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陰公主這樣表態,出乎樑國人意料。
她本是爲入楚聯姻而來,卻突然出現在樑國皇城,一度讓樑國上下猜測她對聯姻有不滿,專門給楚國攝政王搗亂呢。
可現在看來,她分明是給人家打前站。
先前還盤算着要讓她嫁入本國的樑國皇帝和貴族們,齊齊傻了眼。
這大殿之上,此時可是四國人齊聚啊!
一個晉國的公子魏站在齊王身邊不說,現在東衛公主也要爲齊王聲援,三個國家聯合起來欺負樑國?
樑國皇帝臉色微變。
“公主,你在和朕開玩笑?”
輕陰公主輕施一禮:“陛下,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兩國之間更是應該以和爲貴。大楚攝政王遠道而來,您該好好招待纔是,怎麼兩句話就要動手呢?”
又轉向齊王笑道:“王爺也是太沖動,進門就打了人家的奴才,也難怪樑國陛下生氣。我看,你們雙方脾氣都夠壞的。”
她掩袖輕笑。
柔和的笑聲,在這劍拔弩張的大殿之中,像是拂過花枝的春風一樣讓人心曠神怡。
“陛下,王爺,今日我在這裡不如就做一個和事老,給你們化解了這段仇怨吧?”
她盈盈舉步,走到了殿中。
朝魏清狂打了個招呼,“公子魏名滿天下,今日得見,果然是謙謙君子名不虛傳。我們衛國和晉國與楚樑都有邦交,偏向哪一方都說不過去,你說是不是?倒不如你我二人聯手,讓他們快點和談呢,早日平息了戰火,楚樑兩國蒼生也好得到安寧。”
魏清狂客氣地欠身微笑。
眼裡卻是淡漠的疏離,並沒有接話。
齊王耐着性子聽了她半天的唸叨,見她終於停下了話頭,便沉聲道,“多謝公主美意。不過,本王倒是很想見識見識樑國禁軍的厲害。”
半點不領情。
一雙眼睛只是沉沉盯着樑國皇帝。
樑國皇帝聞言冷哼一聲,“攝政王莫要誇口,免得後悔莫及。”
輕陰公主笑容淡了些,“怎麼,本宮一番勸解,你們卻還要針鋒相對,難道誰都不肯給我面子麼?”
齊王只當沒聽到。
樑國皇帝遲疑一瞬,“公主也看到了,這是楚國人故意挑釁朕的威儀。”
言下之意你先讓他服軟再說。
輕陰公主走上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舉起來敬皇帝:“陛下,攝政王若是惹了您,我替他向您賠罪。”
說完,立刻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她翻轉杯底給樑國皇帝看,“您受了我的道歉,就請把禁軍撤下去吧。”
這一手卻是讓滿殿人意外。
樑國上下都沒明白她爲何要替齊王道歉。
難道楚國和晉國已經穿一條褲子了?
“公主,你這是什麼意思?”樑國皇帝皺起眉頭。
輕陰公主說:“就是想讓戰火早日停息,天下安寧的意思。陛下,您會讓我這杯酒白喝嗎?”
樑國皇帝冷哼,“齊王步步挑釁,你卻逼朕朝他低頭?大梁國土烽煙四起,你們三國倒是聯手對付我們!”
皇帝眼底閃過獰厲。
若是這嬌滴滴的公主也不安好心,不如,一起結果在這裡算了!
反正已經和三國對立,倒也不怕多這一條讓人討伐的罪狀。
輕陰公主上前一步,“陛下,您撤了殿中禁衛,我們衛國今年以低兩成的價錢向樑國出售糧食衣物,高一成的價錢收購馬匹牛羊!”
樑國皇帝眉頭皺得更深,“你說什麼?”
輕陰公主又重複一遍。
滿殿樑國人震驚。
一個公主而已,怎麼還能左右兩國之間的貿易?
輕陰公主見對方意動,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個金燦燦的牌子,“這是離開衛國京城之前,我們皇上交給我的御賜金牌。各國邦交之事,我有權決定一二。”
樑國皇帝是不認識什麼衛國御賜金牌的,也不知真假。但是看輕陰公主信誓旦旦的樣子,不免躊躇。
若是衛國真能如其所說,在貿易上有所讓步,那麼對樑國可是巨大的好處,最起碼能把這次戰爭的損失彌補回來。
皇帝眼珠一轉,“衛國賣進來的貨物,價低五成,並且大梁要多少你們賣多少。我大梁賣給你們的東西,價錢全都提高三成!”
輕陰公主搖頭,“這樣大的差額我可做不了主。最多,賣你們低三成,收你們的提兩成。陛下若再討價還價,只當我什麼都沒說。”她收起了金牌。
樑國皇帝撫掌一笑,“好,就如公主所言。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朕這就撤兵。不過,此次貿易調整,你們東衛要出一個正式的文書,也好做憑證。”
他決定先把利益撈到手再說。
至於齊王,入了大梁皇都,可以慢慢殺。
輕陰公主聞言恢復笑容,“多謝陛下賞我臉面。文書好說,稍後我讓人做好了送來,那麼就請陛下撤兵吧。”
兩個人商量得有來有去的,氣氛特別和諧。
輕陰公主微微偏頭,朝齊王投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彷彿是在炫耀自己的勝利。
齊王也朝她送了一抹微笑。
輕陰公主見狀頓時大受鼓舞。
要知道自從在齊王跟前表露身份之後,齊王可沒怎麼給她好臉色。
果然他還是更欣賞有用的女人吧!
自己三言兩語解決了一場刀兵危機,並且亮了一把御賜金牌的巨大權力,齊王久居高位,自然能明白她這個公主與衆不同的分量。
她頓時笑得更加柔婉,指了指對面空着的客人席位,對齊王說,“王爺請那邊入席,今夜難得相聚,大家把酒言歡豈不是好。”
齊王頷首,“把酒言歡是好。不過,容本王先做一件事。”
“哦?什麼事?”輕陰公主很捧場地露出好奇神色。
美人側首,端雅之中透着少女的天真,明眸婉轉,秀色可餐。
她對齊王露出這樣的神態,讓殿中覬覦她的貴族們齊齊牙酸吃醋。
然而齊王卻不爲所動,只輕輕擡起了手掌,“開始吧。”
身後十幾個隨從兔起鶻落,箭一般射了出去!
速度快得讓人咂舌。
只在原地留下淡淡虛影。
血光四濺!
他們一出手就抹了最內一圈禁衛們的脖子。
幾十近百條人命!
因爲他們太快,許多禁衛脖頸冒血倒在地上,至死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齊王的隨從們殺了一圈禁衛,卻並沒有戀戰,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抽身而退,同時甩手扔出許多火炮機關。
轟隆隆連綿不斷的炸響聲中,禁衛們慘叫着被炸飛。
殿中煙霧瀰漫。
能見度越降越低。
在禁衛們的慘叫聲中,突然夾雜進了貴族們驚慌的呼喊。
“快來人!救救我,我被挾持了!”
“誰用刀抵着我後心呢,快拿開!”
“楚國狗,竟敢動手!”
原來齊王的隨從們一擊而退,在用鮮血震懾敵人的同時,也沒忘了給自己留後路,很快就退到宴席上挾持了十幾個貴族。
原本還有兩人去攻擊樑國皇帝的,但是皇帝身邊藏着武功高強的暗衛,突然現身反擊,讓兩個隨從未能得手。
反而有一個被當場擊殺。
樑國皇帝在護衛們的團團包圍護佑下,急步要往後殿退,不想留在這煙霧繚繞的危險之地。
然而還沒走幾步,就發現前方煙霧之中站了一個人。
“陛下,本王還在呢,您要去哪啊?”
是齊王!
樑國皇帝指着齊王恨恨命令,“殺了他!殺了他!”
齊王身影一閃,不見了。
樑國皇帝腳下卻多了一排袖箭。
深深插進地面之中。
驚得皇帝連退幾步,又退回到酒案旁邊。
秦韶華的聲音在煙霧之中清冷響起。
“哪裡也不許去。敢離開這個屋子的,無論是誰,下場都是一箭穿心!”
殿中大亂。
樑國貴族們只要是未被挾持的,都在煙霧和爆炸聲中亂跑,試圖尋找安全的躲避之地,慌亂之中互相沖撞,尖叫謾罵不絕於耳。酒案翻倒,碗盞摔破,好端端的宴會眨眼間變得糟糕透頂。
宴會上伺候的宮人們也是亂成一團。
而那些被利刃逼迫受了挾持的貴族,更是一聲接一聲地尖叫。
僥倖未被炸死的禁衛們投鼠忌器,沒有敢上前解救的。
直到煙霧漸漸散去,大家勉強可以看見週遭事物了,場面這才逐漸穩定。
殿中已經是一片狼藉。
貴族們三五成羣背靠着背,驚弓之鳥一般警惕着周遭危險。樑國皇帝站在一羣護衛中間,臉色煞白。
唯有輕陰公主還站在原地。
背脊挺得筆直,似乎沒有受到變故的影響。
然而青白的臉色卻出賣了她……顯然,她也在發慌。
唯有齊王一行人很鎮定。
齊王一招手,隨從們挾持着倒黴的貴族聚攏到了他的身邊。
貴族們或罵或尖叫,吵得要死,讓齊王皺了眉,“聒噪。”
隨從立刻掏出布巾子堵了貴族們的嘴巴。
殿中安靜下來,齊王朝樑國皇帝欠了欠身,“陛下,不好意思得罪了。進城之後您給本王安排下步步殺機,本王也只好投桃報李。接下來您說吧,是咱們坐下來好好和談呢,還是您繼續出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