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又一聲巨響響起,有如萬馬奔騰般震耳欲聾響徹雲霄,就連所站之處都有種跟着顫動的錯覺。
陰暗的天,灰濛濛的一片,能看見的,只是不斷從天際傾泄而下的傾盆大雨,滴滴噠噠敲打着上方的屋頂,順着屋檐流下與地面上的積水混爲一體,流向不知名的某處。
一道銀白閃過天際,昏暗的天瞬間亮如白晝,卻僅是轉瞬即逝,緊隨而來的,是較之前更加巨大的轟隆雷鳴,連帶着大地都在震動。
搖拽的燭火在大開着窗子的房內忽明忽暗,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能夠掩蓋一切的雨聲在這陰暗之間更顯清析。
又一道閃電在上方劃過,那一瞬的明亮照出了倚立在窗邊,抱胸看望着窗外雨景的白色身影。
隨意束起的發披散在肩背之上,因雙臂抱於胸前而垂落於窗格之上寬鬆衣袖被雨水潮氣打溼染上深色,那倚窗而立的人卻絲毫不在意,只是側着臉,望着窗外不斷落下的雨水,靜靜的,任潮溼的冷風吹着垂落下來的髮絲及衣襬。
轟隆隆——
持續不斷的雷鳴隨着不時劃過的閃電響起,靜立於窗邊的人卻不爲所動,任那聲響再巨大也無動於衷的靠在窗邊,彷彿與這四周溶爲一體般。
“想什麼。”雷聲漸漸遠去,清冷的聲音在雨聲中響起,不大卻能讓人聽的清析。
“想以前。”靠在窗邊的人不動,只是眨了眨酸澀的眼,而後輕抿的薄脣掀動,略帶沙啞的聲音在雨聲中輕輕響起。
皺眉看着倚在窗邊的嚮慕寒,冷絕傲沒有說話,只是靜候嚮慕寒的下文。
“那一天,也是這種天氣,從沒有過的雷雨天,我所有的行動早被人知道最後退到天台上,一道道的閃電從頭上閃過照着圍過來的人,雷聲大的好像要把一切吞沒,沒有退路的情況下,我了結了自己。”涮涮的雨聲沒有停歇的竄進耳中,那輕緩響起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的緩緩敘述着過往,平靜的好像那不是自己的事情般,
“那時我想,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手上。”說着這句話時,嚮慕寒終於轉過了頭,看向站在身邊的冷絕傲。
“你在怕?”手臂猛的被握住,嚮慕寒不意外看着那沉着臉盯着自己的俊美臉龐,緩緩的問,帶着不易覺的笑意。
“對。”切金斷玉的冷寒聲音在這嘈雜卻又靜謐的房內絕然響起,手下的力道加重,冷絕傲沉聲道。
“很好。”皎好的脣緩緩上揚,眼中暗紫流轉,嚮慕寒滿意道。
怕就對了。
“看我焦燥你很開心?”凝眉看着那展露笑顏的絕美臉龐,冷絕傲問,聽不出喜怒的平靜語調。
“我爲你急燥的話,你會怎樣?”嚮慕寒不答反問。
“一樣。”沉默一會,冷絕傲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嚮慕寒聳聳肩,似在說:那不就行了。
“過去,就別想,你眼中,只可有我。”沒有預兆的將嚮慕寒拉進懷裡,頭搭在矮了他一個頭的嚮慕寒頭頂,低沉好聽的聲音幽幽響起,不是絕對的命令,卻也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你想的話,可以。”抱於胸前的手繞至冷絕傲背後,沉默一會,嚮慕寒道,聲若磁,音若沙,輕輕緩緩的語調卻是承諾般不容質疑的堅定。不論你以前如何,現在你只是嚮慕寒,只能是我的。
緊緊環住那尚顯嬌小的身體,垂下臉來讓人看不清其表情的冷絕傲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抱着嚮慕寒,擋去那潮溼的冷風吹拂。那個無情無心的嚮慕寒早就死了,現在的嚮慕寒只是喜歡着冷絕傲的嚮慕寒,僅此而已。
閃電仍是不時的劃過,轟隆的雷聲依舊震耳欲聾,嚮慕寒此時卻沒有之前的莫名沉重,被這場雷雨激起的過往回憶也在冷絕傲緊窒的懷抱裡一點點的淡去,心,豁然開朗起來,也許,他早該拋去那個沒有任何意義可言的過去。☆ ☆ ☆ ☆ ☆ ☆
“參見堂主!”
數十道聲音同時響起,整齊而宏亮,也帶起一股嚴肅的氣氛。
逕自從跪滿了大常兩側的門衆身邊走過,有條不紊的步伐沒有絲毫改變,走至堂內石階上方的石座前,冷絕傲卻沒有坐下,只是在石座一側站定,朝跟在身後的冷孤煙揚揚眉,示意他先坐下。
點點頭,冷孤煙也不推拒,上前一步在那象徵着身份的石椅上坐下休息。
“嗯。”見冷孤煙坐下,冷絕傲才轉身面向下方單膝而跪的無心堂門衆,沉沉的應一聲。
聞聲,跪於衆人最前方右側的黑衣人起身,隨後,那男子身後的衆人也跟着起身向兩邊散開,回到原本所站之處。
才擡頭,單蓮動便是一驚。
石座之上的竟然不是冷絕傲,而是一看似十幾歲的少年!而冷絕傲竟側站在那少年身邊!
那少年是何許人?竟讓他們堂主站在一邊!?
單手支着下巴架在扶手上看着下方站起來的衆人,懶懶的半闔着眼,完全無視那些人在看到坐在位子上的他時滿臉不可置信的驚訝之色。
被那慵懶卻隱含銳利的淡漠眼神掃過,因驚訝而失態的衆人立刻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專心靜立於一邊——他們並沒有權力去過問堂主之事。
“堂內,可有要事。”負手而立於石階之上的冷絕傲掃一眼衆人,而後視線停在最前方的單蓮動身上,淡淡的問道。
因常年待在無心山莊極少外出,堂內一般事物都交由右護法單蓮動在管理,若有大事纔將消息傳回無心山莊由冷絕傲親自處理,故,冷絕傲纔有此一問。
“回堂主,堂內一切安好,並無大事。”上前一步,單蓮動應道。
“本座吩咐之事,如何。”
“屬下已按堂主之命將南宮悅苓死訊傳出,卻被不知名人物攔下,唯恐打草驚蛇,便未繼續下去。”單蓮動回道。
“繼續查探。”微沉吟,冷絕傲擺手道。
“堂主。”見冷絕傲打算離開,單蓮動急喚。
“說。”身形微頓,冷絕傲道。
“‘狂邪’重出江湖,御風山莊慘遭血洗,‘狂邪’亦落入一不明少年手中,現在整個江湖內都在尋找這名少年,欲奪得‘狂邪’,不知堂主有何打算?”猶豫一會,單蓮動道。
此事雖與無心堂無任何關聯,但據他所知,那名少年十有**是冷寒雲——冷絕傲的兒子,無心堂的少主。不論是否屬實,冷絕傲都有知道的必要。
“一把廢劍,由它去。”冷冷的扯出譏諷的弧度,冷絕傲不屑道。
只要不扯上他無心堂,就與他無關,根本無須理會。
廢劍!?
立於下方屏息靜待冷絕傲決定的堂衆一時目瞪口呆!
那人人求而不得的至寶‘狂邪’在冷絕傲眼裡只不過是一把‘廢劍’!?普天之下說出這種話的,大概也只有這個傲視羣雄睥睨天下的冷絕傲了!
而單蓮動則驚於冷絕傲竟不管冷寒雲的死活!
就連他,都猜出了那少年是替冷絕傲赴宴的冷寒雲,他這個父親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少年是誰?可是知道的話,他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說出‘由它’這種漠不關心的話!?
“可是堂主……”
“單護法,堂主與少主一路奔波,有什麼事稍後再說吧。”打斷單蓮動的話,何熒揚聲道。
“是屬下設想不周,恭送堂主。”接到何熒丟過來的暗示,單蓮動頓悟,行禮道。
“恭送堂主。”
淡淡的瞥一眼插嘴的何熒,冷絕傲沒有說話,“先用膳,還是休息?”轉向那快趴在扶手上的冷孤煙,問。
“睡覺。”懶懶的站起,冷孤煙道。
“嗯。”輕點一下頭,轉身朝同堂走去。
“堂主真不打算插手這事?”揮退兩則守衛,走到沒有跟着冷絕傲離開的何熒面前,單蓮動皺眉問。
“嗯,看樣子是了。”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再回想一下冷絕傲近日聽到傳言時那無動於衷的態度,何熒點頭。
“拿着‘狂邪’的少年是寒雲?”單蓮動問,雖然猜到了,但還是想確認一下。
“你在江湖中的人不比我這個半退江湖的人知道的更清楚?”覷單蓮動一眼,何熒反問。
“真是一點沒變。”搖搖頭,單蓮動道。
“彼此彼此,再冷着張臉你就趕上堂主了。”翻個白眼,何熒道。
“我天性如此。”那一臉漠然的單蓮動如是回答。“別扯開話題。”而後道。
“堂主的脾性你我最清楚不過,絕不做多餘之事,只要江湖上的事不和朝庭起衝突,我們無心堂是不會輕易出手的。”聳聳肩,何熒道。
說無心堂正邪難辯,其實無心堂不過是替朝庭監視江湖一舉一動,不讓其威脅到朝庭的存在罷了,其他江湖之事,就要看冷絕傲有沒有那個興趣插手了——不過,以冷絕傲的脾性,事不關己他是從不過問的,也因此,總讓人辯不清正邪——他,只做自己要做的事,其他,就算是邪教猖狂,對他來說也是與己無關的。
就目前而言,他們的目標只是‘狂邪’,還沒有到威脅朝庭的地步,冷絕傲自然不會理會。
“至於寒雲,我也不清楚堂主在想什麼。”提起那個自小看着他長大的懂事少年,何熒蹙起了柳眉。
“………”單蓮動一時也不說話了。
他,也不懂那個男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那個少年,就是三少主冷孤煙?”想起那慵懶坐於上位卻隱隱散發着不輸冷絕傲氣勢的少年,單蓮動問。
跟了冷絕傲近二十年,他還從未見過那個冷情無心的男人對誰這麼關心過——看冷絕傲對冷寒雲的生死不部就知道這男人有多絕情。
“是小煙沒錯,做好準備吧蓮動,對你比較好。”突然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似的,何熒狡黠一笑,好意提醒道。
“嗯?”對單蓮動來說卻是一頭霧水的。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不懷好意的笑着,何熒說罷離開。
留下單蓮動一人滿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