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玲瓏的目光越過小蓮,停留在一位滿面愁容的女子身上。那是歷經了怎樣的風塵,讓一襲素白長裙沾滿了塵灰,一雙藕臂也是新傷累累。
這一行,怕是慌不擇路,跌過好幾跤吧。
“出了什麼事?”心生關切地問道。
小荷怯怯地看着問話的商玲瓏,有些難以啓齒。她,會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幫我嗎?若是幫我,會不會讓妹妹欠她更多的人情。
可是,在這裡,這個地方,我能尋來的幫助,也只有妹妹這裡了。
當時看着好近的寨子,現在才趕到,這麼久,被壞人包圍的父親……麟走了,陪着父親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他不能有事,即便希望只有千萬分之一。
多年的姐妹之情,小蓮自是知道姐姐在猶豫什麼,在得到商玲瓏的眼神肯定後,轉身,拉過姐姐的手,說道:“姐,這麼些年來,一直是你照顧我,幫助我,這次換妹妹,是發生什麼事了,你可以和我說嗎?”
小荷感受着小蓮手心的溫暖,看向商玲瓏,言語中帶上懇求:“尊貴的小姐,請救救我父親,他在寨子北的樹林前被九個壞人追殺。”
“你父親?”
小蓮也是被這一句話驚到了,父親?眼裡閃過希望,轉而茫然。可是,父親爲什麼不帶着我,只帶着姐姐走?是因爲我選擇跟着玲瓏姐姐了麼,那,至少也和我見一面,道個別啊,哪怕是一面,讓我知道你的模樣,讓我知道我還有父親。
“是的,”小荷注意到小蓮的驚喜轉而失落,抿了抿嘴,對小蓮坦誠道,“小蓮,其實,有一件事自從我猜到父親是誰那一天起,就該告訴你的,因爲,我擔心從他嘴裡說出來,給你的傷害更大,但又怕你會不理我埋怨我,見他沒有說破的意思,我也就一直瞞着瞞着,今天,瞞不住了,我不是你的親姐姐,我的父親是尹長軍。”
我不是你的親姐姐,我的父親是尹長軍。
最後一句話讓商玲瓏都呆了片刻,更何況是事中人的賴小蓮。
只是,小蓮想恨恨不起來,想哭哭不出來。瞞着我,何嘗,不是保護我……想通了,便釋然地說道:“如果,我有一個妹妹,我也會瞞着她的,姐姐你說,需要我們幫什麼?”
“寨子北邊的樹林前,父親正被九個壞人圍殺,離我趕到這裡,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且不論兩個時辰能發生什麼樣的變故,決定多少故事的落幕,就說膽敢挑釁甚至圍殺一個通天境,哪怕只是初期,那九人怎麼也得是聖武境的實力,九個聖武境,其中,更可能有大聖境的存在。商玲瓏微微蹙眉,若是錢財物方面還好,五寶閣都不缺,只是能派出援救的人選,目前雲逸昏迷不醒,需要有熟人照顧,趙影得留下來,薛姓兄妹修爲低幫不上忙只能照看閣中生意,似乎只有笑管事和我可以趕過去。
“笑管事,可願隨我出去救個朋友?”
“我來了,”時刻留意着小姐的笑彌勒早早換了一身武服。以他這麼多年的看人經驗,從小荷一進門,就知道這女孩是來求人的,只是沒想到能說動自家小姐。
本就緊身的武服,套着他那有些福氣的身體,再好的料子都在發聲抗拒,只是誰能想到,這件武服曾是商家御用裁縫爲他量身定做的,歲月,是把殺豬刀啊。
“咯吱,呲啦”,骨頭被勒得錯了位,武服的腋部也開了線,笑彌勒哈哈一笑掩飾尷尬,打趣道,“這麼多年沒打架,這衣服已不合身,骨頭也都有些鬆了,不過既然小姐吩咐了,骨頭鬆的我就給別人鬆鬆骨去。”
黑夜,清冷的月光下,繚繞不去的血腥氣味,在樹林前的這片空地上,裂縫、焦土、血跡、殘肢斷骨。
來晚了。商玲瓏和笑彌勒對視一眼。
這明顯已是被飢餓的野狼清掃過的戰場。
那一隻斷臂上,兩骨間還留着一顆野狼進食時不小心磕斷的尖牙。
笑彌勒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在野狼的足印那一抹,“血已涼,卻未乾涸,野狼羣應該離去不久,但從戰鬥落幕,血腥味散開,引得野狼過來,零零散散的時間加起來,現在這個時候,離戰鬥結束之間估摸着有一個時辰之多。”
那豈不是意味着還有一個時辰他們是在戰鬥?
一個時辰的生死之戰,別說是通天境初期,就是通天境大圓滿,都難以支撐下來,期間,必然還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且,爲什麼只有手臂和腳,頭和身子又在哪裡?
野狼難不成喜好那兩塊地方的肉,可多少,也留一些殘渣下來吧。比如牙齒,這麼堅硬的東西,它們也不怕消化不良?
這一圈的焦痕,入土三分,連草根都燒得一點不剩,當時必然有強者使用過火之力,但似乎有人刻意清掃過氣味一樣,空氣中除了血腥味久久不散,這草燒後的菸灰之味,竟淡的出奇。
處處都透着蹊蹺。
笑彌勒收起一貫的笑容,戒備且凝重地四顧,生怕是一個陷阱,雖然那個姑娘的妹妹似乎和小姐關係不錯,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輕聲道:“小姐,依我多年的經驗來看,這裡的一些跡象,不像是尋常戰鬥該有的,雖然他已經很好地掩飾了,但恰恰是這過分謹慎清掃痕跡的手段,讓不該少的東西少了,反而暴露了消失的痕跡。”
商玲瓏的雙目呈現異色,在蒼茫之夜,猶如兩顆明珠。
自樹林走來一雙腳印,在焦痕一丈外止步……
“確如你所言,此前,這裡確實發生過一場大戰,也確實是九個人圍攻一個,但後來,應該又來了一位強者,這位強者的修爲遠在衆人之上,一出手便將整個戰場傾覆,至於此人,是敵是友,若從離開的腳印來看,尹長軍,是被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