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唐心九急忙起身,行禮道:“不知道八阿哥來……”
“行了。”胤禩虛扶了一把,兀自坐在了亭子裡,“打遠處看到你坐在這,便不自覺走了過來。倒是我驚擾了你。”
“哪裡話,這是八阿哥你的府邸,你想去哪去哪。”唐心九狗腿本色盡顯。
胤禩笑着搖搖頭,端坐在亭內,與景色融爲一體,更顯得俊朗非凡。
“八爺,你剛剛笑什麼呢?”
“我呀,笑你那陶醉的表情。”胤禩嘴角微抿,指了指周圍光禿禿的梅樹說:“花都沒有,你竟陶醉的聞着花香,真是可愛極了。”
唐心九急忙拍起馬屁來:“八爺,那是因爲你這落梅亭實在太漂亮了。”
“是嘛……”八阿哥笑容暗了下去,露出寂寞的神色:“可惜瀾月她……從來不肯來這。”
瀾月?唐心九忽然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剛想問,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八哥,不好了……”
隨着聲音而來的,正是胤禟。
胤禟匆匆而來,臉上帶着憂慮。然,看見唐心九時,他明顯一愣。
八阿哥隨即起身走向他,朗聲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胤禟壓低了聲音,輕輕道:“裕親王病危。”
胤禩的神色唰一下就變了,急忙喊來李全備轎。胤禟跟在胤禩的身後,也匆匆離開。只是在轉彎的一剎那,唐心九看到他投過來的眼神,裡面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裕親王的病讓胤禩連日來一直愁眉不展。唐心九知道裕親王一向喜歡胤禩,而胤禩也很尊敬裕親王。每次看到胤禩皺成川字的眉,唐心九就忍不住想要撫平它。
胤禟近日也常常來八爺府,一方面開解胤禩,一方面不知在籌劃着什麼。
唐心九經常殷勤的在胤禟面前晃來晃去。幫他倒杯水也能開心半天。爲了不顯示她的厚此薄彼,唐心九也會順便給胤禩倒一杯茶。
每每這時,胤禩就會很貼心朝她笑笑,唐心九也朝着他感謝的一笑。回過頭卻發現胤禟正陰沉沉的看着她。
這一日,天色變黑之後,胤禟告別胤禩,準備回府,唐心九站在八爺府大門口舉着小手絹和他揮手:“早點回去啊……不要迷路……多去合歡殿……”
已經坐上轎子的胤禟唰的一聲拉開簾子,面色微慍,指着唐心九不急不緩道:“秦敘延,把她給我綁回府裡。”
秦敘延非常機靈,應了一聲後急忙差人去找來一頂轎子,左看看右看看趁着沒人注意,嘩的一聲把唐心九塞進轎子裡,擡轎走人。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乾淨利落。唐心九象徵性的掙扎了兩下,然後就喜滋滋的坐上了轎。哼,秦敘延肯定還以爲自己綁架手段好呢,要不是她配合,你以爲你能抓到?
啦啦啦,被九爺抓回去啦,唐心九真是開心極了,興奮的在轎子裡哼起了小曲。
唐心九隨手撩起簾子看了看八爺府,門口那兩個侍衛看到她的視線,隨即擡起頭四十五度望天。矮油,八爺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有這麼貪生怕死恃強凌弱的奴才!這麼貪生怕死恃強凌弱的奴才她怎麼越看越喜歡呢。哈哈哈……
重回九爺府,唐心九別提多開心了。轎子一停,唐心九就衝了進去,生怕胤禟臨時變卦。
“去哪?錦畫堂嗎?”唐心九走在前面,回頭看了一眼胤禟。
胤禟眼神一閃,道:“落梅水榭。”
大晚上不去吃晚飯,跑去落梅水榭,多麼可疑啊。難道胤禟想和她泛舟湖上?然後……嘿嘿…大腦內容已打馬賽克!
在唐心九幻想的空當,他們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落梅水榭。
唐心九往凌波亭裡一坐,感慨道:“嗯,還是這裡漂亮。雖然八爺的落梅亭也很漂亮,但是畢竟這裡纔有歸屬感。”
胤禟看似隨意的坐下,眼神中卻帶着唐心九不曾注意的陰鬱,“落梅亭?”
“對啊,我經常去落梅亭和八爺聊天,八爺真是溫柔啊。”唐心九點點頭,露出狗腿的本性誇道:“不得不說,你送給八爺的落梅亭真是絕了,還沒到冬天呢,都美的不可思議。”
誰知胤禟沒有露出開心的神色,反而愈發黑麪。
這下連唐心九都看出不對勁了。
“你怎麼了?”
胤禟猛的站了起來,右手緊緊捏着唐心九的下巴。唐心九驚恐的看着暴怒的他,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因爲胤禟的眼神駭人至極,唐心九的全身因爲恐懼竟然微微發抖。
胤禟的大拇指上的扳指貼在她的臉頰上,冰冷,寒冷,唐心九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她還記得,胤禟第一次捏着她的下巴,對她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你再說一遍。”
第二句: “你,給,我,滾,出,去!”
而這一次,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右手不斷的用力。唐心九甚至感覺扳指已經嵌進了她的皮膚。
不知道過了多久,胤禟終於累了,用力一甩,將她甩在地上。他陰冷的臉上滿是怒氣,唐心九趴在地上,擡起頭看着他,用眼神質問着他,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唐心九是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麼。她一直自以爲是的認爲剛剛的氣氛很好。
胤禟坐在亭子裡,陰沉的看着唐心九,聲音低沉而兇狠:“落梅亭也是你能待的地方?”
亭子不就是用來小坐的嗎?去那坐坐有什麼問題?而且那還是在八爺府,他到底管的有多寬?唐心九也氣上心頭,回道:“我坐在八爺府的亭子裡,還用得着你九爺來管嗎?”
誰知胤禟一聽,原本陰沉着的臉瞬間拉長,浮上一層殺人的怒意。胤禟慢慢的朝着唐心九走來,蹲在她面前,嘲諷的看着她,唐心九被他看的心裡極不舒服,側過頭去。
胤禟一個用力,拉住唐心九的頭髮,將她的面容拉回自己的視線內,“唐心九,我警告你,不要去招惹我四哥之後,又來招惹我的八哥。”
什麼叫招惹四阿哥之後,又去招惹八阿哥?她從頭到尾招惹的只有他胤禟一個!
“記住,我八哥不是你該碰的人。”胤禟冷冷一笑,又道:“如果你那麼想攀附榮華富貴,那麼我告訴你,只要你不去招惹八哥,我就收了你,以後府裡的吃穿用度自不會少了你的份。”
他的語氣極爲輕蔑,唐心九瞪着雙眼看着他,想從他的話裡找出一絲猶疑。可是沒有!他就是那副輕蔑的,志在必得的樣子。
唐心九看了他好久,好久……
他的眸依舊深邃,看一眼就能讓她淪陷。
唐心九一直以爲,那雙美麗的眸子裡,有她的身影,哪怕只有一點點,她也心滿意足。她一直以爲,是因爲自己不夠努力,纔沒讓他發現她的好。只要她再努力一點點,他就能發現了。
她一直以爲,只要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的,哪怕再少,她也願意。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他那雙美麗的眼眸裡,看不到溫情,看不到憐惜,看不到一點點暖意。
這個令她爲之瘋狂的男人,那雙迷人的雙眸裡,原來,竟從未有她!
好冷,真的好冷……
唐心九掙扎着甩開了他的手,艱難的站了起來。正視着他,“九阿哥。”她這麼叫道,一字一句,鄭重無比:“我從頭到尾招惹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我承認,我是喜歡你。所以我千方百計的想要接近你,在你面前討好你,希望我能走進你的眼。即使你趕我出府,我還是腆着臉回來擺個小攤,只是希望每天能看到你。”
說着,鹹澀的淚奪眶而出,唐心九一把抹掉淚,繼續道:“我聽說你府上買了豬,我就自告奮勇牽着一頭比我都高大的豬,穿越大街小巷來找你。即使被豬牽着狂奔了幾條街,我仍然興高采烈的來到你的府上,只是希望能見你一面。即時你下了命令不讓我進府,我仍然很滿足,因爲你吃的肉是我親自送來的,一想到這,我就很滿足……真的,很滿足……”
胤禟面無表情的聽着,唐心九努力忍着淚,繼續說道:“我擺攤,你來趕我走。我一個人走在雨裡的時候,我曾經幻想過你會突然出現,然後遞給我一把傘。就算你沒有出現,我還是會自我安慰說你是因爲沒看到。我總是爲你找千百個藉口,原來,原來不過是我的自欺欺人……”
“我本來沒想搬到八爺府裡,只是聽說了八爺府的聽雨軒和你府連着,我才興致沖沖的搬了進去。我每天不出門,趴在牆頭等着你的身影。即使你只來過一次,我也每天趴在牆頭,等啊等,從天亮等到天黑……有時候睡到半夜,聽到有動靜,我都會爬起來看一看,說不定是你來了。你用扇子砸我,我樂呵呵的把扇子撿回來當個寶一樣捧在手心裡看。”
“九阿哥,今天和你說那麼多,沒有什麼原因,我只想告訴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你而已。當然,你可以對此不屑一顧,但是,請不要踐踏我的感情。”
唐心九理了理頭髮,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看着胤禟,用她最後的自尊,說道:“我會從八爺府裡搬出來,九阿哥,願你我從此不再相見。”
說完這句話,唐心九長舒了一口氣,再沒有看胤禟一眼,轉身離去。
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喜歡的胤禟,從來只存在在她的腦海裡。她看過的小說,看過的電視,看過的史書。她喜歡的胤禟,只不是她自己YY出來的人物而已。
而真實的擺在她面前的胤禟,原來並不是她喜歡的那樣。原來,她一直都錯了,錯把YY當成愛情,錯把幻想當成真實。
不過還好,現在還不算晚。
這麼多年來的暗戀,YY,幻想,就在這一刻結束吧。從此告別胤禟,開始她新的人生路。
再見了,她喜歡了那麼多年的皇九子。
再見了,她曾經以爲他是一切,現在才知道,原來她並不是非他不可。
再見了,至少年少時那麼純真的愛過,至少她記得愛過他,皇九子,胤禟,再也不用相見了……
唐心九再一次走出了九爺府。然而同第一次被趕出去不同的是,這一次是她自己堂堂正正走出來的。她走的那麼凌然,那麼決然。根本沒人發現,她的眼角抑制不住往外流的淚。
望着轉身決絕離開的唐心九,盛怒之下的胤禟忽然愣住了,他看着唐心九的背影,覺得自己好像再也抓不住了。一向高傲的胤禟,臉上竟然爬上了後悔的神色……
“爺,要不要奴才幫您把人追回來?”秦敘延察言觀色,立即明白了胤禟的心思。
“追……”胤禟頓住,隨即搖頭:“罷了,由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