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遠拳頭不停對着空氣擊打,空氣的爆鳴聲猶如鞭炮般密集的炸響。
站在通道口的孫小武,目光灼熱的看着那幾乎只能看到一團虛幻的拳影,不由嚥了嚥唾沫,等羅遠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他才恭恭敬敬的遞上毛巾。
“剛纔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這麼吵?”羅遠接過毛巾,擦了擦汗。
這個之前怒而砸門的年輕人似乎對武力極其崇拜,好勇鬥狠,人又有些魯莽,不過心思單純,自從見識過羅遠的實力後就開始積極的向羅遠靠攏,羅遠當然不會拒之門外,於是便吩咐他做一些打聽消息的事情。
“又死人了,那幫餓死鬼人打架太兇狠了,爲了一口吃的,他們能豁出命來,剛纔打架的時候連一個嬰兒都被踩死了,太慘了。”孫小武聲音低沉的說道:“不過倒是沒人敢來惹我們,很多人見到我們就退避三舍。”
此時離羅遠進防空洞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天,隨着糧食的日漸耗盡,原本平靜的防空洞,開始充斥着燥亂不安的情緒,每天都有人在爭鬥中受傷,死亡,空氣瀰漫着一股屍體的腐臭味。
“蘇建豪他們呢?”羅遠問道。
“最近好像沒什麼動靜,似乎都怕了,除了黃鐘禪那幾個,其他人這幾天我一直沒有看到,您叫我打聽的信息我也打聽出來了,蘇建豪以前好像是河東市安普區興安會的老大,幾年前就逐漸洗白,聽說手上有好幾個人命。”
羅遠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思索之色,不一會,他擡頭道:“去跟外面那些人說,有要跟我一起走的,中午就出發。”
“我們要離開防空洞?”孫小武駭異道。
他點了點頭,擰開礦泉水瓶小心的喝了一口,繼續打拳,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至於分不分的清形式,聽不聽完全取決於他們了。
凌厲的拳風颳得站在旁邊的孫小武衣服起伏不定,皮膚都有些刺痛,他看着強大的不似人的羅遠,心神漸漸定了下來:“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說。”
羅遠沒有說話,繼續的打拳。
…………
“爲什麼要走啊,外面這麼危險,到處都是吃人的變異獸,我們好不容易到了防空洞,幹嘛還要出去啊。”一個少婦聽了臉色大變,忙道。
“是啊,小武,你跟羅老大說說,幹嘛要冒險啊,這裡雖然環境差了一點,但是甚在安全啊,出去後我們又去哪裡啊,吃什麼啊?”
“你們怎麼不明白,這裡的糧食也不是無限的,現在很多人都已經開始餓肚子了,糧食很快就不夠了。我們早晚是要出去的,還不如早點出去。”孫小武大聲說道。
“這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我不想再出去了,我有心臟病,實在受不了外面的刺激,其實離開了又能怎麼樣,可能一出去就死了,在這裡我至少還能活幾天,我已經不打算離開了。”一箇中年人嘆了口氣道。
這麼簡單的道理,每個人都能明白,不過一時歡愉和將來的危險,兩者之間若要選擇的話,更多的人都會選擇前者,將來本是虛無縹緲,只有眼前纔是真實的。他是真的不想出去了,和外面的世界相比,這裡就像是天堂,哪怕多待一天也是好的,一想到那天晚上的驚心動魄,他的心臟就驟然加快。
“我也不想出去了,我身體胖,跑又跑不快,跟你們出去,只會拖後腿。”一箇中年發福的男人,失神了一會,搖了搖頭道。
“如果……如果羅老大,保證我們的安全,我們就走。”這時又有一個藍色運動服的年輕人小聲說道。
孫小武還沒說話,霍東有意表現,冷笑着大聲說道:“真是好笑,好像有人求你出去似的。你是羅老大什麼人,是給他錢了,還是救過他的命。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到現在還能喘氣,每天都能吃飽飯,全靠着羅老大。不思進取努力回報羅老大還就算了,還想千方百計拖他後退,你這是忘恩負義,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說話不要太難聽,你想舔別人的屁股是你的自由,但不要把我當踏腳石。羅老大既然讓我們走,總得負責我們的安全,否則誰會跟他!”他漲紅着分辨道,周圍傳來鄙夷的目光。
“任齊你是能殺變異獸呢,還是能殺人?看你長得白靜玉嫩,恐怕連殺雞都不敢,除了賣賣屁股還能幹什麼?像你這樣的廢物,你還真是瞧得起你自己。”霍東不屑道,他剛開始倒還有些表演的痕跡,但這次是真的氣樂了,沒想到還真有這種分不清狀況的極品。
那叫任齊的青年被氣得渾身發抖,腦門一熱,就衝了上去,也不知被誰絆了一腳,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周圍的人紛紛散開,半天都沒人願意扶他。
一個女孩臉色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想把他扶起,卻被他一把推開,女孩倒退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泫然欲泣。
“寧小然不用你裝好人,假惺惺,不是一個個想要看我笑話嗎,不是一個個說我自不量力嗎,你們等着瞧,總有你們後悔的時候。”他怨毒的掃了一圈,似乎要把所有的人都記住,隨即用力的推開圍觀的人,轉身朝外面走去。
…………
羅遠擦拭了一下刀,重新插入刀鞘。
收拾的行李比較少,除了一個揹包,外再加上一個帳篷,已經是所有的物資了。
本來羅遠是不打算帶帳篷的,但考慮到萬一發生意外還可以用一下,也就順便帶上了。
帳篷拆開來看起來大,其實摺疊起來也就是一個行李包的大小,而且質地輕便,倒也不影響行動。更何況也沒有多遠的距離,如果一切順利,最多兩三個小時也就趕到靜月小區了。
來的時候足有二三十人,離開時的時候卻只有五個。
除了霍東,孫小武還有一個大約三十歲表情有些木訥的中年人陳先鋒,此外還有兩個女人,羅遠記性不錯,其中一個就是當初提醒這裡有個防空洞的職場女性,看上去頗有姿色,孫小武不時的偷偷看她,目光躲閃。
那時候泥灰遮掩,看不清容貌,等洗去污垢後,才發現是個美女。
另外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十八九歲的樣子,嬌小文靜的像是一個學生。
周圍的人目光復雜的看着這些人,眼中帶着一絲木然還有……憐憫。
“只有這些人麼?”羅遠道。
“他們不想走了。”霍東道。
羅遠掃了一眼,附近的人眼神紛紛避開,他心中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誰又能知道誰對誰錯呢,也許留在這裡對他們而言,纔是最好的選擇了。
“路都是自己選的,我們走吧!”羅遠深深的吸了口氣道。
周圍的人看着這些人漸漸的離開,消失在防空洞長長的同道中,不知道爲什麼,心中悵然若失,隱隱有些悔意。
……………
蘇建豪眉頭緊鎖,煙一支接着一支,短短几天的時間,他瘦了一圈,人也彷彿老了幾歲。這幾天沒一天不是被噩夢驚醒,總感覺喉嚨不時的發冷,簡直快要把他逼瘋了,這幾天,他連大門都不出,表面是因爲自己兒子奇怪的發起了高燒,實際上他是真的怕了,甚至連見都不敢見。
如果是以前,血氣一衝,他早就已經拼命了,那時候誰提起興安會瘋子豪,無不心驚膽戰。
年輕時,光腳不怕穿鞋,但人富貴了,就開始怕死了,以前的好勇鬥狠,早就隨着歲月流逝而逐漸消退,這幾年來,事業越做越大,特別是上岸洗白後,他已經越來越像是個商人了。開始計算利益得失,學會妥協,退讓。
這時大門砰的推開,蘇建豪渾身一震,差點站起來,一看是黃鐘禪,他眉頭微微一皺,不悅道:“咋咋呼呼,給你說過多少遍,進來要敲門。”
“他們走了……他們終於……”黃鐘禪根本沒有聽見,他一臉的激動,身體都抖個不停,話說到一半,他激靈的反應過來語氣不對,硬生生把剩下的半截話吞了下去,差點沒一口嗆住,緩了口氣才接着道:“他們終於……逃了,我們要不要去追。”
“走了?”蘇建豪一時沒反應過來,用力的拍了下扶手,發泄道:“他們想走就走,想來就來!這幫人渣這幾天倒是跳的歡實,死了十幾個了吧,人一死就隨便一扔,把防空洞都弄得臭氣熏熏,要不是我這幾天有事,早就把他們突突了。”
“十幾個,好像只殺了一個人吧。”黃鐘禪心理轉了個圈,老大似乎理解錯了。不過作爲蘇建豪的多年的心腹,黃鐘禪對他性格早就已經摸透,知道這時候只能順着他的話說,黃鐘禪連忙諂笑道:“豪哥,您早就該站出來了,到時候誰還敢蹦出來,老子就一槍替你斃了他。”。
“對了,是哪些人要走,倒是真的有膽子,也不怕被變異獸吃了。”蘇建豪發泄了一通後,倒是平靜了下來,淡淡的說道。
“是那個殺人惡魔,剛剛就走了。”
“殺人惡魔……”蘇建豪愣了一下,忽的站了起來,手上的菸灰抖落一地:“你說殺人惡魔,羅那個什麼?”
“羅老大,不,那個羅遠,他剛剛走了。”黃鐘禪再次激動道。
“他反應倒是快。”蘇建豪眉毛揚起,冷笑一聲,深深吸了一口煙。
轉眼間,黃鐘禪就感覺以前的豪哥又回來了,渾身神采奕奕,原本緊鎖的眉頭,也大大的舒展開來,連每一個皺紋都散發着愉悅的光彩,這幾天原本老大身上的那種沉悶感一掃而光,他連忙收回眼神,頭微微低垂,把眼中的目光和心中的心思,深深的遮掩起來。
“走了多長時間了。”蘇建豪道。
“十幾分鍾,門是我幫他們打開的。”黃鐘禪賠笑着說道,隨即擔心老大誤會,又解釋了一句:“本來那個羅……癟三是準備砍鎖的,你也知道他有把很鋒利的寶刀。”
“算了,這事不怪你們,不要爲了這些無端丟了性命。”蘇建豪大度的說道。
“謝豪哥體恤,不過還有一些人沒走,以後還要不要給他們送飯。”黃鐘禪斟酌着語氣道。
“送飯,草,你是白癡嗎,你真當我的糧食是天上掉下來的!”蘇建豪情緒有些激動道:“沒走就好,我要他們把吃了我的都吐出來,我的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那個殺人惡魔在的時候,他顧忌着對方的威脅,自然好吃好喝供着,但他已經走了,再給他們吃飯,豈不說明他蘇建豪徹底的怕了對方,這讓跟着他的人怎麼看,真當他是慈善機構。沒有了威懾力,人心也就散了。他不僅不能給他們吃,更要在他們身上洗刷恥辱。
“我明白了。”黃鐘禪心領神會:“要不要把他們叫過來。”
‘算了,這樣太擡舉他們了,先餓他們幾天,沒吃的,可以去搶嘛,現在防空洞人太多了,人心又雜,正好可以清理一批出去。到時候我們就收拾殘局,把不服管束的都解決了,再趁勢把糧食收繳,那時候我們就能把防空洞徹底的掌控了。亂世之中,誰掌握糧食,誰就是老大,除非你想要餓死。”蘇建豪冷酷的說道。
“這樣會不會把事情鬧大,搞到最後不好收拾!”到時候不知道要死傷多少人,哪怕經歷了許多陰暗面,黃鐘禪還是感覺有些渾身冰冷。
“只要有槍怕什麼,現在社會都亂了,這裡的人都死光了都不會有人管。”蘇建豪不屑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