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洱森林,葳蕤茂密,灌木密佈,伏君的步子幾乎一刻都沒有停息,一直在不斷地趕路。
在森林中,他並不認識方向,如今狂奔,只不過想離烈陽鳥的老巢遠一些。
千年兇獸,威勢實在太盛,那百米化爲焦黑的情景依然如在眼前,揮之不去。雖然他僥倖逃過一劫,卻也絕不想再經歷一次。
他知道,那種力量,暫時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想象,根本無從抵抗。
腳程一直持續了半個時辰,伏君纔敢把步子漸漸放緩下來,可心中依舊沒有安心,一點風吹草動,都讓他感到弓杯蛇影。
巨洱森林中變得安靜了下來,之前常常出現的兇獸低吼,也早就消失不見,除了偶爾在趕路中見到一些被吸乾了血氣的屍體外,整個森林就像陷入了沉睡,處處都散發着死寂的感覺。
絕大部分武者都喪生在了惡靈血聚大陣下,林中兇獸也大半斃命,不過相對於人類的死亡數量,它們少了許多。這主要是因爲兇獸大部分都比人類武者血氣旺盛,軀體強壯,所以在惡靈血聚大陣下,受到的影響也就越小。
即便是很多兇獸已經奄奄一息,血氣被抽走大半,也還是勉強苟活了下來,不至於被吸成乾屍。但這種虛弱時期,它們也失去了攻擊性,只想躲回自己的巢穴中安安靜靜的養傷,恢復。
這也讓伏君一路上暢通無阻,沒有碰到一點阻礙。
不過,任憑他如何奔走,也看不見巨洱森林的盡頭。
在失去了方向感的森林中,你也許連續不斷的走了幾個小時,最後卻發現,原來自己只是在原地踏步,根本沒有離開多遠。這種事情在森林中出現得太多了,伏君心中雖是焦急,卻也無可奈何。
除非能和先天強者一樣飛上天空,一眼望盡,否則想要走出巨洱森林,實在是很難。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在路經了無數具乾癟的屍體後,伏君猛然聽見附近有人在呼喚。
而且,還是在呼喚自己。
伏君小兄弟……伏君小兄弟……
伏君身形一愣,腳下頓了頓,心道:
在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呢?是幻聽,還是陷阱?
在經歷了一連串的事情後,伏君的警惕性已經提高了很多。他匆匆掃了周圍一眼,渾身內勁暗暗凝聚,防其不備,免得措手不及。
一塊灌木叢突然聳動了一下,“簌簌”兩聲,一個長相干練的男子鑽了出來,他看着伏君,面色有些欣喜地說道:“伏君小兄弟,見到你就好,其他人還好嗎?”
看向這人,伏君表情微微有些呆滯,半晌後他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幹練男子不是孟會又是誰呢?
沒錯,就是當時引走大部分金角犀的孟會,沒料到居然會在這裡再次碰見他。
作爲臨時小隊的隊長,孟會引走了大羣金角犀,爲了甩掉它們,他不得不從巨洱森林中逃了出來,這才甩掉尾隨的金角犀。當他想要再次返回支援時,卻猛然發現在巨洱森林中有異變突起。
當那籠罩整個巨洱森林的血色光幕出現時,孟會徹底被嚇傻了。作爲一個普通的武者,他何時見過這種大陣仗,嚇到呆滯,情有可原。
血色光幕浩浩湯湯地懸掛在巨洱森林上,就像給龐大的森林加了一個蓋子,封閉了裡面所
有的人。
隨後就是隱隱約約地慘叫聲從森林中傳來,道道血光沖天,匯入天際血幕,詭異得讓人內心發毛,汗毛直豎。
那一刻,就算孟會是傻子,也知道這個血色光幕有問題,冒然進入森林,不易於自尋死路。
他冷靜地在森林邊緣等待,直到血色光幕越縮越小,越縮越濃,在遠處天空化爲大血球,方纔起身準備重入森林。
然而,孟會沒有想到,恐怖的事情纔剛剛開始。
在血色光幕消退後,他緩緩潛入森林中,一路上俱是慘狀各異的乾屍,雖然都已經只剩下了皮包骨頭,也還是能隱約感受到他們死前片刻的莫大痛苦。
越走,他的心中就越是驚恐。
這滿地乾癟的屍體,絕對和那血色光幕脫不了干係,回想起在森林邊緣聽到的慘叫聲,便暗自心慌。要是自己剛剛沉不住氣,冒然進來,下場或許也會和這些乾屍相同。
就在他心慌意亂的時候,一聲穿金透石的銳鳴就從半空響起,迴盪在整個巨洱森林中,讓人振聾發聵,耳膜作痛。
雖然他還並沒有深入,極目遠眺後,也能勉強看到在深處的高天上,竟是有一隻渾身浴火的大鳥在翱翔。而和它對立的,似乎是一個憑空漂浮在半空中的武者。
先天強者!
憑空而起,就是先天高手的標誌之一,遠遠看去,也讓孟會感到震撼。
居然會有先天強者身在巨洱森林深處?
而當他看見那懸於先天強者頭頂的大血球時,頓時就明白了許多,甚至是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剛剛那延綿百里的血色光幕,竟是和這先天強者脫不了干係,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過孟會還來不及多想,遠處天際就透地轟鳴起來,一人一獸,戰成一團。
這是他有生以來見識到最強的戰鬥場面,血球,火焰,漫天飛舞,宛如火爍鎏金,劈星截月,讓孟會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高天之上,半空之中,代表着世俗界巔峰的戰力,每一次碰撞,都像火星撞地球,使人噤若寒蟬。
但這場強大恐怖的戰鬥,最終還是以那火焰大鳥獲勝告終,先天強者被生生擊殺了。
先天強者都被殺死了,那隻火焰巨鳥是什麼怪物?怎麼會如此強大?
當親眼見證一個先天強者隕落,那種內心的波濤駭浪,就像龍捲風暴,久久難平。
在他們這種普通的下層武者眼中,先天強者就是心中的神話,就是一輩子爲之努力的方向,而現在……卻被無情的坑殺了,其中震撼,不足爲外人道也。
從莫大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後,他心中對於小隊的隊友就更加擔心了,回想起這道道慘叫,片片血光,具具乾屍,一種極爲不好的預感從他內心深處冒出,瞬間就佔據了他的全部思緒。
隨着不斷的深入,路上卻如同墳墓一般死寂,沒有一點走獸飛鳥的動靜。
就像,整個森林都喪失了生機,無一活物。
直到,遇到埋頭趕路的伏君。
見到一個活人從巨洱森林中走出來,孟會心中的欣喜溢於言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腦海中的疑團。
“孟……孟會隊長?”伏君有些遲疑地說道,彷彿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眼前的所見。
在經
歷了一連串的大難之後,猛然見到熟人,難免有些迷茫。
“沒錯,伏君小兄弟,就是我。森林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其他的人還好嗎?他們都在哪裡?”孟會迫不及待地問道。
伏君久久緊繃地神經總算是放鬆了下來,回想起這些天的一切,娓娓道來。
他太需要找人傾訴一翻了,作爲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長時間面對生死,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一些。
…………
“原來如此……沒想到在我離開後,竟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金角犀王,先天武者,千年兇獸,陰謀,殺局……沒想到啊……沒想到……”孟會聽了伏君的話百感交集地說道,這些事情來得太快,太猛,讓一向幹練的他,也有些微微的失神。
不過,伏君還是隱去了一些部分,比如說自己得到了先天強者遺物,比如說自己如何在烈陽鳥的兇威下逃生。來到這個世界十七年了,他早已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
古人的話雖然有些偏頗,但也不失道理,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誰也不知道對方內心真正的想法,畫皮畫骨難畫心,人心實在難測,多留個心眼,總是沒錯的。
“那他們怎麼樣了?是否還有活命的希望?”孟會神色有些焦急的問道,畢竟除了毛榮光,剩下的其他人都生活在一起很長時間了,多少有些感情。
伏君神色微微一暗,略有些艱澀地低聲道:“他們……凶多吉少……活命的可能性……不大……”
雖然話說出去很殘忍,但的確是一個事實。這羣人最強的不過是半步換血,要知道,普通的內勁武者,早在血色光幕剛開始出現時,就死亡殆盡,即便是他自己,若不是有晶石苦苦支撐,怕早也同去黃泉了。
“……是,是嗎……”孟會身軀很明顯的抖動了一下,臉色蒼白了三分,雖然作爲老牌的冒險者,生死之事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可人非聖賢,孰能無情,聽到自己的隊友集體殞命,他還是有些受不了。
沒有想到,自己那看似危險的引誘,卻在冥冥中救了自己一命。
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孟會有些無力地點了點頭,伏君的話他並沒有多少懷疑。因爲那血色光幕的大恐怖,他也親眼見過;那些慘叫血光,他也目睹過,就算是他,怕也十死無生。
只是可惜了這批隊友,大家一起合作的默契,全部隨着死亡消逝了。
“既然如此,我們便走吧,此次任務不僅失敗,連人手都賠了進去,實在是太不值得了……”孟會臉上很是灰暗,不僅僅是隊友全部喪生的悲痛,還有獨自面對任務失敗的賠償,無論哪一個,都讓他心力交瘁。
巨洱森林百里之闊,即便是想要找到這些人的屍首,都是難上加難,可憐數人,卻要葬身異地,無人安葬。
看着孟會的神情,伏君心中也是一嘆:
在這場風暴中,能活着,就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近萬武者,浩浩蕩蕩,如今還有幾人能夠存活?
伏君聲音低沉地說道:“悲歡離合,生死相聚,逝者已逝,生者當安……至少……
“……我們……還活着……”
“……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