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孝軌與風明貞還有風明薇不是一起來的。
風明薇是奉郭老夫之命來的。
原本郭老夫人想讓柳氏來,不過柳氏以自己身懷有孕不合適去別人府上道賀爲由拒絕了。
郭老夫人沒辦法,只能讓風明薇代替她前來祝賀。
而風明貞,是自己請纓,主動來的。
至於鄭孝軌,則是聽到風重華被賜婚的消息,樂顛顛跑來祝賀的。
這三個人,懷着三個不同的目的。
齊聚了文府的前院。
風明貞看着風重華一副雍容之態,被下人攙扶着緩緩步入前院。面上並沒有因被賜婚而有的張狂和得意,有的只是嫺靜與淡然。
想到自身的遭遇,不由苦笑起來。
曾幾何時,那個雍容華貴的人,就是她。也只有她,纔是被衆人羨慕和嫉妒的。
可如今……
風明貞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風明薇則是明顯地瑟縮了一下,看到風重華進院立即自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是被風重華上次打她給嚇到了。
而鄭孝軌則是斜着眼,陰陽怪氣地道:“喲,你們文府待客之道與旁人不同啊!竟是把來道賀的客人晾了兩個時辰。”
他的聲音陰測測的,聽得風重華一行人皺起眉頭。
風重華面色如常,緩步走到上首坐了下來。
她現在御賜的世子妃,是有誥命的。哪怕就是在文府裡,若是論起真來,也是能坐在文謙與周夫人上首的。
見到風重華不理他,鄭孝軌的面上帶了怒容,“聽說你被御賜爲世子妃,我等連夜準備了禮物,又巴巴地送過來,誰曾想竟是把我等一晾就是兩個時辰。”
鄭孝軌氣沖沖的,臉上多了陰沉之色。
惹得許嬤嬤等人多瞪了他幾眼。
“上茶。”良玉吩咐下人上茶。
不過一會,芳芬四溢的雨前毛尖被呈了上來。
茶香四溢,風重華端起金廂彩漆茶碗吹了一口,而後用碗蓋輕輕撇了撇碗上的浮沫。
竟是看也不看站在下面的三人。
時光一分一毫的過去,風重華慢慢地飲着茶,又好似對文府的糕點突然產生了興趣,拿在手裡細細地打量着。
她不急,可是站在下面的人卻急了。
鄭孝軌一張臉漲得通紅,口裡說出的話也有些失禮,“風二姑娘,我們好歹是客人,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份了?你這樣茶沒有,人不見,來了不說話。傳出去,也不怕被御史參一個輕狂的罪名。”
說得好像求着他來慶賀似的。
“誰讓你來的?”風重華微微擡眸,勾起單側脣角,譏誚地笑着。
鄭孝軌一時語塞,片刻後惱羞成怒,跳着腳道:“什麼叫誰叫我來的?你現在發達了,做了世子妃,是不是就瞧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了?世子妃有什麼了不起的?又不是皇子妃,難不成還得讓我下跪向你行禮不成?”
“放肆!”許嬤嬤呵斥道。
“喲!宰相門前七品官,這還沒當上世子妃,家裡的下人就抖起來了?”鄭孝軌歪着頭,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架勢。
風明薇有些戰戰兢兢地瞧了一眼風重華,悄悄向後退了半步。
風重華沒當世子妃前就如狼似虎的,這當了世子妃以後還不得把她吃了啊?
她一想到前些時候風重華在風府所擺的威風,就心中發憷。
風明貞則是心生嘆息,看了看鄭孝軌,再看了看風重華,不發一言。
“難不成,你要見我,我就必須要見你不成?”風重華脣角含着譏笑,冷冷地看着鄭孝軌,“說到親戚,我倒奇怪了,我與靖安候府是幾時成爲親戚的?”
鄭孝軌是鄭白錦的哥哥,鄭白錦是風家的妾。
而她名義上則是風家二房的嫡長女,鄭孝軌這個姨娘的哥哥,怎麼可能是嫡女的親戚?
鄭孝軌顯然也想到這一層,臉色有些發青。
卻原來,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他來送禮啊!
鄭孝軌越想越怒,忍不住高聲道:“我告訴你,以後你做了世子妃就是屬於勳貴體系,而你舅舅文拾遺則是文官。這自古以來文武不同路,勳貴與文官互相不來往。以後你就不能再與你舅舅來往了,除了我們這些勳貴親戚,你還能依靠誰?”他以爲風重華是個小姑娘,被他這一嚇就會嚇住了。
可是沒成想到風重華卻是冷着臉將茶杯重重地擱到茶托中。
只聽得一聲‘叮’的輕響,卻如同巨雷炸響在心中,“這是哪裡來的混帳東西,說出這樣的混帳話?居然教我成親以後不認親戚不顧倫理……”說到這裡,她環顧四周,“這樣的混帳東西是哪個放進來的?自去榮大管家那裡領二十棍。”
“還不叉出去?”許嬤嬤早就發怒了,這會聽到風重華這樣說,連忙跟着說了一句。
一聽到要把他叉出去,鄭孝軌又羞又惱,忍不住跳將起來,準備擺他靖安候的架子。
哪裡想到,前院的下人們早就在榮大管家的訓練下粗通了武學。
只不過扭了扭鄭孝軌的胳膊,又用力在他後膝上頂了一下,就將他那一口還未呼出來的氣給咽回了肚裡。
眼見鄭孝軌被人如同死魚般拖了出去,風明薇只嚇得渾身發抖。
許嬤嬤覺得還不解恨,吩咐下人,“以後再見這人,不許放進來!否則的話,就跟着這人一起出去。”
下人見到許嬤嬤盛怒,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誰都知道許嬤嬤是風重華跟着的一等紅人,她說的話就等同於風重華的話。
許嬤嬤不許鄭孝軌再進門,那就證明風重華根本不準備認這門親。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放開我……”鄭孝軌的驚呼聲越來越遠,最終什麼也聽不到了。
風明貞看了一眼穩坐在上首的風重華,有些心虛的將頭轉向外面。遠處的院牆上爬滿了薔薇,薔薇旁種了幾叢細竹,細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與會昌候的粗曠和簡撲相比,更是多了幾分樸素典雅的清幽。
一想到會昌候府,風明貞就覺得心中隱隱作痛。
她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沒忍住?
兩年多都忍了,爲什麼非要在前幾日破了功?
如今張延年生死不知,她被趕出了府。再想知道張延年的消息,難如登天。
她不是沒想過辦法,甚至去求了淳安郡主。
可是一向對她和顏悅色的淳安郡主,此次卻連見都不見她。
是了,延年是郡主的表哥。
自己把她的表哥砸得昏迷不醒,她怎會見自己?而且自己還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話,竟然把郡主與延年扯到一起。
依淳安郡主的個性,她怎麼可能原諒自己?
此時,風明貞的心中全是後悔。
這邊風明貞垂着頭,後悔不迭。
那邊的風明薇卻是瑟縮着不敢向前。
看着倆人這不同的表情,風重華脣邊笑意不變,眼神卻更加深幽。
她與風家的關係再沒可能緩和。
郭老夫人既然將她告到順天府,那她就再沒必要對風家懷柔以待。
除了一個柳氏還需要她照撫,其他的,與她再無半點關係。
想到這裡,她清了清喉嚨,“兩位,可還有事?”言下之意是準備送客了。
聽到風重華準備趕她們走,風明貞臉上的表情更加苦澀。
曾幾何時,她這個高高在上的會昌候府的大奶奶,也需要這樣仰人鼻息了?
越想,她心中越苦,忍不住開口道:“阿瑛,我今日來非爲別事,而是想求你能不能替我往會昌候府遞句話。”
風重華臉上帶着微笑,將身子輕輕向後靠了靠,“文府與會昌候府素無往來,若是風大姑娘有話,不妨自去會昌候府。”拒絕的乾淨利落,沒有半點猶豫。
沒想到風重華連句話都沒有說,風明貞不禁怔住了。她怔怔地望着風重華,沉默了半晌,“阿瑛,別人得罪你了,我總是沒有得罪你吧!”
聽了她的話,風重華揚了揚眉梢,目光落在放在桌上的茶杯中。
那茶杯已空,只剩下落在杯底的茶葉。
沒有了茶水的浸泡,茶葉彷彿失去了靈性般,無精打采的。
就好像沒了會昌候府做後盾的風明貞。
“你真是認爲是因爲得罪了我,我纔不幫你的嗎?”風重華擡起頭,認真地看向風明貞。
沒想到風重華竟然這麼說,風明貞愣了一愣。
見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風重華不禁嘆了口氣。
“也罷,我就看在我在風府時,你未曾過多難爲我的份上,我告訴你,你是因何被休。”風重華微微搖頭,風家出來的女兒哪怕就是跟隨在淳安郡主身邊,也學不到淳安郡主一兩分的本領。
“會昌候府的姑奶奶是周王的原配,想必這個你早就知道吧!”風重華看到風明貞點頭,便接着往下說,“那周王妃是如何亡故,想必你也知道吧!”眼目看風明貞再點頭,風重華又道,“既然這兩條你都知道,爲何你還想不明白?”
風明貞皺起了眉頭。
這和她被休有什麼關係?她被休明明是因爲她把張延年給砸暈了,公婆惱怒她,這才把她給休了。
風重華嘆了口氣:“既然想不明白,就走吧!你的話,我是不會替你往會昌候府遞的。”
眼見風重華要趕她走,風明貞急了,她大呼:“阿瑛,你縱是讓我死,也得讓我做個明白鬼!何苦說話半遮半掩,讓我糊里糊塗?”
“休要糾纏!”風重華卻是有些惱了。
你自己笨,難道還要怨別人話未說到嗎?若是你真聰明,會昌候府怎會把你給休了?
嫁到王候之家,居然連他們家的仇人是誰都分不清。風慎既然投靠了袁皇后,那就是會昌候府的敵人。
會昌候府怎麼可能允許自己的敵人做未來的宗婦?更何況這個未來的宗婦,連個腦子都沒有。
風重華在想,爲什麼前世會昌候府沒有把風明貞給休了。
也許是因爲風慎在前世無人尋他的麻煩,所以並沒有被袁皇后所利用。
不過在前一世,風明貞卻至始至終都是大奶奶,張延年沒有爲她請封。
等到她的兒子成親後,她的兒媳婦得了掌家大權。
就在這時,有下人回報,說是韓辰來了。
未婚夫婦成親前,不允許見面的。
韓辰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難道是有要事?
想到這裡,風重華站了起來,翹首以待。
和我老公的爺爺相處了十幾天,我就覺得這個人非常難侍候,也不知道我婆婆與他相處四十多年了,是如何忍下去的。老爺子此人對外人鬆,對自家苛刻,尤其是任性不講理,很令人頭痛。就比如吃飯的時候,他規定的飯點就是以他餓不餓爲準。若是是餓了,中午十一點必須做好。若是不餓,十二點他也不吃飯。他若不吃,一家人都要等他。婆婆沒住院時,我們都是端到自己小屋吃,現在……哎,總之是一言難盡。再面對這老頭,我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