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麗雪難以置信地緊緊盯住那宮女。
那宮女屈膝福身,柔柔弱弱地行着禮任由她看,臉上雖然是一副恭謹模樣,但看得出並不十分害怕。
“怎麼回事?”秦麗雪瞪向月昭儀。
月昭儀一臉茫然:“皇后娘娘您說什麼?”
秦麗雪心裡堵了一口惡氣。
月昭儀這樣子分明是故意耍花槍,她怎麼會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可有些事就是不能點破。點破之後人家繼續裝茫然,她這個皇后就成了被人笑話的笨蛋。何況現在又是在皇上寢殿跟前,也沒辦法拿出皇后的款來逼月昭儀說實話。
剛纔這狐狸精膩在皇上寢殿那麼久,身邊還帶着這個宮女……難道……
秦麗雪一念及此登時更加吃驚。
難道這宮女是月昭儀故意進獻給皇上的?
秦麗雪不敢相信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並且本能地不願意相信。
“月昭儀,這個宮女是新來的?怎麼本宮以前沒在你身邊見到過她?”
月昭儀微笑:“皇后娘娘進宮時日尚短,沒見過她也難怪。嬪妾在皇上登基以前就服侍他,這宮裡的人早已經認了七七八八,以後娘娘您要是不認識誰,嬪妾願意爲您介紹。”
賤人!竟然暗諷她根基淺薄!
秦麗雪恨不得立刻就拿月昭儀治罪。
卻聽月昭儀緊跟着說:“這個宮女麼,雖然是宮裡的老人了,可以前的確不在我身邊。她本是伺候花房的,前幾日送花到嬪妾宮裡,嬪妾見她伶俐乖巧就討了她過來服侍。她叫月香。”
秦麗雪纔不管宮女叫什麼,她只在意宮女的臉。
越看,越像秦韶華!
而且臉上沒傷,比秦韶華看起來更加嬌嫩。
身材也比秦韶華好,前凸後翹,豐潤飽滿。
一定是因爲冊後大典上的鬧劇,月昭儀不知怎麼揣測出了皇上的心思,覺得皇上對那賤奴多有關注,這才故意找了個和賤奴相似的宮女,意圖邀寵!
真是居心叵測。
秦麗雪本來就是找皇上告秦韶華的狀,現在根本就是一刺未平又添一刺,怎能不怒。
“月昭儀,宮中人口出入和流動都是有定例的,哪個宮裡添人減人都要稟告本宮,怎麼你隨便就敢調動奴才,違反宮規?”
秦麗雪沉下臉,擺出皇后的威儀。
月昭儀卻言笑晏晏:“皇后娘娘息怒。娘娘初臨鳳位事務繁忙,嬪妾這點小事怎好麻煩您,那天趁着侍寢的時候和皇上提了一句,皇上讓嬪妾自便,嬪妾就自便了。本想着等您空閒了就領着月香去跟您報備,讓她給您磕個頭,沒想到今日卻趕巧被您看見了……月香,來正式拜見皇后娘娘吧!”
宮女月香就上前半步,盈盈跪在地上,嬌聲祝禱“皇后千歲”。
那嬌弱的模樣把秦麗雪看得心裡更堵。
“月昭儀,你……”
剛要呵斥,卻有一個太監走到跟前,“皇后娘娘,皇上知道您來了,請您裡面敘話。”
秦麗雪一口氣憋在胸口。
皇上召見卻是不能耽擱。她可以等皇上,卻沒有讓皇上等她的道理。
只好立即往寢殿裡面走去。臨走時非常嚴厲地盯了月昭儀主僕兩眼,目光中滿是警告。心裡頭暗暗決定,等忙完秦韶華那罪奴的事情,得了閒,她一定要讓這對狐媚子主僕知道尊卑貴賤!
月昭儀含笑目送皇后的背影走入殿門。
輕聲叫月香起身。
月香深深低頭退到她身後,比面對秦麗雪時還要恭敬謹慎。
月昭儀斜睨着她:“你現在可知道了吧,皇后娘娘看見你如同看見眼中釘肉中刺,你若是不努力往上爬,稍微鬆懈一點,她就能把你挫骨揚灰,骨頭渣子都不讓你剩下。”
月香凜然。
小心翼翼地問:“皇后娘娘爲什麼頭一次見面就如此討厭奴婢……”
月昭儀一根指頭挑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端詳,笑了:“皇上爲什麼喜歡你,她就爲什麼討厭你……你啊,全都因爲這張臉呀。”
月香似懂非懂……
秦麗雪進了乾玄殿的內殿,一進去就看見皇帝一身便服斜倚在軟榻上休息,臉上有疲憊之色,還有一種得到滿足的微妙神色。
秦麗雪心裡頓時亂如麻。
剛纔月昭儀帶着那宮女在內殿盤旋那麼久,還關着門,連她這皇后都要等在門外……在幹什麼,昭然若揭。
皇上那種疲憊又滿足的表情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
秦麗雪特別想問問皇帝爲什麼會接受月昭儀的進獻。
可她還沒傻到在這種節骨眼上問。
狠狠壓住胸口的怨氣,把月香的事暫且放下。
“陛下,快到午飯的時辰了,臣妾宮裡備了新鮮食材,請您過去用膳。”她也沒有劈頭就提傳懿旨的事,想着等請了皇上去自己宮裡,夫妻兩個關起門來吃飯說話,氣氛好的時候再提才能達到效果。
卻沒想到皇帝擡眼看看她,突然主動提起,“你派人去齊王府了?”
秦麗雪心裡咯噔一下,誰這麼快通風報信!
“回陛下,是的。”秦麗雪腦筋飛轉,立刻露出非常爲難的神情,語帶委屈地說,“臣妾本想着王叔快要去北疆了,一來臣妾作爲皇后要爲陛下分憂,陛下顧朝堂,臣妾顧家事,王叔路上若是缺什麼臣妾該提前準備,這是臣妾的分內事。二來王叔要了罪奴秦韶華去,那罪奴一直性子惡劣,臣妾怕她衝撞了王叔給陛下添亂,就想把她召進宮來好好告誡一番。所以,臣妾就派人去齊王府傳旨叫她進宮。”
皇帝皺起眉:“只爲這個,爲何要排了儀仗走過半個內城?叫人傳個話豈不方便。”
秦麗雪就明白,傳旨太監被關在府門外的事,皇帝恐怕也已經知道了……
不管怎麼看待齊王,皇帝肯定怨她丟臉吧?
懿旨是她的,但太監是宮裡的,被擋在王府門外丟的是皇帝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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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妾沒想到那罪奴惡劣至此,是臣妾一時疏忽了!”秦麗雪立刻跪下,“第一次本也是隨便派個人去傳話,沒想到她藐視皇宮,把宮使罵了一頓關在門外根本不接旨,臣妾這纔多派了些人……想着大概第一次時王叔不知道,才由得那罪奴放肆,派多些人去總會驚動王叔,罪奴就不敢侮辱宮使了……而且儀仗隊穿過街巷,也能讓臣民知道陛下對王叔的體貼,本是一舉兩得。”
秦麗雪把自己暴怒派人的行爲進行一番美化,把罪過全推給秦韶華,“誰知道那罪奴敢瞞着王叔,第二次又把宮使趕走呢?皇上,那罪奴實在可恨,讓她留在王叔身邊恐怕不妥,不如把她召回宮來好好管教,另外派人去服侍王叔如何?”
只要秦韶華出了王府回宮,就是任她宰割的魚肉了!
到那時,還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就算秦韶華身攜奇毒也不怕!
卻聽皇帝道:“罪奴的事以後再說。今日之事該如何收場,你想過沒有?”
聲音十分威嚴,問得秦麗雪心中打鼓。
難道是月昭儀那狐狸精提前上了眼藥?
“陛下……臣妾兩次派人都被罪奴折辱,她折辱臣妾也就是折辱您,臣妾肯定要好好管教她給您找回顏面。只是齊王府那裡……王叔是否不在府中,才讓那罪奴胡作非爲……不如陛下哪天召見王叔時讓她一併來,交給臣妾訓誡一番?”
秦麗雪小心翼翼提着建議,語氣盡量和軟,生怕那句說得不合適。
未料皇帝眼睛似乎亮了半分,點頭道:“亦可。”
“皇上是說召她進宮?”
“朕正打算和王叔詳細商量北疆之事,既如此,叫她一併進宮就是。”
秦麗雪趕緊提醒:“她身上有奇毒,性子又惡劣,進宮時可要讓人仔細搜身,不能讓她把毒物帶進來謀害陛下。”
皇帝點頭。
又道:“宮使被拒之門外的事……”
秦麗雪知道皇上現在不想和齊王正面衝突,就揣測聖意試探道:“王叔肯定不知情,並非故意和陛下做對。等見了王叔的面,把罪奴揹着他驅逐宮使的事說開,懲罰那罪奴一頓也就是了。咱們和王叔血脈一家,可不能被那罪奴挑撥。”
皇帝沉默。
秦麗雪又道:“今天的事除了王府的人和宮使,大概沒有人知道。臣民們只看到儀仗隊去王府,只道陛下在體恤王叔,派人去關心他的行程,又沒親眼見到宮使被驅趕的場面,與您顏面其實也無損……王府門前大街從來沒有閒人去。臣妾會讓今日傳旨的人慎言的。”
皇帝這才緩和了臉色。
秦麗雪暗道,皇上果然最關心臉面,對付罪奴多在這上面下功夫就好了。
“陛下,時辰不早了,擺駕去臣妾宮裡用午膳吧?”她主動站起來,貼過去扶起皇帝,小心勸說着。
皇帝有所鬆動,起身下榻。秦麗雪就親自給皇帝穿鞋。
皇帝見她這般低聲下氣,之前被穿懿旨的事弄出的不快散了七八分,露出一點笑容來,“這些事讓奴才去做,你何苦……”
話還沒說完,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跑進來,手裡捧着一本不知什麼東西,氣喘吁吁地趴在地上“陛下,娘娘!齊王殿下送奏本來了!奴才聽接奏本的人說,這奏本是齊王殿下劃破手指用自己鮮血寫的!”
皇帝剛露出的笑頓時僵在臉上。
“拿來朕看!”王叔以血爲墨寫奏本,所爲何事?
奏摺打開,刺目一片鮮紅!
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味散出,果然是鮮血寫就!
皇帝一目十行飛快看完,啪,把奏本拍在了書案上。
轉頭再看秦麗雪時就一臉兇戾:“你做的好事!”
秦麗雪不由腿一軟,噗通跪倒在地。她從沒看過皇上這樣子,就連那天冊後典禮上突然瞪她,也還沒到這種恨不得吃了她的程度!
“陛下?”
“你自己看!”
皇帝把血紅色的奏本甩到她懷裡。
秦麗雪忐忑着,一個字一個字看下去,臉色越來越白。
齊王,竟然血書喊冤,說她給他安了通敵謀反的死罪,要置他於死地。近千字的奏摺字字血淚,要皇上還他公道!
“秦。韶。華。”秦麗雪暗暗咬碎銀牙。
這一定是那罪奴的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