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日當空的虞靈山頂,千餘人擠在一處擂臺周圍,感覺不到熱,反而心裡有點發涼。
衆人眼中的鬧劇,像是巴掌一般,狠狠的扇在他們臉上,使勁揉揉自己眼睛,告訴這不是真的,但現實擺在眼前,又無情的蹂躪着他們。
那個居住在百草園,一直淪爲笑柄的凡人,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凡人也有不平凡的時候。
體內沒有半點靈力流露,但施展驪山劍法輕車熟路,看上去比很多自以爲是的行者還要迅猛,在擂臺上面跟擁有九星行者修爲的江映雪打的不分上下,而且有種越戰越勇的趨勢。
這一刻,很多人都忘記了呼吸,整個虞靈山頂進入一種莫名的寂靜狀態,似乎所有人都想把這裡遺忘。姜寧在擂臺上的所作所爲,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但作爲當事人的姜寧就不這樣想了,自己修煉驪山劍法已有三年,已經無法用嫺熟這個詞語來形容了,加上修煉臨字訣後,所擁有的力量,可以說每一劍都非常沉穩,敦厚有力,但作爲對手的江映雪截然相反,她手中的靈劍非常的柔軟,姜寧還是第一次跟這樣對手切磋,她的劍法以輕巧爲核心,以快爲骨架,讓自己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不可小視。
兩人在擂臺之上你來我往,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五十招,江映雪突然停了下來,劍指姜寧,道:“你不是拳法精湛,一招制敵嘛?這會兒怎麼被我追着打了,我看不過如此,現在給你一次機會,主動認輸,繼續回百草園過你的溫室生活。否則我劍下無情,萬一傷了你沒法向廬山交代。”
比賽正在興頭上的姜寧顯然沒想到江映雪會突然來這招,真是掃興:“女人就是女人,婆婆媽媽的,你行不行,有本事殺了我,心裡沒點比數,爲什麼上臺啊?”姜寧最反感這種動不動就拿廬山爲藉口,出來說事的人,弄的好像自己沒有廬山罩着,就不可能活到現在一樣。
江映雪的話無疑說到了姜寧的痛點。
女人在男人面前是有絕對的特權的,但不是每個女人在男人面前都有特權。
姜寧原本想着耗盡江映雪的靈力,讓其自己認輸,這樣既能陪自己練劍,又能保住後者的面子,一舉兩得,沒想到江映雪嘴上功夫比手上功夫更勝一籌。
“小子,如果你不知難而退,我可不客氣了,剛纔我沒有用全力,是給廬山面子,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可別怪我別客氣。”江映雪掃了一眼臺下裁判,對着姜寧惡狠狠的說道。
姜寧冷哼一聲,向前拋出手中的藏鋒,卯足了勁一拳擊中柄頭,藏鋒像是利箭一般向江映雪射去,同一時間,姜寧雙腳點地,緊跟其後。
江映雪嘴角閃過一抹得意的笑容,心裡暗道:“這小子還是太年輕,終於上當了。”剛纔她說的話完全是爲了刺激姜寧,因爲她發現兩人激戰一刻鐘,自己靈力開始匱乏,有些跟不上節奏的感覺,但姜寧卻越戰越勇。
她根本想不明白一個凡人就算爆發力驚人,沒有靈力支撐,又怎麼會這般持久?
當然,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些。在她剛入門的時候也修煉了一年的驪山劍法,每一招她都爛熟於心,但是此刻姜寧施展出來比自己理解的要深刻,每一招都施展的密不透風,越想越覺的害怕。
如果他不是凡人,或許他的命運會被改寫吧?
然而凡人終歸是凡人,最終還是在自己言語的刺激之下激流猛進,看到姜寧出手,江映雪已經預測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得意一笑後,調動體內所有靈力,手捏劍訣,靈劍像是幽靈一般,迎着藏鋒而去。
靈劍像是靈蛇一般纏繞住藏鋒,但出乎江映雪意料的是,原本應該被自己擋住的斷劍,速度沒有辦法緩和,那種爆發力已經突破了自己對姜寧的認知。
“難道這個凡人剛纔一直都沒有用全力?”
然而認真起來的姜寧根本不是去給江映雪時間思考,緊隨藏鋒而至的他,又一招‘雁過嶺’,整個人凌空而起,雙眼盯着江映雪試圖擋下的藏鋒,擡起右腳狠狠的踢中藏鋒柄頭。
“錚!~”
就在江映雪震驚之際,藏鋒上面傳來的力量再次爆發,只聽得一聲清脆的響聲,江映雪手中的靈劍便斷成數節,被軟劍束縛的藏鋒像是一座爆發的火山,沒有任何停滯的預兆,迎着的喉嚨刺了過來。
一時之間,嚇得江映雪面色寡白,想要躲避,奈何距離藏鋒太近,加上藏鋒速度太快,根本避無可避,最終不知所措的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看來傳聞沒錯,大明宮告訴自己的也是事實,姜寧的確心狠手辣,一拳就打斷表哥秦壽生全身骨頭,以致癱瘓,這一劍,又要了自己的命。
然而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特別是等待死亡。
這一刻她有悔恨,爲什麼不去照顧受傷的表哥,如果自己今天死了,受傷的他又有誰去照顧;還有羞愧,剛纔惡意嘲諷姜寧,到頭來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更有不平,爲什麼一個沒有半點靈力的凡人,擁有這般實力?
這一刻江映雪的心裡泛起千百思緒,但轉念一想,以姜寧的劍,不可能讓自己等這麼久啊!小心翼翼的睜開一隻眼睛,她看到那斷劍距離自己的脖子只有半分距離,而劍柄,緊緊的握在姜寧的手中。
這一刻,整個虞靈山頂陷入一場死寂狀態,就連那吹過的山風,也忍不住駐足,萬籟俱寂。
“師姐,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你剛纔的話說的有點過分,希望你下次說話注意點。其次面子是自己掙得,別人給那是施捨。”姜寧手握藏鋒,背對着江映雪開口說道,冰冷的話語打破整個虞靈山的寂靜。
師父覺得自己窩囊,不想見到自己,因爲他是師父,這些人又是爲了什麼?
“啪啪啪!”
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頓時掌聲四起,很多緊張的人都鬆了口氣。
說罷,姜寧收了藏鋒,頭也不回的向擂臺另一處走去,他擡起頭看向臺下那個唯一欣賞自己的女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隔着擂臺,兩人對視一笑,然而北殷芷瑤臉色突變,口中喊出兩個字:“小心。”不過因爲四周掌聲譁然的原因,姜寧根本聽不清楚,不過懸浮在髓海的湯勺突然一震,他的腦中閃過危險兩個字。
就在姜寧收劍離開的那一刻,江映雪聽着四周的掌聲,回味着姜寧剛剛說的話,瞬間惱羞成怒,拎起手中斷劍,直接朝着姜寧的後背刺去。
因爲放鬆了警惕,其次距離太近,姜寧雖然感覺到身後有危險,但根本來不及反應,他的身子一側,江映雪的斷劍直接刺中他的後肩。
“混賬!”
擂臺下一聲大吼,宋鐵第一時間出現在擂臺上面,一掌擊中江映雪,後者直接飛下擂臺,還好鄭千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不至於香消玉殞,轉手遞給江映雪的同門。
宋鐵出現在姜寧身側,扶住後者,食指上面靈力流轉,在後肩傷口處點了三下,然後轉過頭來詢問姜寧:“感覺怎麼樣?”
後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瞬間讓姜寧汗如雨下,咬着牙道:“多謝師叔,應該沒事,皮肉傷而已,我休息一下。”隨即坐在地上,運轉臨字訣。
看來以後惹誰都不能惹女人,上次從書裡看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覺得有點偏執,現在看來一點都沒錯,也活該自己嘴賤,贏了就贏了,說什麼大話,拽什麼拽。
第二個出現在姜寧身邊的人是北殷芷瑤,她從袖中拿出一顆丹藥,雙指一用力變化成齏粉,然後敷在姜寧的傷口處。
姜寧運轉臨字訣,四周靈氣涌入體內,流轉之間化爲純淨的靈力,然後散於傷口之處,慢慢的融入其中,疼痛頓時得到緩解,臨字訣繼續運轉,傷口慢慢開始修復,而且有了靈力的帶動,外敷的靈藥藥力散開的更快。
姜寧心中高興萬分,臨字訣果然有用,果然可以修復自己的身體,不但是增強體質和韌性那麼簡單,持續修煉許久,慢慢的傷口處便傳來癢癢的感覺,就在這時候,耳邊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你瞎了嗎?沒看見已經受傷了,而且這是咱們裁判沒有及時制止的誤傷,讓他休息到不影響比賽爲止,這樣才公平。”不用看,聽着火藥味十足的說話口吻,姜寧就能猜出說話的是宋鐵無疑。
一旁的鄭千虎表現出難爲之色,笑着說道:“這確實是我們的責任,如果宗門有所追究,老夫絕不逃避,但規矩就是規矩,總不好破吧?他既然接下了這懸賞令,那就得遵守懸賞令的規則,比賽間隔只能休息半個時辰,咱們天道宗森嚴,不是我不講情面,我怕一會兒刑山的人來了,取消了他的資格,再說了,比賽哪有不受傷的,如果參加不了,認輸不就完了,何必作踐自己。”
然後停下聲來,將話題拋向一旁的趙大倪:“趙師妹,你說是不是?”
趙大倪說道:“按照比賽規則,場均休息只有半個時辰,否則視爲棄權,不過是有特殊,這個事不是比賽造成的,而是對手破毀了規則,我覺得咱們可以酌情考慮。”
鄭千虎笑道:“趙師妹,我希望你正視自己的身份,這是大明宮發出的懸賞令,刑山的人可都是鐵面無私的,希望你不要徇私舞弊。”在他說大明宮和刑山的時候,話音拉的格外長。
趙大倪冷哼一聲:“刑山是天道宗的刑山,不是那個宮的刑山,徇私舞弊這種事情我趙大倪還不知道怎麼幹,如果你不同意,咱們就按照規矩來,比賽出現突發情況,裁判舉手表決,半數通過就算通過。”說話的同時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後看向宋鐵。
宋鐵本就不想多言,堅決的舉起右手,然後惡狠狠的看向鄭千虎。
然而就在鄭千虎笑臉突變時,坐在擂臺上的姜寧睜開了眼睛,然後說道:“多謝兩位師叔好意,規矩是用來遵守的,不是爲了找特殊的,我會按時參加比賽的。”
趙大倪自然沒有想到這個凡人竟然會拒絕自己的好意,宋鐵就簡單多了,臉瞬間黑了下來,彎下身,湊到姜寧臉前一公分出,用近乎吼的語氣說道:“你小子別不識好歹。”
姜寧被這個不善於表達善意的師叔逗樂了,翻身站起來,不能拿着別人的方便當隨便。
姜寧擡手拍拍自己受傷的肩膀,看着宋鐵說道:“師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真的沒事了,可以正常參加比賽。”
一旁的北殷芷瑤更是一臉的關切,姜寧拍拍自己的胸脯,拋給後者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走到擂臺中間,向擂臺下喊道:“墨川姜寧,那個師兄再來賜教?”
宋鐵一肚子的火卻不知去哪裡發泄,氣哄哄的走下擂臺,趙大倪也是一臉的不解,比起贏得比賽勝利,這一刻的姜寧更讓她好奇,只有鄭千虎一臉的得意,北殷芷瑤沒有任何表情,安然的走下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