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輝看了看嶽清,說道:“我正有點事找你,小四,你和俊宇聊聊,我一會就回來。”說完示意嶽清和自己走了出去。
嶽清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丈夫,踏出大門後低低問道:“你幹什麼?爲什麼……”
“你沒看見俊宇的樣子?他從小就聽小四的話,讓小四好好安慰安慰他。”駱家輝笑着看了看太太,這你也看不懂?
“但是……”嶽清不會看不出柴俊宇對小四的感情,覺得這樣似乎不妥,回頭看了看客廳,卻沒有說出什麼。小四是嫁了,但總不能連表哥都見不得吧?
廳裡駱羽杉正執壺倒水,看看俊宇表哥,一身長衫腳上一雙黑緞皁鞋,依然是那種清雅的氣度,剛剛聽大嫂說俊宇的事,也看到他笑容後面的鬱鬱寡歡,可是自己能怎麼幫他?
想了想,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想法,於是笑着道:“表哥,最近有沒有看報紙?”
柴俊宇擡頭溫和地笑看着她點點頭:“最近有空,天天看報呢。”
“那歐洲局勢緊張,戰爭蔓延,表哥看到了吧?”
“嗯,形勢的確很緊張,而且戰爭正在擴大化,越來越多的國家被捲了進去。”柴俊宇的眉頭微微皺起來。
“國內儘管時局依然不穩,但是畢竟還算平靜,最近看外電,說一些英國商人到東方來尋求發展。我看他們很喜歡在江邊建工廠、碼頭和貨棧,前兩日經過江邊看到那裡有一大片荒地,若是表哥有時間不妨幫我看看能不能買下來。”駱羽杉坐下來,一邊喝水一邊笑吟吟說道。
“四妹你……”柴俊宇有些迷惑,四妹嫁進大帥府了啊,買地幹什麼?
駱羽杉看了看他,有些無奈地笑笑道:“父親……給了我一筆錢。我想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找點事做也好,如果表哥不願意……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什麼重要事情……”可憐天下父母心,原來自己不得不嫁進大帥府,父親還要賠上一大筆嫁妝,給自己那麼大筆錢也不知做什麼用。
“哦,不是,既然四妹覺得有發展,那不妨買下來,改天我就去打聽。”柴俊宇聞言急忙說道。
“那我明天讓亞玉把銀票給你送去。”駱羽杉笑道。
駱羽杉故意和他又聊了些有關駱羽楓的話題,便到了午飯時間。駱羽杉去萱壽堂陪奶奶吃飯,柴俊宇自有駱家輝他們相陪。
躺在自己的牀上,駱羽杉踏踏實實地睡了個午覺。等醒了,已是下午快四點鐘。想到譚老二的吩咐,便和奶奶她們告辭,二姨娘殷勤地送出大門,招呼了司機送駱羽杉回大帥府。
看着時間還早,駱羽杉特意讓司機轉到江邊又看了看那塊荒地,車子回去大帥府時經過一片林木蒼翠、景色清幽的地方。看着一羣工人正在拆着房子,駱羽杉問道:“這不是南華寺嗎?怎麼拆了?”
司機是消息靈人士,笑了笑道:“四小姐,聽說這裡要建什麼考試院,那些和尚都被遣散或是還俗了。”
“哦,這裡就是考試院啊。”駱羽杉想起嶽清的話,點了點頭,也沒往心裡去。一側臉,看到裡面的林蔭路上有一個女孩子正在學騎自行車,身後一個年輕男子幫她扶住,緊張兮兮地握着把手,搖搖晃晃地前行。
看的駱羽杉不由一笑,想起了報紙上說羞怯之心尚重的閨中女子,爲追趕時髦每每於夜靜更深出門學車。有首《竹枝詞》專寫此事,謂之:香檳佳釀醉流霞,閒向天街踏日華。夜靜人稀歸去也,倩郎扶上自由車。也可以說是時下的風流佳事。
想到自己居住的那座樓,後面的儲藏室似乎也有兩臺新自行車,不由想是誰的?難道是譚老二的?憑良心說,這人倒是很有進取心,思想開通。
想着想着已經到了大帥府。車子被大帥府前執勤的士兵攔住,副官上前看到後座上的駱羽杉,忙立正敬禮,揮手讓車子駛了進去。
剛從車子上下來,便看到樓前一個穿軍裝的女子正來回踱步,似乎在等什麼人,駱羽杉看了看原來是上次在機場見過的邢秘書。
送走車子,方轉身笑着和迎着自己走過來邢秘書打招呼:“你好,邢秘書。”
邢秘書笑笑,擡手敬了個禮:“二少夫人,我奉司令命令來接您。”
哦,這麼早?駱羽杉看了看她:“時間還來得及嗎?我想換身衣服。”
邢秘書答應着,駱羽杉請她在廳裡坐,亞玉送上香茶,駱羽杉走上二樓。
匆匆衝了個澡,擦乾頭髮走出來,亞玉從衣櫥裡拿出一套衣衫笑道:“四小姐,這件衣服是譚家大小姐今兒個送來的,說特意爲您做的,試試看合身不?”
駱羽杉接過來一看,是一套湖水綠的洋裙,料子輕軟,款式很是簡潔大方,色彩淡雅而高貴,裡面還有一套式樣簡單的珍珠項鍊和耳墜,駱羽杉看了心裡很是喜歡,便換上了。走出來側臉看了看穿衣鏡,素雅內斂明淨如水,大方貴氣又顯得非比尋常的靈動俏麗光彩照人,微微側臉,頰上梨渦淺淺。
看的亞玉在旁笑着直拍手:“好看,真好看。”
駱羽杉笑笑,轉身下了樓。
邢秘書也很是驚豔,殷勤地帶路把駱羽杉讓到了車上。
車子轉了幾個彎,很快便到了大帥府譚嗣慶的辦公之處------和大帥府前院連在一起的起雲樓。邢秘書一邊拉開車門一邊道:“司令在這裡開會,二少夫人請。”
二人走上二樓,迎面夏漢聲走了過來,笑着打了招呼,說道:“剛纔大帥把二少叫進去了,二少夫人請這邊坐,稍等一下。”說着,向邢秘書擺擺手,邢秘書告辭下樓,夏漢聲把駱羽杉帶到了一個會客室,有副官送上香茶,而後夏漢聲匆忙走了出去。
旁邊就是上次駱羽杉來見譚嗣慶的辦公室,門外有幾個穿西裝或是軍裝的人正在坐在凳子上笑着閒聊,似乎是等譚嗣慶傳見。
“……老鄭,你這個石油公司經理拜託幫兄弟個忙,這兩天幫忙解決二十桶油怎麼樣?”一個穿軍裝、有點禿頂的胖子笑着眯起眼睛說道。
“容易,只要老兄給幾個你們交通部頒發的貨運船的執照,讓兄弟們也賺幾個,明天兄弟便通知業務處照發。”西裝革履的老鄭隨口就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幾個?貨運船執照拿到可就是錢,老鄭,你真夠狠的,就一個吧,這玩意上面下面都盯着,要的人多實在不容易辦。”胖子討價還價。
“……”
無意識聽了半天,這些人都肆無忌憚在談生意,講價錢,如果不知道這是譚嗣慶的辦公樓,駱羽杉幾乎當作高級茶樓了。看來最近在報上看到的諷刺言論說“以前是學而優則仕”,現在是“仕而優則商”還真是有道理。
正想着,門外的聲音停了下來,有人紛亂地起身敬禮,接着便看到譚少軒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杉兒,你來了,我們走吧。”
駱羽杉點頭,二人下了樓,大廳門外傳來哨兵一聲“敬禮!”,譚少軒點頭,衛戍侍衛疾步上前打開了車門。
坐到車上,譚少軒微微嘆了口氣,黑亮的眼眸中似乎有着淡淡的疲憊。旋即伸手過來,將駱羽杉的小手握到了自己大手中。駱羽杉看一眼前排的司機和夏漢聲,臉飛紅暈掙了兩下,卻沒能掙脫,不由又窘又怒,瞪了譚少軒兩眼,譚少軒一張英俊的臉上笑意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