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民元帥帳,此刻已經一片凝重,空氣沉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剛剛那個戰報,狠狠地戳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臟,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在血肉中翻攪。
“北鄔關的情況相信大家也清楚了,那前來求援的小卒說得很清楚,超過六千甲士正在猛烈叩關,而我們守備北鄔關的……只有不到兩百人。”裴民元聲音都不自然的頓了一下,隨後低沉着道:“現在情況緊迫,從北鄔關趕來大營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必須立刻發兵救援。否則對方一旦攻陷了北鄔關,那麼這支軍隊便能**,毫無阻礙的攻擊我們主營。而那時,我們也將遭到滅頂之災。”
“可大帥,我軍所有兵馬已經全部駐守在鄔戎山的要道關卡,用於防禦烈山國的大軍進攻,猛然抽調回來,時間上也趕不及了啊。”一個將軍滿臉憂愁地出言道。
裴民元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霍然抽調其它防區的士卒去支援北鄔關根本就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抽走士卒,必然會照成主防區的薄弱,若這是調虎離山之計,那麼變反倒是稱了對方的心意。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抽走其它防區的士卒。”
“那難道我們要放棄北鄔關?”
裴民元聽後果斷搖頭道:“放棄?當然不行,要是北鄔關失守,那麼就意味着我軍大營將毫無防備的**在敵人面前,到時候只要他們裡外夾擊,左右合圍,那麼我們就將成爲甕中之鱉,將會全軍覆沒。到了那時,我軍覆沒事小,防區淪陷事大。一旦我們被全體殲滅,那麼大將軍的部署也就完全亂了套,到時候只怕會牽一髮而動全身,遭受亡國之危。”
裴鏞的戰略是在鄔戎山依靠地勢關隘,擋住對方的攻擊,挫斷敵人銳氣,然後待敵方士氣衰落之時,再一口氣反攻,以雷霆之勢收回失土,趁機攻伐烈山國。可若是他這條防區一亂,那麼必然會同時牽涉到其他人的防禦,到時候烏紹國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而且,他父親一世英名,就全部都會毀於一旦……毀在自己這個兒子的手上。
整個大帳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當中,然而時間拖得越長,北鄔關就越危險。
裴民元皺了皺眉,沉聲說道:“不可再拖延了,讓桓晨帶着鐵衛營前去救援,務必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北鄔關,幫助那邊的守將死守北鄔關。”
“鐵衛營?不可啊,大帥,鐵衛營是專門保護大帥安全的強兵,怎麼可以派出支援北鄔關?萬一中間有人偷襲我軍大營,大帥的安全豈不是無人保障了?末將反對!”
“末將也反對,鐵衛營是專門保護大帥的強兵,決不可輕易派出支援。”
見到帳下一片反對聲響起,裴民元臉色一黑,厲然道:“迂腐!現在我營根本無兵無將,唯有這三千鐵衛可用,若不派他們去,還有誰可以去?”
“可是……”
有人臉上依然猶豫,想要勸說裴民元,卻被一把制止道:“本帥心意已決,爾等不必再勸,馬上派人通知桓晨,讓他帶着三千鐵衛火速奔襲北鄔關,一定要力保北鄔關不失。”
“諾,大帥。”
散帳之後,裴民元一人沉默地看着遠方,心道:
便是現在就馳援而去,時間上來得及嗎?區區不到兩百士卒,如何抵抗六千甲士?
然而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若是依然無用,那麼也只能說是天意。
希望,一切還沒有惡化到那種不可收拾的程度。
北鄔關,激戰正酣,關隘上刀影密佈,幾乎滴水不透,毫無空隙。
眼看高牆下三十多個百夫長都憋足了勁,五五成團,猛衝過來,看這勢頭似乎是準備強行衝破刀影,奪佔牆頭。
晁清一看情勢不妙,就立刻鼓譟起渾身血氣,揮刀道:“守住城頭,不可讓他們登上來。”
雖然此刻看起來牆頭上刀影密集,無孔不入,但三十多個百夫長真要不顧一切的發起進攻,絕對會衝破刀影。一旦失去了城牆這個最大的屏障,那這北鄔關,就沒法再守下去了。
那三十多名百夫長個個都是換血武者,血氣強橫,同時爆發出來,聲勢迫人,一些士卒頂不住,反倒是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把牆頭讓了出來。
“守住!不要放人上來,不得退後!”
晁清脖子青筋直扯,幾乎都要憑空凸了出來,隱隱跳動中,跟隨着他的吼聲顫動。
這種危急關頭,若是讓出了位置,等於把唯一的優勢拱手相讓。
但這些士卒便是有心也是無力,三十多個百夫長的血氣聲勢,豈是他們可以抵擋的?只能看得晁清目眥欲裂。
他縱使有心救援,也難以做到,畢竟他只有一個人,能守住自己的位置不失,已經算是不錯了。
晁清固然是換血巔峰的武者,可也絕對架不住三十多個百夫長聯合攻擊。
不過,現在的情況,他也是一步都不能退卻。
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自己這一方只有不到兩百士卒,百夫長更是僅僅兩人,相比對方的六千多甲士,三十多個百夫長,他們沒有任何優勢,全都是難以抵消的劣勢。
而且,這三十多個百夫長肯定不是全部,若
是僥倖守住,再來一批,如何能抵擋?
晁清腦中轉過幾個念頭,最後都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不管了,先擋住了這波衝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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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君的刀影果然無法阻擋這羣人的衝擊,在前赴後繼地衝擊下,刀影瞬間就出現了缺口漏洞,讓這些百夫長抓住了機會,羣起而來,個個面帶殺機,各式各樣的戰技呼呼朝着伏君崩下。
他們已經打定主意要率先滅殺這個少年,否則那把揮舞起來的墨色長刀,會讓人見之心怵,手腳施展不開。
糟糕!
晁清一見這些百夫長全部朝伏君殺去,心頭驟然一沉,大喝道:“你們都在幹什麼?馬上去保護伏夫長,不然我等都要斃命。”
打到現在,晁清也明白了過來,伏君就是這場戰鬥能否繼續堅持下去的關鍵。
仗着先天寶具,仗着伏君瘋狂揮舞地架勢,他們才能撐到現在,不然早在剛剛那波衝擊中,就失手了。
至少他捫心自問,自己絕對做不到伏君那般瘋狂,彷彿不知疲倦的攻擊。
所以,伏君一定不能有閃失,不然憑藉他們,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北鄔關。
那些士卒倒是想去幫忙,可無奈對方全是百夫長,而且個個位於換血境,他們這些小卒根本無法插手,一把就被擋在了三步之外。
混蛋!
晁清內心怒吼了一聲,正準備前去幫忙,卻猛然發現面前一黑,對方竟是分出兩人來,一左一右,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給我閃開!”
晁清血氣沸騰,持刀橫劈,想要擠出一條道路。卻不想對方根本無意與他拼鬥,只是纏着他,不讓他前去救援伏君。
而此刻,三十多位百夫長一同氣機爆發,攻向伏君,看似已經絕了生路。
伏君神色冷峻,一言不發,同時面對三十多個百夫長,便是他血氣強盛勝過普通換血武者十倍之多,也是被完全壓制了下來。
這三十多位百夫長,若是一人一人來戰,伏君完全不會畏懼;可若是同時出手,施展功法戰技,那麼結合起來,威力堪稱恐怖。
道道氣勁,迎面壓來,讓伏君一時間感到無路可逃,四面八方都是戰技刀鋒,躲無可躲。
這三十多人,已經完全封死了伏君的移動空間,只等戰技傾盆而下,把對方砸個屍骨無存。
若是普通換血武者,身在其中,怕的確是絕了辦法,只能坐以待斃。
可危急關頭,伏君卻反倒是冷靜了下來,默默闔上雙眼,再一睜開,便宛如兩盞明燈,精芒四射,深邃堅毅。
四周的空氣不再凝固,呼吸也不再沉重,原本讓人眼花繚亂的戰技,在這一刻,也成爲了紙糊,破綻百出。
雙門爆發,加持全身,七經八脈,血氣沸騰。
驀然間,這些百夫長几乎覺得眼花,眼前的少年似乎一眨眼就變成了巍峨山嶽,任你攻勢洶涌,戰技輩出,我卻怡然不動,宛如清風拂山崗,明月照大江。
這份沉靜的氣度,就像是孤峰傲立,以不變應萬變。
如此一來,反倒是這些百夫長們有些發了慌,看着那穩如山嶽的臉龐,不禁讓他們內心產生了一些氣短。
同時面對三十多位換血武者,居然還能保持方寸,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換做他們任何一個,都絕不可能做到。
這個少年,心性真是堅毅,深陷危機,仍能保持冷靜,不慌不亂。
不過,事已至此,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三十多個百夫長都已經準備好了戰技,絕不可能因爲一點疑慮而取消攻擊。
再沉着冷靜又有何用?只要逃不出包圍圈,一樣是死無葬身之地。
大部分百夫長都是這樣安慰自己,強壓下心頭的顧慮,同時打出戰技,準備轟殺伏君。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剎那,一直沉寂的伏君終於動了,他突然氣勢一鼓,竟是極爲狂暴,同時急速出手,墨色長刀再一次被狂舞了起來。
而且,這一次明顯比上次不同,那墨色長刀就像被賦予了生命一樣,像水蛇一樣扭曲了起來,百道刀影,霍然爆發,殺機四溢。
對方被伏君突如其來的氣勢嚇到突然一愣,瞬間就下手慢了一拍,喪失了先機。
沒有一點花哨,伏君出刀如雨,密密麻麻,幾乎覆蓋到了每一寸空氣。
強勢的氣息,讓人心寒。
就像沉寂了千年的火山,突然爆發了出來,讓人錯愕難當。
層層刀影霍然爆發,伏君周圍,幾乎已經成爲了一片刀海,森森寒芒,隨意飛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悽慘地哀嚎瘋狂地響了起來,可這些百夫長早已經淹沒在了刀影海洋中,吞噬得乾乾淨淨。
剎那間,北鄔關上血肉橫飛,筋骨亂濺,狂暴的刀影中不斷地夾雜着鮮紅,乍一看,還以爲到了修羅地獄,滿是血漿,騰空起舞。
越來越多的血紅之色在刀影中閃現,美麗得觸目驚心,一些膽小些的士卒,甚至恐慌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
片刻後,整個北鄔關上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呆呆地看
着那個少年,不敢出聲。
他的腳下已經全部成爲了血谷屍山,四肢百骸,無一完整,鱗次櫛比,錯錯落落,佈滿一地,只有溫熱的血液還在緩緩流動,不斷擴張,彷彿要佔領整個北鄔關一樣。
三十多位百夫長,已經全部消失了蹤影,只留下滿地碎肉筋骨,殘肢斷臂,堆積如山。
一些士卒睜開眼後,臉色猛然發白,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嘔吐了起來。
晁清那邊的交手也止了下來,他錯愕地看着伏君,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微開闔。
相比烏紹國的士卒,剛剛那兩個分出來對付晁清的百夫長更是雙目暴凸,口不擇言地指着伏君道:“你……你……”
可無奈他們的手指嘴脣都在戰慄,全身簌簌發抖,看起來就像一隻瑟瑟地鴨子。
伏君眼眸一轉,黑若星辰的眸子看起來彷彿帶着詭異的精芒,讓那兩個百夫長頓時手腳一軟,跌落在地,百鍛刀也從掌心墜地,失去了掌握。
這個看起來很平凡的少年,此刻卻帶給了這兩人一種莫大的恐懼。
若是剛剛他們沒有分出來阻擋晁清,現在地上那堆筋骨碎肉,是不是也會有自己?
光想想就是胃酸直冒,差點壓不住嘔吐出來。
伏君動了,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動作很慢,然而在他們眼中卻宛如揮之不去的陰影,無法掙脫。
終於,有一個百夫長忍不住大叫了起來:“不……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然而,迴應他的,只有不斷前進地腳步聲。
在鮮血橫流的北鄔關上,伏君每走一步,地上都會產生一團血印,看着都讓人心慌。
伏君走到那叫喊地百夫長面前,面無表情,手起刀落,頓時人頭墜地,血柱沖天,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平整地刀痕。
足以見得墨色長刀之利。
另外一人在恐懼中慌忙拾起身邊的百鍛刀,微微顫抖地指着伏君道:“你……放我一條生路,求求你……”
原本他還想說幾句氣硬的話,可惜掃了一眼剛纔氣絕的百夫長,便軟了下來,畢竟相比尊嚴,生命更加重要。
不過,伏君沒有回答,依然面無表情,緩緩地朝他走了過去,墨色長刀劃在地上,刮出一陣陣刺耳的銳響。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眼看對方並無放過自己的意思,他猛然大叫一聲,怒吼道:“老子和你拼了!”
“噗嗤……”
墨色長刀準確快速地扎入了他的胸口,微微一絞,便斷了他的氣息。
轉瞬之間,三十多位百夫長,全部都喪生在北鄔關上,無一人存活下來。
而始作俑者,正是開啓了雙門爆發的伏君。
在被逼到絕境後,他不得不爆發雙門,否則根本不可能掙脫三十多位百夫長的聯合攻擊。
進入換血境後,再次爆發雙門之力,與之前幾乎是天壤之別,戰力瘋狂提升,血氣變得更加沸騰,便是同時面對三十多位百夫長同時攻擊,他也感覺不到多少壓力,輕描淡寫之間,就斬盡了敵人。
這一刻,感受着自己身軀中沸騰的血氣,磅礴的內勁,他甚至認爲,現在的自己可以與後天武者一戰。
寂靜了片刻後,晁清終於艱澀地開口問道:“伏兄弟,你……你還好嗎?”
伏君點了點頭,說道:“今日,我們一定要守住北鄔關,不論是誰,登牆者,殺無赦。”
他聲音說到後面,幾乎化爲了森寒,配上滿地鮮血碎肉,讓人膽寒。
北鄔關下方,季冠的臉色完全鐵青了下來,他沒有想到三十多名百夫長,居然盡數死在了北鄔關上,這份打擊,對於大軍的士氣,無疑是巨大的。
甚至會讓普通士卒產生畏懼感,直接導致戰力下滑,不堪一擊。
“廢物!都是廢物嗎?”季冠兀自怒吼道:“三十多名換血武者,居然連一個小小的北鄔關都取不下,要之何用?”
他身邊的都統連忙低下了頭,免得自己被牽扯進去,白白承受了季冠的怒火。
一挫再挫,再這樣下去,根本也不用再打,士氣就會跌落谷底。
一支大軍喪失了士氣,就等於成爲了烏合之衆,任人宰割。
季冠雙目陰沉地看着北鄔關,突然喉頭一動,低聲說道:“傳令下去,待會我親自率軍叩關,讓大家做好準備,一鼓作氣,拿下北鄔關。”
“季將軍?您要親自上陣?”那都統有些驚訝的說道。
“不然怎麼辦?若是我們六千多甲士被不到兩百殘兵阻擋,傳出去豈不是笑話?我的面子往哪裡擱?我軍的軍威往哪裡放?日後誰還會看得起我們?”季冠越說聲音越冰冷,原本以爲是一場手到擒來的戰鬥,卻沒有想到最終拖成了這樣的僵局。
“末將明白,有季將軍親自上陣,必然會激勵士卒,讓大家更加奮勇殺敵。”
季冠看着那數十丈的北鄔關,心中俱是冷意,這種小關隘,既然是他親自動手,那麼必然血流成河,不會給予上面的士卒一絲生機。
“嗚~”
蒼涼沉悶地號角重新響起,最後的攻守,一觸即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