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叫不過來了。”榮陶陶邁步上前,開口道,“梅校長好!”
先叫校長,自然是沒錯的。
值得一提的是,鬆魂十名教師,卻只有九匹雪夜驚。
春夏秋冬、菸酒糖茶以及紅,統統都擁有自己的坐騎,清一色通體雪白的高頭駿馬,威武至極,唯獨老校長梅鴻玉沒有坐騎,他是坐在夏方然身後的。
而夏方然的模樣,差點沒把榮陶陶給笑死!
夏教就好像是那個孫猴子被壓在五指山下似的,整個人都“僵硬”的很。
多虧他騎在馬上,這要是讓他下來走兩步,怕是腿都邁不開,得像殭屍似的蹦着走吧?
嘖嘖...什麼叫華夏好岳父啊?
提着燈籠都找不到啊!夏方然,你掏着了!
看看你的老岳父這眼神,多陰狠!
再感受一下老岳父的氣質,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死氣......
夏方然也是倒了黴了,心中欲哭無淚。其實在臨行的時候,他也沒想到梅校長會上自己的“車”......
有一說一,也別說什麼岳父-女婿這樣的關係,無論換成誰,身後坐着個梅鴻玉,那也一定是汗毛直立、背脊發涼。
“好。”梅鴻玉點頭回應着。
聽到榮陶陶口中的碎碎念,一衆教師也紛紛低頭望來,一副饒有興味的模樣,似乎也在等着榮陶陶率先開口叫誰。
先跟梅校長打招呼,這沒毛病,但接下來呢?
在一衆教師的注視之下,榮陶陶嘿嘿一笑:“呦呵~夏教,怎麼個情況?咋還渾身梆硬呢?
這是凍着啦?我給你整倆熱水袋啊?”
夏方然:???
罵人是不是?是不是罵人?
老子踏馬廝混雪境二、三十載,堂堂大魂校,能凍着?
夏方然面色一黑,俯下身來,對着榮陶陶勾了勾手。
榮陶陶面色警惕,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
夏方然壓低了聲音,竟然對着榮陶陶的耳朵念出了一首兒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我問燕子你爲啥來?”
榮陶陶:???
我去?你是怎麼辦到的?
這種詞,但凡從我嘴裡說出來,那一定是帶着旋律的,你是怎麼念出來的?
夏方然湊到榮陶陶耳畔,繼續念道:“燕子說,你特麼管好你自己!”
榮陶陶:“......”
“呵......”夏方然出了口惡氣,坐直了身子,身體似乎也不那麼僵硬了,順手扯了扯領口。
榮陶陶雙手抱拳:“高了,我的夏小燕!”
夏方然到底沒忍住,一腳就踢了過來。
我躲~
“咳。”梅鴻玉一聲輕咳,兒子輩的和孫子輩的頓時都沒了聲音。
一衆教師紛紛下馬,正前方,高凌薇帶着梅紫、高慶臣、華依樹也迎了上來。
榮陶陶不是很確定,梅鴻玉老校長是否真的行動不便,但每每見到他的時候,都是拄着柺杖、顫顫巍巍的前行。
包括此時也是,梅鴻玉下馬的動作很平穩,但走起路來又恢復了耄耋老人應有的模樣。
這不免讓榮陶陶心中有些矛盾感。畢竟...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梅鴻玉都應該是個強大的魂武者。
甚至老校長自己也側面表明過,他已經是個魂將了。
但是...呃,你家魂將連走路都腿腳不利索?
還真是奇怪的畫面。
“剛接到通知,易薪和伊予帶着榮凌去裝物資了。”高凌薇看了榮陶陶一眼,“照顧好老師們,不着急。”
“好嘞~”趁着幾位領導與梅校長打招呼,榮陶陶也看向了幾員教師,“老師們好呀~想沒想我?”
楊春熙伸手揉了揉榮陶陶的腦袋,笑容溫柔:“我來這裡,本是來護着你的。不過在臨行前,你哥跟我說,是時候讓你保護我了。”
榮陶陶重重點了點頭:“一定!”
“呵呵~”陳紅裳一聲輕笑,“這麼有底氣,那在算上我一個?”
榮陶陶:“得嘞!”
“哼。”斯華年一聲冷哼,“這麼多人,你護得過來?”
“誒呀~說那話!”榮陶陶咧了咧嘴,“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嘛~”
春·紅:???
斯華年嘴角微微揚起,伸手按向了榮陶陶的腦袋。
而楊春熙的手還在,也只能無奈的收了回去,給惡霸的手讓地方。
斯華年那冰涼白皙的手掌,到底還是按在了榮陶陶的腦袋上,不輕不重的揉了揉:“既然如此,那就再算我一個,要保護好!”
“好說好說。”榮陶陶一臉乖巧,連連點頭。
一旁,董東冬推了推無框眼鏡,看着榮陶陶面前圍着的三名女教師,不由得開口道:“淘淘,我考考你,你聽說過三孃教子的典故麼?”
榮陶陶:“......”
我知道你有教師資格證了還不行嗎?
咋見我就問我?
你也別叫董東冬了,你改名叫“董天問”吧!
懂得不少,還tm天天問......
“你看,你理解錯了吧。”董東冬笑着說道,“不是三個娘哦,而是第三個娘好心勸學......”
榮陶陶已經快哭了,耐着性子聽完了民間小故事,連連點頭:“懂了懂了,受教受教。”
說話間,榮陶陶急忙向一旁擺手:“鄭教授好。”
鄭謙秋笑容和善,點了點頭:“好。”
榮陶陶頓時鬆了口氣,可算是來個正常人了!他好奇的湊上前:“鄭教授那邊不忙了?”
鄭謙秋解釋道:“再怎麼忙,這趟旋渦之旅也得去,此行,不知道會見識到多少奇珍異獸。”
“嗯。”榮陶陶頗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暫且不說那些深藏在旋渦身處的魂獸,單單說那個只存在於傳說故事裡的帝國,也許就會有很多人類沒見過的魂獸品種?
鄭謙秋笑道:“正好,跟你走這一遭,就當是對你的入學面試了。如果能活着回來,你就直接跟我讀研一吧。”
“好呀!”榮陶陶眨了眨眼睛,當即點頭。
之前,他那一篇《雪小巫種族》的文章,讓他獲得了免試的資格。
免了筆試,現在正好面試。
不過說實話,這面試的規格有點太高了吧?
要是按照榮陶陶這種入學考覈方式,以後鄭謙秋怕是別想再帶任何研究生了。
這誰能考的上啊?
面試的內容,竟然是跟研究生導師去雪境旋渦裡採風?
“呦,蕭教、李教。”榮陶陶擺了擺手,“抽着喝着呢。”
蕭自如歪頭向一旁吐出了一口煙霧,手指捏滅了菸頭,也沒說話。
李烈卻是哈哈一笑,也不在意榮陶陶的調侃,只是晃了晃巴掌大的小酒壺,感受着還剩下幾口,算計着該怎麼分配。
可能是覺得剩下的還夠,竟然又仰頭“滋溜”了一口。
這裡可是軍營,前方不遠處,站着的可是雪燃軍三大頂級兵團......
李烈的個人魅力,絕對不需要用特立獨行來彰顯。
然而他不在乎外界紛擾、一直處於做自己的狀態...的確是將他的魅力值拉滿了。
“沒毛病!”榮陶陶滿心讚賞,越看就越愛這員大魂校。
尤其是當了青山軍領袖的榮陶陶,已經具備了些許“愛才”的心態,恨不得當場把李烈拽進青山軍。
喝酒?違反紀律?
特人特事就要特辦!喝點酒算啥?
李烈要是真能加入青山軍,榮陶陶親自去給他買酒都行!
不過按照李教這種豪放灑脫的性格,當一名教師對他而言,約束已經足夠多了,當兵還真就不現實。
“切~區別對待,偏心眼。”夏方然罵罵咧咧着,“青山軍能有你這麼個領袖,真是倒了黴了。”
“你懂啥?李教這喝的是酒嘛?這喝的是美好的祝福!”
榮陶陶一臉嫌棄的看着夏方然,繼續道:“宋詞你都沒學過的嗎?
日飲夜飲,前程似錦!日醉夜醉,咱們長命百歲!”
李烈:“噗...咳咳......”
楊春熙一手捂住嘴,忍不住笑出聲來:“呵呵~”
甚至連夏方然都被氣笑了:“我擦...你這小鬼沒喝幾頓酒,屁話倒是一套一套的。”
榮陶陶一扭頭,不打算搭理夏方然了,卻是無意中發現了一個被忽略的身影。
鬆魂四禮·茶。
雪境中,最受人尊敬的茶!
就整體雪境魂武者而言,學者·查洱的地位甚至比梅鴻玉還要高......
察覺到了榮陶陶的眼神注視,查洱露出了抿嘴微笑的經典表情。
只見查洱推了推鼻樑上的茶色墨鏡,輕聲道:“淘淘不用跟我打招呼的,淘淘也不用分神護着我的。
我不像其他老師那樣粘人,也不會生氣的。”
說着,查洱望着天空中瀰漫的小雪,輕聲喃喃着:“我會照顧好我自己,遠遠的看着你、保護着你,不給你添麻煩的。”
榮陶陶:“......”
二十分鐘後,隨着易薪等人歸隊,石蘭也從石頭房裡搬出來一張椅子,給梅校長看座。幾方人馬也在石頭房前列陣集合。
事實上,對於戰前動員這種事,做與不做都可以,畢竟士兵們已經具備了相當高昂的情緒,也都十分清楚此行目的地是何方。
他們更清楚自己能有幸入選這支團隊,將要面對怎樣的兇險,又擁有着怎樣的幸運與榮耀。
但是在高凌薇的示意下,必要的流程還是要有的。
而進行動員的人,並不是身爲最高指揮官的她,而是青山軍的靈魂-高慶臣。
看着石頭房臺階上那軍姿標準、用冰手敬禮的高慶臣,衆將士不免心中感慨,更是有些激動。
一時間,衆人彷彿回到了很多年前,回到了青山軍依稀輝煌的時候......
歲月改變了高慶臣的容貌,帶走了他的手臂與腿,也帶走了他一個又一個手足。
沒能帶走的,是他那滿腔難涼的熱血,和那一顆依舊滾燙的心。
“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高慶臣放下了敬禮的手,“當年,我們一起進入雪境旋渦,也有幸返回了家鄉。”
說着,高慶臣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石樓和石蘭,兩位女孩正在倒水。
她們面前桌上擺滿了一次性紙杯,這是高慶臣臨上臺前突然授意下來的,石家姐妹自然是沒有二話,立刻執行。
看得出來,她們向杯中倒入的是普通白水。
然而,對於這種級別的任務而言,這樣的“酒水”似乎過於簡樸了些。
高慶臣頓了頓,繼續道:“我們不是自己回來的,是帶着兄弟們的那一份回來的。
那些迷失在旋渦中的人,那些死在旋渦中的將士們...是他們以生命爲代價,護送我們回來的。
茫茫雪境旋渦路,迷失的本該是你我,只是兄弟們先行一步,替我們趟了。
深藏在風雪中的危險,本是衝着你我襲來,只是兄弟們擋在了我們身前,替我們擔了。”
凝重的氣氛中,高慶臣示意了一下石頭房左側,石家姐妹的水鋪,開口道:“每一列,依次拿。”
石頭房前靜悄悄的,本就極度兇險、九死一生的任務,在高慶臣寥寥數語過後,讓士兵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高凌薇卻並不擔憂,雪燃軍的戰前動員,自然不會像尋常社會中企業、公司的動員大會。
不是花花轎子衆人擡,虛僞吹捧、皆大歡喜的動員會。
有退縮之意的人,不可能有資格站隊伍裡。
將血淋淋的事實呈現在衆人眼前,更能激起內心深處的憤怒、渴望與堅定。
“成功?不一定,我們要去的是雪境旋渦,沒人敢打包票。”高慶臣看着最後一列依次拿水,開口道,“所以......
無論是誰,包括我自己在內。
如果有幸留在了旋渦裡,記得幫活下來的其他人,給多年未見的兄弟們問聲好。”
一時間,青山軍石頭房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是一次真真正正的赴死之旅,高慶臣只是把所有人都藏在心底的話,開口說出來罷了。
突然間,高慶臣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但那並不美好、反而很是苦澀:“自從高凌薇、榮陶陶入駐青山軍的那一刻,我便一直關注着他們。
點點滴滴,我都知曉。
像這樣的動員會,榮陶陶曾有過一次。那天夜裡,當我聽聞了榮陶陶的那幾句話後,徹夜難眠。
我想,也許我該借用他的話。”
“以水代酒,兩口!”
說着,高慶臣舉起了手中的紙杯:“半杯,敬死去的人!”
一時間,各隊人馬神情肅穆,紛紛向地上灑了半杯水。
而拿着紙杯的榮陶陶,也意識到了高慶臣提的是哪一次,他接下來又要說什麼樣的話,然而......
事情並非榮陶陶想象的那樣。
高慶臣舉起剩下的半杯水,向下方百餘名將士致意:“剩下的半杯,敬將死之人。”
榮陶陶的內心輕輕顫抖着。
這第二杯,意思完全不一樣......
當時,榮陶陶的第二句,是“敬那些已經準備好死去的人”。
換言之,榮陶陶敬的可能是當時在場的所有人,只要你已經做好了準備、信仰足夠堅定,那麼這杯酒便是敬你!
但高慶臣的第二句,致敬的對象則完全不同。
活着的,不需要敬。
高慶臣敬的人,是現在還活生生站在隊伍裡、但在此次任務過後,永遠都回不來的那些人——將死之人。
與旋渦糾纏了半生、深知旋渦兇險與苦楚的高慶臣,遠比榮陶陶來的更直白、也更悲觀。
“咕嘟。”半杯水,一口下肚。
高慶臣捏碎了紙杯,看向了高凌薇:“高團,差不多了。”
高凌薇看着下方黑壓壓一片、攥緊了手中紙杯的將士,她輕輕點頭,隨手召喚出了雪夜驚。
只見她翻身上馬,拍了拍身下的胡不歸。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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