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齊王殿下!”秦雲是真驚了。
沒想到三句兩句齊王就把爭論提升到這樣危險的高度,直斥他不敬親王!
“王爺,臣絕對沒有對您不敬之心,一定是哪裡有了誤會,臣保證皇后娘娘也沒有針對您的意思!”秦雲見齊王面色如冰,登時轉向御座深深叩首,“陛下明察!臣赤膽忠心,對陛下對皇家沒有半分不敬。臣也可爲皇后娘娘作保!”
“你拿什麼做保。”不等皇帝答話,齊王一聲冷冷的嗤笑,“皇后是皇后,是君,你一個臣子,有什麼資格可以爲她作保?若是你能替皇后做主,是不是代表你也可以覬覦陛下家務事,可以覬覦皇族事?”
“陛下!臣沒有!臣忠心天地可表!”秦雲大聲申訴,充滿焦急。
滿殿人跪在地上尚未起身,眼睜睜看着齊王輕鬆把國丈逼得沒有退路,心中都狠狠驚了一把。
這大楚第一親王深居簡出日久,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稍微露出鋒芒就能將人置於死地啊!
皇帝的臉上是晦暗不明的表情,一言不發。
秦雲得不到皇帝的迴應,越發心驚。暗忖難道皇上也和齊王一樣想法,對女兒去齊王府傳懿旨的事有所懷疑?他才當上國丈沒多久,可不敢背上窺探皇族事務的惡名。
“齊王殿下!”他索性一狠心對上了齊王的眼睛,強撐着讓自己的目光不做閃避,“殿下如此責問臣,可是爲秦韶華那個罪奴出頭?臣對大楚的忠心、對皇家的忠心不用殿下懷疑,臣問心無愧,倒是要問問殿下您,您爲了一個揹着謀反罪名的女奴而與忠良針鋒相對,您可對得起先帝,對得起祖宗和天下人?女奴秦韶華負罪而不知悔改,多次當衆對皇家不敬,您卻處處包庇於她,殿下,您可是要去鳳凰城守邊的人哪,若是您爲了美色而罔顧正事,豈不讓人對邊關戰事提心吊膽!”
義正詞嚴,慷慨激昂,秦雲的反詰響徹整個九華殿。
他甚至從地上站了起來,雙手揮舞,怒目而斥。
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忠臣形象。
許多人都偷偷往齊王和秦韶華那邊瞟,想看他們作何反應。
一身紅衣的秦韶華立在齊王身後並沒有下跪,靜靜站着,不發一言。她知道從齊王開口的那一刻起,戰場就不屬於她了。
而齊王,安靜聽完秦雲的指責之後,臉色也十分地平靜。
只淡淡說了一句:“既如護國公所言,本王糊塗昏聵有怠慢戰事之嫌,那麼鳳凰城本王就不去了吧,免得耽誤國事。”
全場皆驚。
這……要是齊王不去了這宮宴還開個什麼勁?
大張旗鼓要把齊王送出京城,就因爲護國公一番話,不送了?
秦韶華險些笑出聲來,面紗下的脣角緩緩上翹。齊王大人真真很會坑人,連她都看出來皇帝盼着齊王出京呢。
四兩撥千斤,秦雲那麼一大通正義的指責,被他輕飄飄一句就堵回去了。哈!
御座上皇帝臉色已經變了。
而齊王卻像沒察覺似的,欠身朝上道:“請陛下聽從護國公諫言,另派妥帖之人前去守邊。我雖有爲國之心,卻不敢揹負誤國之名。”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轉目,陰沉的目光死死盯住秦雲。
“護國公,你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不是啊陛下!”秦雲冷汗直冒。
帝王的雷霆之怒眼看要在他頭頂爆發,他怎敢承受,怎能承受!
“陛下,臣的意思是……是是是……是秦韶華那女奴實在不堪,臣在進諫齊王殿下不要總是包庇她,只是一時激動用詞不當,可一點沒有阻止齊王殿下去邊關的意思!陛下,這女奴是個十惡不赦的傢伙,所以當年臣才大義滅親把她除籍,她身負謀反大罪是爲不忠,不久前對我使用化屍水是爲不孝,這樣不忠不孝的惡人實在不能留在齊王身邊,臣是爲齊王殿下擔心呀!”
齊王冷冷道:“本王的事,無需你指手畫腳。”
皇帝道:“王叔,護國公所言似乎亦有道理……”
“陛下,我腿疾嚴重,指望着她每日按摩舒血,北疆之行也要靠她。”
皇帝頓時語塞。
若說換良醫去按摩,他相信齊王定會嫌良醫不良,換一個又一個也不會滿意,到時候更加拖延了出京的行程。
齊王又道:“護國公說我誤國,皇后說我謀反,父女兩個頻頻針對於我,我看這北疆之行恐怕要拖一拖。陛下,這宮宴我暫且退席,回府等待事情澄清。”
說着,扳動機關,徑自離席。
皇帝的神情頓時陰沉到極點,看一眼都讓人心驚膽戰。
“王叔留步。”幾個字似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輪椅應聲而停,齊王回首側目。
皇帝對伏跪衆人道:“都平身,給朕坐回去!”
衆人哪敢不聽,一個個回到座位正襟危坐。
“護國公你跪着。”
“陛下……”秦雲着急。怎麼所有人都平身了反而讓他跪下!
“住口。你這半日話太多了。”皇帝根本不讓他再開口。
秦雲只好跪倒。
皇帝舉起了酒杯,“王叔不必傷懷,護國公怕是喝酒喝糊塗了,只知胡言亂語。王叔請歸位,朕敬你一杯,感謝你爲朕分憂,肯去鳳凰城鎮守邊關!王叔赤膽爲國,任何人都詆譭不得。”
玉盞裡盛滿美酒,皇帝當衆先乾爲敬。
這姿態,已經低得可以!
完完全全是偏袒齊王,把護國公秦雲踩在了地上。
齊王微微一笑,見好就收。
重新回到席位前,讓秦韶華倒酒。
秦韶華照做,一杯酒倒下去,齊王喝了,“多謝陛下。”
別看這小小一個細節,意味卻是頗深。齊王當着皇帝的面喝了秦韶華的酒,也就代表她的服侍得了皇帝允許。秦雲讓她離開齊王的提議由此自然被抹去了。
“護國公起身吧,本王不與你計較。但你最好記住,本王對不對得起祖宗和天下,永遠輪不到你來質問。”
齊王的臉色很冷很冷,讓人不敢直視。
秦雲擡頭瞄到皇帝並不阻攔,纔敢顫顫從地上站起。
他這下是顏面掃地,丟了大臉,但一腔怨氣向誰發?沒處發!只能滿面羞慚坐回席位,用喝酒掩飾尷尬。
鼓樂重新奏起,舞姬們開始了新的舞蹈,一些機靈的臣工開始笑着勸酒閒聊,漸漸的,殿上氣氛又像之前那樣熱鬧了。
秦麗雪卻在這時回到了九華殿。
所有人都發現她換了一身衣服,髮髻也重新挽過,容妝更是新裝扮的,與之前大爲迥異。她衣服的領子非常高,高到幾乎頂住下巴,在這麼暑熱的天氣裡如此穿着,真是非常怪異。
她的神色更是古怪,一進殿門就往齊王那邊瞟,然後又匆匆轉開目光,好像十分害怕似的。
匆匆回到皇帝身邊落座,未待她開口,皇帝先道:“給王叔敬酒吧。”
秦麗雪愣了一下,感受到皇帝眼裡的威脅,連忙換了笑容端起酒壺。
走到齊王跟前,“王叔請了。本宮那日派出傳懿旨的奴才辦事不力,平白生出誤會,您請容諒。”這是當衆敬酒賠罪。
許多人頓時去看護國公。
護國公頭低得更深。女兒這一敬酒,他們的顏面更加無存了。
齊王接杯,未沾脣就放下了,冷淡地迴應秦麗雪,“下不爲例。”
秦麗雪登時怒火升騰。太不給面子了,這是對皇后應有的態度嗎!而且滿殿人什麼眼神?怎麼如此怪異地看向她和父親?
她還不知道父親碰壁的事呢。
卻是不敢發作,極快地瞟了秦韶華一眼,勉強維持笑容回到了座位。不但是皇帝之命,就爲秦韶華的斷腸散她也不敢造次,乖覺得如同溫順羔羊。
與平日做派大相徑庭。
突然嬪妃那邊的月昭儀笑着問:“皇后娘娘,這麼大熱的天,您換一身捂脖子的衣服不嫌憋悶?”
秦麗雪暗恨。還不是秦韶華割傷了她的脖子,要靠高領衣遮掩包紮的傷口!
“本宮喜歡這樣穿。”她語氣生硬地回答。
月昭儀微笑,看看秦麗雪又看看秦韶華,用團扇輕輕掩住面頰:“聽說齊王殿下跟前的秦姑娘入宮時被領走搜身去了,所以才姍姍來遲。皇后娘娘,是您安排的麼?”
秦麗雪當即否認:“本宮不知此事。月昭儀是哪裡聽說的?”
“娘娘不知?怎麼有人看到娘娘方纔去了秦姑娘被搜身之處……難道看錯了?”
賤人竟然盯梢她的行蹤!秦麗雪震驚。
“一派胡言!本宮方纔是去照看宴會的菜蔬,順便換身衣服。”秦麗雪反駁之時忐忑瞟向秦韶華,生怕秦韶華跳出來幫月昭儀說話。
好在秦韶華並未言聲。
皇帝的目光卻充滿懷疑投向她,低聲問:“你方纔到底做什麼去了?”
秦麗雪心中亂跳。她是揹着皇帝行事的,若是讓皇帝知道她派人暗害秦韶華,有惹怒齊王之嫌……可不得了!
“陛下,臣妾……”
話未說完,卻有一個御前太監匆匆走到皇帝身邊,低聲稟報:“陛下,皇宮西南角失火了!‘罪苑’那邊!”
“火勢如何?”皇帝皺眉。
好端端怎會失火?而且罪苑,不是處置犯罪宮人的地方麼。
秦麗雪心驚肉跳。那邊屍體遍地,她匆匆回到宮宴免得被人看出蹊蹺,已讓心腹侍女去那邊善後了。怎麼卻弄出火來還驚動了皇上?
也不知屍體處理掉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