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陌白低低喚了聲,又道,“好名字。” 這真的是個好名字,至少陌白是這樣覺得的。 “謝謝。”如夢應了一句,忽然又覺得自己這般抓着一個異性的手,似乎是極爲不妥。便緩緩放開了陌白的手,雙手搭在膝蓋上,眼眸轉動,卻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陌白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在聖院學習半年,幸得尊聖諄諄教誨,心中並無明確的正邪之分,就連尊聖本人都尊崇以仁心感化,所以他的朋友遍佈天下,而不僅僅侷限於人族。 所以對於如夢的身份,他並不怎麼在乎。他更在乎的是阡羽,所以直接問道:“如夢小姐,不知道你把我妹妹劫來是因爲什麼?” “你妹?”如夢一怔,面色上附着冰霜:“我從未劫持過任何人,而且……”她冷哞望着陌白,“我倒想問問閣下無故擅闖我聖教重地,是何緣故?” 陌白的目光一直落在如夢那張俏臉上,見她神色自然,絲毫不像編造的謊言。心中一蹬,眉頭緊皺,登時明白過來,這其中只怕是有所誤會,可是他明明在水潭的巨龜上見了阡羽、趙婉二人,這又從何說起? 他剛想說話,卻被如夢搶先一步:“你我如今陷入這不知名之地,生死尚且兩說,又何必再糾纏於先前的事情。不管先前的對錯如何,你我不如聯手,先逃出這古怪地方,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說完之後,這絕美的少女卻是長嘆一聲,頗有悲涼的感覺。她又看了眼陌白,似乎是想從陌白嘴裡得到認可。 陌白微微怔住,幾乎當下就要拒絕。可如夢似乎是看出了他心頭所想,眼眸如水,在這黑夜之中閃着靈動的光彩,淡淡道:“如果你妹妹當真在我手中,我若逃不出去,她也是必死之局!” “你!” 聽到對方居然用阡羽威脅自己,陌白本能的提起聽軒,冰冷的劍鋒離少女不過寸許,再往前一點,便可綻開血花,嗜血而歸。 如夢卻巍然不懼,冷笑道:“枉你還是洛亭的弟子,如今是要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成?”說話間她擡起了自己的手,那雙手上黑袍破裂,袒露在外的肌膚青紫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
亂流之中磕磕碰碰造成的。 聽得如夢如此說話,陌白頓時啞口無言,他想着少女在魔窟之中那份淡漠,甚至能與師傅虛影一較高低,何曾會與“弱女子”三字沾邊。 當陌白的眼神落到如夢手臂上的傷口時,整個人眉頭一皺,看着如夢似乎也並沒有動手的意思,便緩緩將聽軒收了回來。怎料疼痛忽然襲來,仍不住叫出聲來,直到此時他才赫然發現自己渾身上下也是傷口滿布,特別是連續兩次的碰撞,讓他的後背痛徹心扉。 如夢看着陌白強自忍受疼痛的神色,又嘆了口氣,再次將目光移向四周,“也不知,這究竟是哪裡?我在聖地待了八年,可……”她好看的眉毛皺成一團,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麼,半響後又回頭看了眼陌白,“你還能走嗎?” 陌白不解,擡頭看着如夢。 如夢指了指自己光禿禿的雙腳,原來她沒有穿鞋,而這地上滿是鋒利的碎石。興許是覺得自己的腳丫被異性看了,有些害羞,她的小腳縮了縮,但這塊空地緊挨着暗河,倒也並不能縮到哪去。 陌白登時瞭然,再也無法將眼前的少女和先前那個黑袍人的身份重疊起來。他緩緩起身,將聽軒留給少女,“我先去看看,如果有出路,我……”他停頓了一下,終於是將餘下的話說了出來,“再來接你。” 如夢怔住,看着插在自己面前的聽軒,那柄耀耀生輝,斬落無數大妖的仙劍,此刻宛若蒙上了黑紗,就如一柄普通鐵劍一般,再無光澤。魔窟之中那滔天劍意彷彿還近在眼前,可終究還是散了。 望着少年離去的背影,如夢眼神有些複雜,她想了很久,開口叫住了陌白:“等等。” 陌白頓住腳步,轉過身來,面帶疑惑:“怎麼?” 如夢輕咬朱脣,雖是無意中的動作,卻讓陌白心跳加速。可他很快回過神來,正要戒備,想要看看這少女究竟有何詭計。 卻瞧着少女將手伸到身後,緩緩解下掛着脖子上的項鍊,從胸口拿出,臉上帶着種奇異的表情,將珠子捧在手心,深深地看了一眼,才決然將它遞給陌白,“這顆珠子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夠照明的東西了,你要去探路,就帶上它吧。” 忽聽的少女
說出這般話,陌白臉上一紅,不禁爲自己方纔的動作感到羞愧,道:“這珠子還是你留着吧。”他看出了少女眼神中的不捨,本着君子不奪人所愛的教誨婉拒瞭如夢的提議。 如夢搖頭,道:“它對我雖然很重要,但卻不見得高於聽軒在你心裡的地位,既然我們決定同盟,它對你有助力,你借去便是。何況有聽軒在我這裡,我還怕你不還不成?” 見少女居然一語就道破了自己心裡所言,陌白有些詫異,道:“話雖如此,但珠子放在你這裡,回來的時候,我好歹有個路燈,也不至於走丟。” 說罷,陌白轉身就走,不再停留。 “你……”如夢望着陌白的背影,終於是將餘下的話嚥了回去,“小心些吧。”緩緩收回手裡的珠子,抓住手裡,彷彿那絲柔光能給她帶來溫暖一般。 陌白一路往前,他年幼的時候爲了生計,走多了夜路,本以爲在這黑暗中也不至於落水。可在外的夜路,終究還是有星光的幫助。而這裡不知是什麼地方,宛若永夜……除了身後的那絲微光,再無光亮。 他幾次想要藉助玄力照亮,可還沒等他將玄力聚集起來,已是滿身疼痛襲來,讓他齜牙咧嘴,饒是他性子極堅,也忍不住滲出絲絲冷汗。 就這麼走在黑暗之中,好幾次陌白都不小心踏入潭水之中,這水不知從何何來,也不知流向何方,宛若死水一般,絲毫沒有流水之音,卻寒冷刺骨,幾番下來,他的腳都被凍的發麻。再加上不時的痛疼襲來,他幾乎要昏過去,但想着阡羽還在等着自己,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咬牙苦苦堅持。 在這份苦楚與希望的煎熬中,黑暗中沒有歲月與時光,陌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可難得他心思縝密,竟然單憑着記憶,一個小島的雛形漸漸在他心底畫成。 他心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悲哀還是歡喜,這座小島似乎是在潭水中間,不知潭水深淺,也不知道潭有多寬。還沒有一點光亮,出口究竟在哪裡呢? 他不禁擡頭望向天空,那裡漆黑一片,沒有丁點的光亮,也沒有水流之聲,彷彿在將他們衝入這個暗河後,那個口子便被什麼東西堵上了一般,再無流水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