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8 肉麻
見到何爸爸和何媽媽隨着何清淺的話,暫時停止了熱切的交談,將視線轉到了自己的臉上。張勁連忙臉色一整,矯詞說道:
“呃,沒什麼!就是之前在醫院的時候,聽何叔叔和文阿姨,講到了你們結婚。有些好奇,想知道在您們二老結婚後還會發生什麼?你們又是什麼時候離開那裡的!是怎麼離開那裡的!
我我爸媽說過,他們下鄉回城可是很不容易,很曲折的。”
張勁胡亂找來的藉口,居然引起了何清淺的共鳴,讓這女人胸中的八卦火再次復燃。於是,何清淺連忙附隨驥尾的同聲問:
“對啊,爸爸、媽媽,你們說到你們在北大荒結婚了,然後呢?”
之前,因爲何爸爸在昏迷着,何媽媽因爲擔心和深切的想念,因爲那胸中哀意繼續散發,所以對於那段人生中最重要的記憶,還能侃侃而談。
但是如今,何爸爸已經醒來,而且現在正溫柔的看着自己。何媽媽心底的悲痛也因爲何爸爸的情況好轉,而消散無蹤,反而因爲又和何爸爸有舊情重燃的意思,更是早已經沒了那種心哀若死的心境。
所以,恢復了正常的何媽媽,當着何爸爸的面,還真就不好意思繼續講述自己和他曾經的那段羅曼史。
於是,聽到女兒追問後,何媽媽先是如風華正茂的俏佳人般,用眼角嫵媚的斜了何爸爸一眼,然後沒好氣的對何清淺說:
“然後?什麼然後?這種事也是你一個做女兒該追問的?”
見到媽媽突然翻臉,何清淺和張勁都有些怔忡。倒是何爸爸藹然一笑,接下了這個話頭:
“其實,我倒覺着,說給他們聽也沒什麼!讓他們也知道,我們也曾年輕過,也曾經如他們一樣,難捨難分過!
這樣吧,既然淑蓉不好意思講。那就由我來說吧!”
何爸爸話一出口。自然得到了張勁與何清淺的連連點頭作爲響應。也同樣得到了何媽媽一個嬌羞的白眼。作爲默許!
“因爲我拒絕前去考上的學校,所以第二年我就失去了再參加高考的資格。淑蓉因爲我的緣故,所以也放棄了高考返鄉的這條路。
再加上我們已經結婚,所以乾脆打算就在東北安定下來,踏踏實實的做個莊稼漢。在這裡,生兒育女,養老!
然而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快。淑蓉的爸爸。也就是清淺的外公,因爲之前受到的迫害比較嚴重,身體早就垮了!就算是平反之後身子骨也始終不見大好,就在我和淑蓉結婚的第二年去世了。
那時候國家單位都講究繼承,叫做頂號頭。就是說如果父母退休了的話,那麼留下來的單位名額就可以由子女繼承。跟舊社會的爵位一樣。
所以,我和淑蓉回湘省治喪的時候,我岳父單位的領導就找到了我們。提出了讓清淺頂號頭的意思。
但是,因爲我們的工作關係是在東北,而且是當初下鄉的知青,調動關係回城的事情很不好辦,所以一時間我倆也沒了主意。
還好,我父親和岳父當時的朋友不少。尤其是當時一起改造。一起關牛棚的難友,有很多平反後官復原職。頗有些能量。
所以,在他們的幫忙下,最終我們還是在隔年回到了家鄉。淑蓉頂着我岳父的號頭兒,進了湘都大學後勤處,做後勤,管理倉庫。
因爲我算是隨同配偶返鄉,所以沒能給我安排工作。我就去了我們家街道的一家火柴廠,糊紙盒,算是臨時工。我記得很清楚,那個工作的工資是每個月十八塊六毛五七分!
那時候雖然過的挺苦,生活也很拮据,但是因爲我們倆生活在一起,而且回到了家鄉。我也能在父母身邊盡孝,所以感覺很幸福!”
說到這兒的時候,兩個老人又有些肉麻的起膩,不但兩隻手不知啥時候已經牽到了一起,十指交握。而且,眼神交流間秋波頻送,很是柔情蜜意。讓張勁和何清淺這倆後輩,看的都有點不好意思,有點起雞皮的肉麻!
在與老伴兒的感情交流間,何爸爸並沒有結束故事,而是繼續講了下去。
“又過了兩年,高考的政策再次有些放鬆。通過一些我父親朋友的關係,我也能再次參加高考了!
但是很不巧,淑蓉也在那時候有了清淺。
因爲淑蓉有了身子,不能太勞累,需要我照顧,很難抽出時間來複習功課。所以,本來我想放棄求學,就這樣過一輩子算了。
但是淑蓉卻鼓勵我,一直勸我參加高考。”
何爸爸說到這裡,話頭突然斷了,改而用更加溫柔的眼神看着何媽媽。而何媽媽在迴應以同樣溫柔的眼神同時,開口接管了話語權:
“我知道做一個學者,以做學問當成職業是過之一直以來的夢想!在上山下鄉的時候,他就和我不止一次的說過。
而且,當年下鄉的時候,爲了我,過之已經放棄過一次機會了。這一次,我自然不能讓她爲了我再錯過。
後來清淺的爺爺,也就是我的公公,知道了後,就和清淺的奶奶一起幫助我勸過之。但那時候,過之的脖子很硬,始終擔心着我,不肯點頭。
再後來,清淺的奶奶去找到了我的媽媽,二老商量好,我搬回媽媽家裡。由她來照顧我,而清淺的奶奶則搬來我家裡,照顧過之的生活,讓過之能夠專心複習。”
接着,何媽媽感慨了一聲:
“那時候過之真是拼命啊!每天早晨四點鐘就起牀,一直看書到六點多。然後還要去火柴廠上班糊紙盒,工作間隙的時候也不休息,又算吃飯,也是一邊吃一邊捧着課本讀書。
那刻苦程度可是比清淺這丫頭考大學的時候強多了。
還記得當年,這丫頭都臨高考了,還賴牀,睡覺沒夠似的……”
見媽媽不知怎麼的,就突然把話題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而且還當着自己愛人面說了出來,何清淺大糗,嬌嗔的說:
“媽,幹嘛又說人家?現在不是講您二老的羅曼史麼?趕緊快說,然後呢?然後呢?”
女兒的撒嬌,讓何媽媽很是受用,但是臉上還是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故作惡狠狠的說:
“然後?什麼然後?你爸爸腦袋那麼聰明,又那麼肯用功,當然考上了。就是現在我們工作的湘都大學。說實話,那時候憑你爸爸的成績,如果不是我需要他照顧,如果不是放不下這個家,就算是全國最好的大學也是隨便挑的。”
裝作惡狠狠的樣子說了一半,何媽媽就裝不下去了,改換了一副深情款款、妻以夫榮的表情,很是自豪。
還不等何清淺繼續追問後事,何爸爸就投桃報李的緊接着說:
“你媽媽也很聰明。人都說‘生了孩子笨三年’,但是你媽媽還是在你滿了週歲,不用再給你餵奶的那年,也高分考上了湘都大學。再後來,我倆畢業後,就一起留在了湘都大學教書。一直到現在!”
何爸爸說到這裡就住口不言,再次無視一旁的女兒與張勁,同何媽媽玩起了張勁與何清淺常玩的‘我的眼裡只有你’的‘遊戲’!
聽到二老完整的講完了他們那個年代的浪漫與癡情,又看到如今自己父母那深情眷眷的樣子,何清淺長長舒了一口氣,不無感慨的喟嘆道:
“原來爸爸爲媽媽做過那麼多犧牲,難怪媽媽這些年來一直對爸爸言聽計從!”
何媽媽似乎對於這些年來始終被何爸爸掌握着家中權柄,並不覺着什麼,甚至對自己這些年的逆來順受,也絲毫不覺爲苦,反而越覺踏實甜蜜。
所以,聽了女兒的話後,何媽媽難得不覺羞赧的肉麻表白:
“你爸爸值得我這麼做!”
確實,如果不是因爲何清淺‘臨終遺願’這檔子事,觸痛了她這個當媽媽最大的逆鱗,恐怕這輩子何媽媽也都會如前幾十年一樣,‘以夫爲綱’的活到老,做一個最賢淑的妻子。更別說什麼吵架、離婚了,那根本不可能!
何媽媽甜蜜而肉麻的表白,讓何清淺和張勁聽出其中的真誠,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對何媽媽的論點表示贊同。
雖然何爸爸獨裁了一些,很有種家中大家長說一不二的意思。
但是,這種願意爲女人犧牲,願意用自己瘦弱的脊樑爲自己的女人撐起一片天空,願意用自己孱弱的臂膀爲自己的女人建構一個安全的港灣的男人,無疑是最有男人味兒,最有魅力的男人。
這種男人,確實值得他的女人爲他無悔無怨的付出。
當然,這幾十年來,何媽媽肯任勞任怨的付出,而且甘之如飴,除了何爸爸的人格魅力之外。
更因爲他們相愛,只不過表現的方法不同。
何媽媽的愛柔軟如水,韌如菖蒲;何爸爸的愛,充滿犧牲,充滿男人的剛線條,如磐石般堅固!
何媽媽何爸爸兩人,從性格、從爲人來看,確實是天造地設的絕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