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至親手足
在海棠幫着謝文載、陸栢年與曹耕雲三位長輩籌劃未來的學堂之際，宮中的金嘉樹總算得到了出宮的許可。
爲了說服差一點遭受喪子之痛的許太后，他已是費盡口舌了。
幸好海礁及時給他送來了天心海棠所制的解毒藥丸，雖說未能除盡他體內的餘毒，卻也足以讓他身體情況大爲改善。太醫院上下無論哪位太醫，都不覺得他還有性命危險。再加上太皇太后周氏與新君、康王的勸說，許太后再也沒有強行將人留宿宮中的理由，纔不情不願地放了人。
出宮時，金嘉樹特地向許太后磕了頭，許諾日後會時常回宮向“姨母”請安，又去向太皇太后求情。
金嘉樹在宮中住了幾個月，太皇太后看在眼裡，對這個孩子早已印象大好，見他面色不如昔日剛進宮時紅潤，行走時也不象從前矯健，心中不由生出憐意來：“好孩子，你這幾個月受苦了，難得你絲毫沒有怨言，只一心爲了皇帝與太后着想。哀家領你這份情。往後在外頭遇到什麼不好處置的事，只管進宮跟你姨母和表弟說。一家人用不着外道。若是你姨母非逼着你做什麼你不願意做的事，皇帝礙於孝道不好多言，你就來找哀家，哀家必定會爲你做主的！”
金嘉樹心裡清楚，這幾個月裡他和生母許太后鬥智鬥勇的經過，都讓太皇太后看在眼裡了。難得這位身份尊貴的長輩知情識趣，並不會爲了自己的舒適養老生活與孃家周家的利益，便縱容許太后的行爲，他心中也十分感激。
他十分鄭重地再次向太皇太后磕了頭，請她老人家多多保重身體，願她長命百歲。有她這位長輩在，許太后行事就不會出了格，新君與康王就更是安然無憂了。
從慈寧宮辭別出來，金嘉樹便轉去幹清宮，向新君辭行，再帶走行李。
在新君處，他還見到了七皇子康王，後者正與新君討論幼弟祈王的教養事宜。
祈王生母胡選侍早逝，養母盧昭容因爲涉嫌謀害嬪妃，已經被圈進了冷宮。小祈王如今雖然被許太后收養了，但實際上起居飲食都是靠身邊的乳母、宮人照料的。倒也不是許太后不上心，而是祈王身邊的侍從，多是胡選侍留下來的舊人，經過盧昭容之劫後，對宮中所有皇考後妃都十分警惕戒備，總疑心旁人要害他們家小主人。因爲這事兒，張恭嬪已經吃過癟了，許太后也沒能逃過。
張恭嬪如今已成了皇考太嬪，膝下兩位公主都有了婚配，孃家張家頹勢已顯，侄女落選新君皇后，旁支的堂侄女也被先帝指婚給了她認識中的破落戶吳家子弟，她似乎已經沒什麼可指望的了。本來她還想利用一下年幼的祈王，好爲自家再添一層政治籌碼，卻無論如何都得不到祈王身邊人的信任。她倒是可以強行把人換掉，可那隻會吃力不討好。宮中如今已經不是她能做主的了，她何必自討苦吃呢？還不如老老實實搬進壽康宮中，多多奉承新晉的許太后。若能得其賞識，將來她還有將侄女推薦入宮給新君做嬪妃的希望。
兩個年長的侄女是不能成事了，可她將來還會有更年輕的小侄女。只要當中能出一位皇妃，又或是侄孫女輩中能出一位后妃，張家的榮華富貴就還能延續下去！
張恭嬪抱着這樣的念頭，放棄了撫養祈王。撫養權就此轉移到了許太后手中。然而，就算許太后一向溫柔和善，名聲很好，人緣上佳，還因爲出資安葬了十多年前被吳家牽連喪命的無辜之人，而被朝野臣民大加讚頌，也無法獲得祈王身邊侍從的信任。若是從前，許太后可能還會多花點心思，去說服這些侍從，可如今，她親生兒子登基爲帝了，她也名聲大好不需要再贏取賢名，也不用再看人臉色，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了，又何必再花心思去養活別人的兒子？
若祈王建康長大了，那是她應該做的，還有可能威脅到她親生兒子的皇位；若祈王中途夭折，她便有了謀害皇嗣的嫌疑。這又何苦來呢？反正有康王在，她就已經穩獲賢良名聲，實在沒必要再攬下祈王這個麻煩。她索性就藉口自己病體未愈，把孩子完全交給他身邊的乳母侍從照顧，自己只需要撥下屬於這個孩子的日常用度，其他事就一概不管了。
太皇太后也沒法說什麼，她年紀老邁，精力不濟，已經無力再養大一個孫子了。反正皇家如今不缺子嗣，新君身體康健，再過幾年就可以大婚生子，到時候皇家也會更加熱鬧。一個本來就是因爲意外才得以降生的皇弟，並沒有那麼重要。
但康王與新君對這個小弟弟，還是有幾分期待的。
康王來尋新君，就是想要多照應一下這個小弟弟，希望他能健康成長，將來成爲新君的左膀右臂，而不是輕易被外人糊弄，給新君添麻煩。
他是這麼說的：“我先天不足，身體贏弱，恐不能長壽。我一去，陛下身邊就沒有了可依靠的手足，遇事也只能靠自己上了。宗室諸王都有自己的私心，如何能比得上血脈至親？若是能將小弟好生教養長大，日後我去了，陛下也不至於孤零零一個人……”
新君哪裡聽得了這種話？他連忙打斷了兄長的話：“朕已命太醫院隔日便爲皇兄診脈，蒐羅天下珍奇藥材，爲皇兄診治進補。皇兄自會長命百歲，一直相伴朕左右，何必說這等不詳之語？小弟雖然也是親手足，終究比不得你我兄弟相依爲命多年的情分。況且血脈至親也未必可靠，紀王世子何嘗不是你我親兄長？卻多年來視你我如仇寇，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在朕心目中，只有皇兄是手足至親，旁人都比不上。就算小弟日後乖巧懂事，也沒辦法與皇兄相比！皇兄只需要照顧好自己就行了，不必爲小弟的教養操心。”
康王聽得無奈，見金嘉樹來了，便拉上他：“嘉樹怎麼看？我也是怕陛下孤單，想着爲他多添一個臂膀……”
金嘉樹眨了眨眼，有些遲疑地問：“康王殿下是想要把祈王接到王府去照看麼？可康王殿下身體不好，自個兒還離不得身邊人的精心照顧呢，如何能照料好年幼的祈王殿下？倒不如等殿下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了，過幾年等祈王殿下長大，需要開蒙讀書的時候，殿下再將幼弟接去，教導一些爲人處事的道理，更妥當些。”
康王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新君倒是笑了，合掌道：“金錶兄說得對！就是這麼個道理！果然，至親手足還是十分可靠的。皇兄你得聽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