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絮皺皺眉頭,想說不要,卻看到高陽一個勁的朝自己擺手。她想了想,終是沒出聲,默然起身,來到了餐桌前坐下。
她想,要是吃頓飯,便能結束這樣尷尬又難受的相處,又有何不可?
菜色很豐盛,高陽還特意點了雞湯,蔣絮只是悶頭吃着,有些食不知味。
這時,有人敲門。
蔣絮要起身去開,高陽立即說:“我去吧。”
打開門一看,竟是蔣萱。
蔣絮沒想到她會來,有些意外,而蔣萱也同樣愣了住。
“小萱,進來吧。”蔣絮淡淡的招呼她。
自從那次她將蔣絮參賽的鞋子破壞了之後,兩人間的關係,便再也回不到以前。可親戚畢竟是親戚,蔣萱怎麼說也是姓蔣的,蔣絮還不至於真的就不認她了。
蔣萱神情複雜的走進來,站在狹小的客廳中間,顯得有些無措。還是蔣絮先開口問:“這麼晚了,你找我什麼事?”
“姐,我……”
看了看蔣絮,又朝慕容銘望過去,她欲言又止。
知道她忌憚慕容銘,她說:“跟我到房間裡去。”
她剛轉身,慕容銘竟出聲了:“我有說過,不許你再出現在她面前吧。”
蔣萱倏爾打了個冷顫,面色即刻變得蒼白,“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來看望我姐的……”
“慕容銘,你是不是太霸道了?”蔣絮沉着聲音質問。
她骨子裡是個護短的人,不管蔣萱做錯了什麼,她終是蔣家人,是好是錯還輪不到別人來評判。
慕容銘危險的輕闔了下眼眸,哼笑一聲,說:“你知道我爲什麼那麼輕易的就可以把你耍得團團轉嗎?就因爲你這該死的性子!高陽,我們走!”
“總裁……”
慕容銘冷聲:“她若想繼續被人耍,那是她的事。”
高陽無奈,扶他出了門。
蔣絮已是氣到渾身發抖,緊緊咬着脣,不吭聲。
沒錯,她活該被耍!誰讓她不夠絕情,不夠冷血?那樣的話,她就不必爲了冉曉晴的死而內疚,更不會對他動了心……
“姐……”
蔣萱喃喃出聲,看上去有些被嚇住了。
蔣絮別開臉,將臉上的情緒悄然掩飾,“這麼晚到這兒來,是因爲他嗎?”
她尚且記得,蔣萱說過她喜歡慕容銘。
“不是的!”蔣萱急忙解釋:“我來只是想要告訴你,弄壞你的鞋子,是我不對。這些天,我一直不安,只想當面跟你說聲對不起。”
“你說了,我也聽到了,你回去吧,省得伯母擔心。”蔣絮口吻生硬,她這會心煩意亂的,只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蔣萱看看她,低下頭慢慢轉過了身,走到門口時,她頓了頓,又扭過頭,“姐,雖然我還是喜歡慕容銘,但我想告訴你,這樣的男人離我太遙遠,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所以……我放棄了。”
蔣絮默默的聽着,事不關已,她不想發表任何評論。
但不可否認,她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
蔣萱尚且想得通,那麼,自己呢?
“姐,我覺得他對你,並不只是恨……”蔣萱猶豫着,說:“他比你看到的,要更在乎你……至少,我是這麼認爲的。”
蔣絮微微一震,擡頭去看她,蔣萱朝她笑了下,儘管還很尷尬,可她彷彿又看到了以前那個爽朗可愛的堂妹。
“我不後悔喜歡上他,直到現在,我都可以大聲告訴所有人,我喜歡過這個男人!姐,你也要像我一樣,別想那麼多,只管自己的心就好。姐,加油!”
堂妹的話,着實帶給她不小的震撼,蔣絮怔在原地許久,直到剩下她一人。
門外,慕容銘的車子仍停在門口。
“總裁,蔣萱走了。”高陽輕聲說。
慕容銘始終都是沉默着的,他不說話,高陽也不便再問,便一直這樣坐在車裡守着。
漸漸,屋子裡的燈熄了。
“總裁……”
“回去吧。”
高陽應了一聲,這才發動車子。
回去的路上,慕容銘靠着椅背,閉着眼睛,胸口沉悶得有些疼,他不禁微皺了下眉頭。也只有她,能讓他真的動了氣。
隨即,他苦笑了聲。
真的很疼。
一連幾天,蔣絮都窩在家裡,每天準時有人將早午晚三餐送上門,並且要盯着她吃完後才離開。
她知道,這是他的命令。
偶爾,她會去醫院照顧蔣莫懷,想讓他給媽媽打個電話,他卻搖頭。
“走了……就走了吧,現在這個情況,跟着我……也是受累。”
望着父親,蔣絮淡淡的說:“媽最怕的,不是辛苦,而是付出了這麼多,還是換不回來本該屬於她的東西。”
蔣莫懷看向她,良久纔出聲:“那麼你呢,還執着於不該屬於你的東西嗎?”
蔣絮低眸沉默着,蔣莫懷的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再用不了多久,肚子就該看出來了,你沒多少時間考慮。”
她下意識的伸手護了上,咬了咬牙,她說:“我說過,這件事我會自己解決。”
“小絮,別太固執……”
“因爲我像你。”
蔣莫懷一怔,無奈的笑了下:“是啊……誰讓你是我女兒呢……”
不想再給她任何壓力,他說:“你拿了設計大賽的獎……我還沒有恭喜你呢。”望着她,他欣慰道:“你很讓我驕傲,如果沒有發生這麼多事,我一定會放心的的把公司交給你。”
蔣絮在水杯裡插上吸管,送到他的嘴邊,輕聲說:“我沒想到會拿獎。”
蔣莫懷喝了點水,緩緩說:“你很有天分,老譚也是這麼說的。”
蔣絮放下杯子,“所以,我纔會跟着他學。”
“老譚在傳統手工製鞋方面若是稱第二,目前國內便沒有第一……能跟着他學習,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寶貴了……老實說,就算是我親自開口,他若看不上你,我把他家的門檻踩平了都沒用。”
蔣莫懷的語氣,隱隱透着自豪。
想當年,譚正還在公司的時候,蔣莫懷挑了十幾個有潛力的新人,想讓他帶一帶。結果,沒一個能讓他滿意的,這事也就這麼擱下了。沒想到,他最後竟收了蔣絮爲徒!蔣莫懷怎麼能不自豪?
但可惜的是,他現在卻沒什麼能夠留給她了,反而還給了她一身的債。
覺察到蔣莫懷失落的情緒,蔣絮說:“我會跟着師傅好好學的,不爲公司,而是打心裡喜歡跟鞋子有關的一切。所以,你也不用覺得內疚,”
蔣莫懷擡起目光,凝視着她:“你媽媽說得對,你真的長大了……”
出了醫院,蔣絮接到了嚴肅的電話。她看看手機,又回包裡,實在不知道這會應該以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他。
叫了輛出租,她徑直回家。
門口停了輛車,她看了幾眼,想要繞過去,這時,車門推開了。
“蔣小姐,你好。”
是個蒼老而又低沉的聲音。
她扭頭一看,微微愣了。
是楊戰,楊希媛的爺爺。之前,嚴肅帶她去過一回桃園,在那兒見過楊戰,對這位老人印象頗深。
“您好。”她禮貌頷首,心裡對他突然造訪的目的能猜出個一二。
“有時間嗎?方便聊一下嗎?”楊戰很客氣,面帶微笑。
蔣絮想了想,點頭:“好。”
“請上車。”
蔣絮坐到內裡,楊戰即刻吩咐司機開車。車子沒有開去桃園,或者是其它場所,而是直奔楊宅。
楊戰微笑道:“蔣小姐,希望你不會怪我唐突,就這麼冒然把你帶到我家來做客了。”
蔣絮雖然覺得意外,可已經來到這兒了,便也沒再說什麼,隨着他走了進去。
楊宅一共三層,每層的裝修風格都不同,室內的裝飾擺設,風格迥異,但搭配到一起,竟有種違和的美。
楊戰走到前面,替她介紹道:“這些都是我兒媳從世界各地帶回來的。呵呵,她啊,只要看中了,就會千方百計的帶回國。楊牧倒也由着她,只要是她喜歡的,從來不問價錢。”
蔣絮輕聲迴應:“看得出,他對太太很好,是個好男人。”
楊戰笑了,側過頭看她一眼:“好男人可不是這樣定義的。”
蔣絮同樣回以微笑:“可是,在女人眼裡,就是這麼簡單。哪怕是個十足的惡人,只要他對自己好,只要他全心全意,女人就會義無反顧。”
楊戰挑下濃眉,“就像慕容?”
蔣絮眸光垂落,嘴邊的笑,仍不失體面,“老先生,您今天找我來,是爲了他吧。”
“呵呵,”楊戰輕笑,並未答言,而是直接將她帶到了他的會客室。
“蔣小姐,”他這會纔出聲,開門見山的說:“我只有希媛一個孫女,我很疼她。爲了她,我可以做出任何讓步。包括,違背自己一貫的原則。”
話已至此,蔣絮也不拐彎抹角,徑直道:“那您找錯人了,慕容和楊小姐的事,與我無關。”
“哦?那你肚裡的孩子又做何解釋呢?”
楊戰的反問,雲淡風輕的,聽不出任何喜怒。但犀利的目光,卻始終將她盯緊,那是經過無數風霜積澱下的沉着洞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