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銘盯着她留有微笑餘韻的臉,神情一點點變得陰鷙可怕。
他還從未見過,這個女人對誰笑得如此……放浪。
眼神開始滲出冰冷的鋒芒,轉身就走。看來,最近一定是他太過仁慈,纔會讓那樣的笑容,出現在她的臉上。
是錯誤,就要糾正。
回到辦公室,他立即拔了個電話……
心情總算舒暢一些,他看了看腕錶,安靜的等待着。
見時間差不多了,他這才起身,帶着一種難言的興奮,又折回設計部。他倒要去看看她這會的表情,很精彩纔是,他可不想錯過直播。
設計部內,接到劉萍的電話,蔣絮一下子就愣了,“不可能……他答應過我的……”
放下電話,她就要走出去,卻被人的攔了住:“蔣絮,我的圖紙用完了,你去領一些回來。”
蔣絮耐住性子,說:“林姐,我現在有急事,我待會回來再去給你領。”
林姐冷笑,“你把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有急事就要走,那公司裡豈不是三天兩頭就有人翹班?就算你是蔣總的千金,也不可能破了公司的制度啊。”
說着,她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更何況,公司現在已經不姓蔣了。”
劉萍在電話裡只知道哭,蔣絮這會沒有心思跟她討論制度問題,側過身就要走。林姐再次被無視,怒氣橫生,再次擋住,抓住了她的胳膊,瞪着她說:“蔣絮,你別沒有規矩!”
見她不依不饒,蔣絮皺起了眉,想都不想就抽出胳膊,將她甩了開。林姐穿着高跟鞋,一時沒站穩,撞到了旁邊的桌子上,立即叫道:“蔣絮,你敢在公司對我人身攻擊?我要去部長那裡討個說法!哼!坐過牢的人就是野蠻!”
蔣絮的腳步倏爾頓了住,還未漸癒合的傷疤被當衆戳開,如今已是鮮血淋漓的。感覺到四周的視線,彷彿粘在了她身上,甩都甩不掉。
尤思佳坐在後面,十指交叉,墊着下巴,悠哉地看着,嘴角一直都是微微翹着。她知道,蔣絮是習慣了享受衆人注目的。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注目,她是否會喜歡。
看到蔣絮站了住,林姐的氣勢又強上三分,走過去,圍着她轉了一圈,帶着鄙夷的目光打量着她說:“開後門也應該有個限度,可不是誰都能進入設計部的!那麼多人都一直努力着,卻連個機會都沒有,這對他們是不公平的!我真不明白,這麼優秀的公司,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還真是讓人失望!”
蔣絮既不辯白,也不反譏,就這麼站在原地,接受着四周異樣的目光。
林姐又笑了,環視一圈,說:“設計部需要一個舒服的環境纔對,可是,現在卻因爲某人心情鬱悶,還指望什麼創作靈感?”
蔣絮咬着牙,雙手緊握着,拼命的告訴自己,忍耐,需要忍耐!千萬不能成爲她們希望的那種人!
尤思佳端起杯子,輕輕吹過水麪上浮着的兩片茶葉,再小啜一口。這一次,爸爸從雲南帶回來的新茶,倒是不錯。
林姐站在蔣絮跟前,雙臂環胸,下巴擡高,冷聲:“蔣絮,坦白說,你的存在,拉低了我們整個設計部的形象,讓我們很不舒服。”
漸漸,有了附和聲:“就是,現在只要出去,就會有人打聽她的事,煩都煩死了!”
“是啊,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被別的部門的人追着問,好像我們這兒都成了收容所一樣。”
抱怨聲不絕於耳,蔣絮好似再次站在了被告席上,接受審判。那些厭惡的,唾棄的,非友善的目光,像投擲到她身上的一顆顆石子,兇狠且無情。
她忘記上一次是如何挺過來的,渾渾噩噩的便被帶出法庭,押上了刑車。唯一記得的,是劉萍壓抑的哭聲,在她理解,那是怕被人認出,堂堂蔣氏總裁夫人,居然會有個殺人犯女兒。那時,她就已經明白,她擺脫不了這個罪名了,永遠,都要爲自己做錯的事付出代價。
其實,她比自己想象中要軟弱些,因爲,她仍知痛滋味。
這時,部長正朝設計部走來,看到站在門外的人時,趕緊上前幾步,“總裁,您怎麼……”
慕容銘擡起手,阻住他下面的話。
部長連忙禁聲,有些無措的站在他身邊,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里面發生什麼事,手下會不會給自己惹來麻煩。可又不敢多問,只得陪在總裁身邊,一顆心懸着。
慕容銘頎長的身子,懶洋洋地倚在門旁,恰好掩住身影。一雙仿若透着無數秘密的眸,冷漠的落在蔣絮身上,脣邊漾起一抹興味來。
得到了衆人的響應,林姐的氣勢更高了,朝嚴肅那邊若有似無的瞟了一眼,回眸又說:“蔣絮,既然大家都是同事,你不妨告訴我們,你到底做過什麼事?就算是滿足我們的好奇心好了。”
坐在位子裡的嚴肅,眉頭慢慢皺了起。
林姐睨着他,得意的揚揚眉,並不打算就此放過蔣絮。誰讓她是嚴肅的助理?讓她難堪就等於打他的臉,讓她出一口怨氣。
聽到林姐的話,慕容銘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眼睛裡迸出來的寒芒,似道冰刃,瞬間便能刺穿皮肉似的,連帶身上的氣場,都在發生變化。旁邊,部長一身冷汗,心裡叫苦連天。這個林姐,今天真是要害死他了!
這時,蔣絮竟冷靜的出聲:“交通肇事,因爲撞死一個人。”
辦公室內,即刻鴉雀無聲。
大家都看着她,除卻訝異,便是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 若說之前,完全是看好戲的心態,在蔣絮被他們逼着說出答案後,又都沉默了。這感覺,像他們在合起夥來欺負一個小姑娘。
尤思佳也有幾分意外,沒想到,蔣絮居然就這麼說了出來。這不應該是她最想守住的秘密嗎?不應該是她身上最難看的傷疤嗎?爲何自揭?
門外,慕容銘的目光變幻明顯,他直直地盯住蔣絮,這是第一次,他能親耳聽到她對那件事的說辭,他竟想要知道……
蔣絮擡眸,環視四周,說:“你們還想知道什麼?”視線又投向站在對面的林姐,
迎上蔣絮沉靜如水的眼眸,林姐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隨即冷笑着說:“難道,我們不該爲自己的人身安全考慮嗎?誰知道你是因爲什麼坐的牢啊?”
“好,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蔣絮一字一句道:“我撞死的那個女人,是我這一輩子的惡夢,我不敢去想她的臉,不敢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就算,已經過去了三年,我每時每刻,也都是恨着自己的。如果這就是你想要聽到的,我可以每天說給你聽。”
慕容銘的目光一點點沉了,頭微垂,看不出此刻的情緒。
部長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只能不斷祈禱,希望林姐別再生事了。
周圍的視線,又都落在林姐身上。她一滯,立即嗤笑道:“你說得這麼可憐是什麼意思啊?想告訴大家,我在欺負你嗎?好笑,我不過就是問了些事實而已,有膽子做,就該有膽子承認!”
“對,我認,而且毫無怨言。不過,如你所說,這裡是公司,我的私事,以後不勞煩你來操心了。如果誰覺得我有影響到他,大可以去投訴,公司若讓我走人,我二話都不會說!”
林姐是萬萬沒想到,這個丫頭會這樣伶牙俐齒,她氣到臉色脹紅,當着設計部的同仁面,她着實是下不了臺,不禁惱羞成怒,恨聲:“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待在設計部!我是沒辦法和這樣的人做同事,我現在就要去找部長,今天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嚴肅的眉峰,越攏越高,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要起身,卻怔了住。不止是他,設計部所有人,也都凝向門口,表情各層。
氣氛一下子陷入僵持,室內氣溫徒然低了幾度。
尤思佳輕蹙着眉,手中的茶,開始一點點變冷了。
“她配不配待在設計部,還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一道帶着些許慵懶意味的聲音響在蔣絮身後,她一驚,緩緩扭過頭,看到慕容銘正朝這邊走過來。部長跟在他身後,不時抹着額上的冷汗。
林姐嚇了一跳,臉上的肌肉抽搐幾下,連忙低下頭:“總裁……”
蔣絮盯着他,直到他走近,表情盡是警惕。
慕容銘半闔了下眸子,輕聲問:“你是要投訴嗎?”
“我……”林姐一時沒了氣勢,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總裁,我剛纔只是……”
“正好,想投訴的話,就跟我說好了。”慕容銘仿若帶着一身風華,淺笑吟吟的站在那兒就構成一道風景線。但渾身散出的強大氣場,卻不容忽視。
林姐臉色更難看了,想要解釋,可當着這麼多同事的面,無疑是挖坑給自己跳,面子上下不來,只能這樣尷尬的站着。求助的目光看向部長,後者卻埋怨的瞪了她一眼。
“沒有?”慕容銘點了點頭,頭都沒轉,直接伸手就把蔣絮給扯到身前來,逐字逐句的說:“誰還想知道她的過去,可以直接來找我。”
蔣絮瞪大雙眼,好像還沒反應過來一樣,直勾勾地盯着他,眸中盡是難以置信。
他這算是……在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