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內,一排排鐘乳石尖滴答着濁水,“啪嗒,啪嗒”,落在一方石潭中,濁沉而清浮。
“謝,咳咳。”賴長軍正要說句謝謝,胸口上涌一陣混亂衝撞的血氣,忙壓住即將吐出來的血塊,打坐調息。
一道身影負手面對着石壁,緩緩道:“謝什麼,我也不過是受人所託,倒是你,可得好好養傷,不然,不只是負了我,你,更負了他。”
“船長,船長他還好嗎?”賴長軍心中有些歉疚,自己,不該這樣一走了之的。
“他?方舟之上隕落了太多的重要人物,即便天下堂有天大的面子,也難平息衆門派家族的怨恨,截止我離開擺渡寨那刻,至少有五個門派和家族往寨子中增派了弟子,目的,無非是聯合向天下堂施壓,讓天下堂給個大家都滿意的交代,當然,其中少不了一些小門派損失個無關緊要的弟子,卻也加入隊伍之中,誰讓這件事,有利可圖呢,目前寨中流傳的消息,是你已經被天下堂刑罰部給擒下,並以畏罪潛逃之罰當場格殺,”鬼武嘴角難得揚起一絲笑意,天下堂如此做,倒也合了自己的意,轉過身來,“所以,天下堂如何處置他,就全因你而定了,你若死,他無恙,你若活,以他的地位,輕則貶,重則逐,雖不至於丟掉性命,但傷筋動骨免不了了,若知他恩,此生莫回北原城,改頭換面、隱姓埋名,去一個消息閉塞的地方,安穩地生活。”
調息完畢的賴長軍瞭然地點點頭,站起身,鄭重道:“之前的尹長軍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姓賴,賴無名,只是……”忽然不安起來,看看洞外,想要離開。
“我知道,你在擔心你的女兒,不過呢,你大可以放下這顆心,她此刻應該安穩地回到了擺渡寨,畢竟一路上的宵小之輩,都被我警告過了,等此事風聲過去,我便帶她來見你,這段時間,還請好好待在這個山洞之內。”
賴無名點點頭,看着鬼武離開,背影轉瞬已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唯有淡淡的話語傳來:“這積了千年的鐘乳石水,濁沉而清浮,是平復混亂血氣上好的藥,你目前的傷內外交加,不宜吃五穀和肉食,就以此水代三餐,將就着些時日。”
酒宴之上,尹奚龍、尹笑、顧策三人把酒正歡,忽而傳來的喧鬧聲擾亂了歌姬的舞步,不顧衛兵的阻攔,廳中闖進六位戾氣頗重的修士,分列左右。
顧策正待起身,尹奚龍示意稍安勿躁。
刑罰部的兄弟,久經殺戮,戾氣自然難掩。
三長老回信中說已派正在擺渡寨附近執行任務的天組十人去辦我交代的事,如今六人回來,想必已經是辦妥了。
“月上高樓,顧策兄,今日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到了該歇息的時候,不如就此散席如何?”
顧策明瞭尹少主和尹部主有要事商談,自己這個還未獲得信任的外人自當迴避纔好,便也腳步踉蹌,順着尹奚龍的話說道:“喝時還未覺得如何,一停杯,酒勁就都上來了,好酒啊,這倒是有些撐不住了。”
說完轉身便走,一步一踉蹌。
難得一個知趣的門客,尹奚龍從身姿曼妙的歌姬中選了一個容貌姣好的,伸手一指,說道:“你,帶這位顧公子去客房歇下,好生照顧。”
被選中的歌姬咬脣,有些不願。她們並非屬於天下堂,而是被尹部主請來獻舞的花安閣伶人,從來只是賣藝不賣身的。
但或許,賣藝不賣身只是對於尋常勢力來頭的人定下的規矩,而花安閣是惹不起天下堂的。
看着一道清麗的身影緩緩向自己走來,顧策其實還是頗爲意動的,對着尹奚龍拱手道:“那就謝過少主了。”
“客氣。”
淡香拂面,顧策順勢摟住歌姬的盈盈軟腰。
見顧策走遠,尹奚龍揮手道:“你們,也都去賬房領賞錢吧。”
餘下的歌姬紛紛做禮謝過,依次離開。
廳中只剩尹奚龍、尹笑,還有六位面色不太好的刑罰者。
“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少主,實不相瞞,此一事,屬下心中頗有怨氣,還請少主解釋解釋。”
“哦?”怎麼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樣,是中間出了差池?尹奚龍認真道,“你且說說,發生了何事。”
帶頭之人,便是刑罰部天組追捕尹長軍未現身的第十人,也是目睹了那不在計劃中的“第十一個人”取代了自己的角色,將尹長軍救走了,這豈不就是不信任?“這個計劃,我本就帶着手下們拿命辦事,誰知竟被稀裡糊塗地賣了,損失了一個尹姓本家的晚輩,而這個出賣我的人,可能就是少主你,怎讓我不寒心。”
尹奚龍皺眉,不是因爲對方用這個口氣和他說話,他還沒小肚雞腸到那份上。
是有誰,泄露了我的計劃嗎?不該,這個計劃只有眼前組長、尹笑、我還有三長老知道。那個救走尹長軍的神秘人會是誰,是尹奚漫一派的人麼,若真是,那可就糟糕了,雖然奚漫還未蠢到將此事捅破讓天下人恥笑天下堂恥笑我的做法,但向族裡長輩添油加醋,是他一貫的風格,到時候我少不了一頓責罰,畢竟,手段太過不光彩。
“你可看清楚了他的身形容貌?”
“遠遠就能感受到的通天境大圓滿氣息,是敵是友未清楚前,我不敢現身,也不敢往他那停留太久的目光,誰知道會不會被他察覺,索性他殺的,正包含了不知此計劃的三個外姓,不然,我還得親自出手處理一下,”帶頭之人見少主示意自己繼續,便接着說道:“戰場什麼的,我也儘量打掃了一番,其他門派若是查起來,也能給他們導向我們想要的結果。”
通天境大圓滿?!此等人物,尹奚漫還不至於能隨意請出來。尹奚龍的心安穩了一些,但接着又發愁,這個神秘人,會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衛兵長尹長軍拒捕當場被格殺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整個寨子,覆水難收,不行,我得爲自己謀一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