野嶺慣了的,膽子也自然就習慣了。”
“真的什麼也不怕了。”小透剛說完就見木桑面容肅然,她不解地問,“怎麼了?”
木桑冷冷地說:“我找到兇手了,就是它們。”
小透留神望去,看見身側有一棵大古樹,正是自己第一日所見的那棵怪醜老舊樹。
月光銀灰,怪醜老舊的樹梢上倒掛着累累的果實。黑樹白果,寒氣森森陰透骨。待小透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些累累的果實竟是一隻又一隻乳白色的蝙蝠!
天地間一時如死靜寂。
小透感覺到深深的恐懼,寒氣自腳底涌泉直衝百會,激出一身的冷汗。
木桑拉起小透,抱緊她衝跑而出。顯然爲時已晚,蝙蝠已經醒了!
老樹的最高處,一隻大白蝙蝠張開雙翼現出猙獰的面目,兩隻眼亮!
小透回頭去看,看見白色異蝠大張血口,噴出一團噁心的暖意。
地覆天翻恐懼,透膽生寒!
暖氣煙霧,衝醒了樹枝上所有倒掛的蝠,它們一下子全部衝了過來!
小透被嚇了一大跳,急忙轉頭,又崴了腳。木桑覺察到了,抱住小透拼命向前衝逃。
尖銳的樹枝,柔韌的草條,割傷皮膚,血香洶涌。
無數的白蝠爭先恐後地垂涎,撕扯出它們尖利的牙齒。
小透撥開及膝的草, 忽覺涼颼颼一股凶氣,寒森地撲在她的後背上。她以爲是白蝠咬中了,回頭見後方似乎出現了一隻嘴尖耳大的狐頭。小透定睛再看,只是她的喘氣吁吁烘成的一團蓬蓬的雪白色霧氣。
小透嘴裡的呼吸是白色的,突突地一蓬,煙氣密結着。
一隻白蝠的尖利牙齒咬破了霧氣,雪白的汽消散,所有的蝠前撲後繼地上攻。
木桑急跑間扭傷了腳踵,一拐一拐痛得舉步維艱,趕了一段路,再無法堅持。
悽風烈烈,寒冷損傷,裹挾着腥氣。
眼見情勢危急,小透掙下地,扶助蒼肆奮力奔跑,他們翻過一座林,穿過一片田,跑過一架橋。
道路開始寬闊,木桑一邊跑,一邊大聲叫喊,以求讓村民們儘速歸家,閉門關戶。小透明白他的意圖,也大聲叫喊起來。
村民們於睡眠中聽見木桑叫喊,有些人以爲他前幾日的瘋癲還在,並不理睬。有些村民還未睡,聞聲出來看,只見原本死去多時的小透活了過來,她扶着蒼肆跑進村子。
村民們看見木桑和小透身後白茫一片。
原來是成千上萬只白蝠衝殺而來,如浪洶涌,如雲重壓,一衆村民慌忙各自逃命。
木桑突然說:“去信天爺爺家。”
木信天此時已睡,他睡眠很淺聽見木桑叫喊起身開門,恰好木桑就衝了進來。
木桑進門後,急忙關上門,對木信天言簡意賅地說:“蝙蝠來了。”
木信天快步到窗外,看見許多白蝠漫天,難以計數,嚇得他趕緊關閉窗口,用木板堵得嚴實。
“啪”的一聲,木桑關上了另一側的窗戶。
白蝠在門板上亂抓亂挖,它們鍥而不捨地見縫插針,就像是兇惡的狼,企圖突入。
一場蝠災,廝殺聲烈!
木桑知道那是村民們在掙扎奮鬥……
小透發現幾隻白蝠成功地鑽進來,招展着白歷歷的牙。她心驚膽裂,大叫了一聲。木桑聽見小透叫喊,轉頭看見幾只白蝠衝她張牙舞爪而去,木桑情急之下抓起斧頭砍過去。白蝠被劈成兩半,屍骸血肉全部消失。
木桑知道百蝠們最終一定能夠破入,他情急生智想到了一個辦法,木桑把斧頭卸去,在頂端包裹上衣服,澆上燭油用來助燃。
又有幾隻蝠衝了進來,木桑急忙用火把燒它們。哪知這些白蝠火燒不死,它們雖受火侵,渾身燃燒赤焰,但於生命分毫無礙。
木桑護住小透和信天爺爺火把亂揮,奈何白蝠越來越多,破門破窗而入。白蝠燃燒成火蝠,把他們團團包圍住,三人的衣服好幾處都被咬破。
小透亂打亂摔亂砸中將一罈藥罐擲出,黑汁四濺,白蝠亂避。
這一罐是板藍根濃汁,具有清熱解毒,預防感冒,利咽的功效,因爲近來天氣轉寒,木信天就備下了。
木桑見白蝠趨避,想到它們或許害怕這種藥性,他盛一勺藥汁潑向白蝠,果見它們逃離。
木信天見此,將藥汁胡亂地倒散在木桑和小透的身上,隨後又把自己澆溼。如此一來,白蝠果真就不敢近身,它們在周圍飛來飛去,企圖突破。
木桑急切地問:“爺爺,這種藥,還有多少?”
木信天瞭然地回答說:“應該是足夠的。”
儘管村中人不相信信天爺爺,他也總是備下足夠的藥量。
木桑帶着小透東奔西跑,把藥汁澆在一個又一個村民身上,木信天則現場加工,把儲存的板藍根熬煮成湯汁。
奮鬥到最後所有的村民都獲救了,木桑頓時輕鬆地舒出一口氣。
木雪青突然叫喊:“蕾兒不見了!她一整天都不在村子裡,她會不會遇上這些蝙蝠妖怪!”
木桑大驚失色問:“三嬸,蕾兒是從一大早就不見了嗎?”
木雪青急忙說:“是的,她一早就不見了。”
木桑想起自己是一早逃出信天爺爺家的,而木蕾也是一大早不見的。木桑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那就是木蕾擔心他,進而跟着他去了巫山。
木桑對木雪青說:“三嬸,我會帶蕾兒回來的,放心。”
木達成急忙說:“木桑,你去哪?”
木桑轉頭對木達成說:“三叔,你放心吧。”
他說完急奔巫山而去,小透趕緊跟了上去。木桑跑出路程,回頭見小透跟了上來。
木桑攔住小透,對她說:“留在這裡,幫我照顧爺爺,等我回來。”
小透否決說:“你腳上有傷,我可以幫你。”
木桑說:“我的傷已經好了。”
兩人正說間,聽見木蕾的叫喊聲從不遠處傳來。木桑急忙趕過去,小透匆匆地在後跟着。兩人跑到泗水邊,看見木蕾被一羣白蝠圍困,逼迫得跳進了泗水。
有一部分白蝠看見了木桑和小透就向他們衝了過來,飛到近處時,白蝠聞到了刺鼻的味道,復又飛回去緊盯木蕾,只待她出離水面。
木桑以迅速動作衝上前去,他跳進泗水把木蕾救上了岸。如此一來,木桑身上的板藍根湯汁被水沖淡了,白蝠失去顧忌,全都朝木桑和木蕾衝上去。
小透衝上前去,無奈救了木桑就護不住木蕾,護住了木蕾就保不了木桑。蝙蝠張開雙翅急速飛行,它們的速度越來越快,小透支持不住,“我該怎麼辦?”
值此危難之際,千鈞一髮之刻,一聲爆破,地動山搖。
這聲爆破乃是石破天驚。
原來泗水之畔的大石碎破出生一人,這人五官皆全,四肢具備。
此人駕雲而起又落入地上。小透耳邊有尖銳的風嘯之聲,她抖得厲害,冷得厲害。小透想到天精地氣破石成妖的故事,如今蝠患未解,又添新災。
這風呼千聲,那風應萬語。
風割在小透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聽得一聲驚嚇,看見白蝠猖狂地衝石中生人飛了過去。
石生人重華設下光罩護住小透三人,法力爲箭,誅殺妖邪。
小透偷眼看他,只見他兩鬢冰雪,神態剛毅,英氣勃勃。
白蝠嘯吼,踊躍衝了上去,重華喚出火龍,戾氣得很,無情滅噬一切。所有的白蝠就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隕落,火化槁木死灰。
白蝠全部焚化,重華眼見滅絕,乘風而去,貌如天神。
小透見白蝠滅絕,長出一大口氣,以爲萬事大吉。她悄悄地把木桑的衣袖捏一捏,不測木桑轟然倒地,滿臉紅燙。
小透還未反應,木蕾驚叫已出,“桑哥哥,你怎麼了?你怎麼會這樣!”
小透一摸蒼肆的手,發現他的身體一會兒火燙,一會兒寒冰。
原來木桑被白蝙蝠咬傷,身中異毒。烈毒兇猛,寒熱相沖,疼痛難耐。起初是因爲心繫小透和木蕾才能勉力堅持,後來則是不能分辨來人敵友,方能奮力維持。此刻三人平安,木桑強打得精神也就渙散了。蝠毒攻心,木桑一時燥熱,一時溼冷,二者相互交衝,他只覺得天昏地暗,再也無力值此。
木蕾大驚失色,搖晃着木桑喊:“桑哥哥,你怎麼樣?你醒一醒啊!”
小透強迫自己冷靜:“我們去找信天爺爺,他一定能有辦法。”
且說木信天見木桑和小透急急跑走,心中不安也跟了上去。他抱着藥草罈子,加上年老體衰所以速度不快。木信天跑到泗水邊上,只見木桑倒在地上,木蕾在他身邊哭得幾乎死絕。
木信天一呆症,如此的場面又出現在眼前。
往事重逆,太過可怕,撕心裂肺地真實。
當年當日,他回到家中,發現兒子麥秋病亡,兒媳白墨傷心徹骨隨後而亡。
小透見到木信天生出了希望,她大聲地喊:“信天爺爺,木桑他被蝙蝠咬了。”
木信天從回憶中驚醒,心中大驚,快步跑過去切脈查看,他看見木桑脖子上有兩個小血洞。
木蕾哽咽地問:“爺爺,桑哥哥,桑哥哥他怎麼樣?”
木信天皺眉說:“這種毒很奇怪,時是冷時是熱,時陰時陽。”
小透說:“爺爺,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木信天沉默不語,他看見木桑的衣服被破了許多口子,劃傷的口子流血細絲,而小透的衣服破處皮膚全然完好無損。
小透見木信天臉露驚訝表情之後沉默不語,以爲木桑情況不好,嚇得淚流不止哭泣不絕。她正在哭喊中,忽聽到一種男聲在說:“靈芝可以解毒。”
小透驚怪,轉頭看木信天,見他皺眉沉思。正值此刻,那男聲又傳入小透耳中,“他還有三個時辰的命。”
小透再不管那人問:“千年靈芝?”
那聲音笑了,說:“人尚且活不過百歲,何況草木果實。有年份的就行。”
世外的高人,真是樸素到家。
小透心中這樣想,口裡則稱謝不已。
木蕾聽聞小透自言自語,只道她是瘋了。
木信天抓起小透的手腕診脈。
小透反拉住他的手問:“信天爺爺,你那有靈芝嗎?”
木信天不解回答:“有,有的。”
小透大喜過望,告知木信天,靈芝可解蝠毒。木信天聽她如此說,半信半疑急忙趕回去煎藥。
木蕾服下靈芝水,毒勢稍緩。奈何靈芝貴重,幾貼就見了底,可木桑餘毒未清仍需用藥。
小透用殘渣猛火燉煮,奈何藥效清寡。
木信天、木達成、木雪青及木蕾找遍山林也不見一棵靈芝。
無可奈何之際,木達成說:“只能去張家了。”
木雪青叮囑:“切勿說是木桑要用的。”
木信天說:“照實說吧,想必已是知曉的了。”
木達成點個頭,去張家登門求藥。張仝果然果真百般爲難,木達成全心木桑安危,忍耐住了。最後,張家俊遞給木桑一包紙,說:“這已是所有了。”
木達成建紙包小氣,又知張家俊所言不實,但想到這些分量已是足夠木桑使用,也就不再橫生枝節,道個謝後自行離去。
木桑一連三天用藥,毒已全清,身體大好。
木蕾高興地說:“儘管驚嚇一場,但好在是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