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如今你我可以無任何障礙的交流,我還可以碰觸到你的手指,你的臉頰,你的脣,你的眼,還有……”
邊說着,景三的手又開始不老實起來,順着她的袍擺悄悄探向衣內。黃曉謎瞬間渾身一僵,立時抓住他不安分的大掌,使勁拽出來丟到一邊,彷彿那是一條可怕的毒蛇一般!
“我有的如今你都有,有什麼好碰觸的,你不覺得噁心嗎?我雖不是真的男子,可我即便有了男身,還是依然無法接受女子,我無法理解這種感覺。太噁心了!”
“謎兒是想說,我很怪異,很噁心是嗎?”
景三瞬間滯了不安分的大掌,短暫的沉默之後,他語氣輕佻的說道:“對,我確實怪異,確實讓人作嘔,若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如何會對一隻狗兒放心不下,又如何會對一個男子動手動腳。我是大魔頭嘛,江湖傳聞妖邪詭魅,不拘男女,人人得而誅之。若不是雲中仙誣陷一事,至今我依然是正道討伐的魔教教主!謎兒覺得我噁心也屬常理,是我太過高估自己了,見你曾爲救我而死,便自顧以爲你會懂我的心意。是我太過自負了……”
聽着身後景三自嘲的笑語,黃曉謎的心瞬間揪在一起!
不管你是人是鬼,即便是隻狗兒,只要是你,足矣。
景三當日的話依然響在耳畔,她明明知道他只是偏執與她,爲何還要說出那般傷人的話!明知景三隻是因爲是她,所以纔會絲毫不在意她是人是狗,是男是女,爲何還要引得他這般詆譭自己!
景三總是高高在上的,何曾如此自我嘲弄過!
都是她的錯……她怕自己在他眼中是噁心的、怪異的存在,所以才一味的認爲他也會這般想。若他真的這般想她,又怎會一次次欺身到她近前,不去看她的皮肉,只是看着她的靈魂……
“對不起,我,我絕無此意,我……我從不覺得你噁心,更不會覺得你怪異,我只是……”
“不必安慰我,我是個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厭棄之人,如何能奢望心儀之人心中有我。”
景三依然笑的邪魅,帶着一絲輕漫與玩世不恭。
“當年我的親生父親曾親自動手,想將我勒死,若不是師傅拼死相救,我早已死去。你可知父親爲何對年僅八歲的我如此兇殘嗎?他人都以爲是因着我胸口的血痣,可是我卻最是清楚,血痣確實是個因由,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理由。那理由不僅荒謬,而且污穢,是隻能埋在地獄最底層的骯髒罪惡。”
說到此處,景三鬆開抱着她的手臂,任那雙長臂隨意的垂在一旁,“你想知道嗎?”
“我,我……”其實她一點也不想知道,她不想聽他悲慘的過去,那隻會讓她對他更加不忍,更加心疼,更加……放心不下。
可是,景三的心門很緊,即便與他相識四世,他也鮮少提起他的過往,若此時她拒絕去聽,那他此後會將那痛苦藏的更深,或許會永遠埋在心底,成爲一輩子都不能碰觸的傷痕。
她知道她應該拒絕,她不該去聽,可她終還是忍不住輕聲說道:“我……想知道。”
“你不怕噁心嗎?不怕污了你的耳朵嗎?”景三的聲音竟帶着一絲膽怯,想說,卻又怕被厭棄,他害怕提起那不堪回首的過往。
“我什麼都不怕,我想聽,告訴我好嗎?”她抓起他垂在牀邊的大掌,鼓勵似的攥緊。
景三微怔,沉默的望着那交疊的雙手,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我的母親十分貌美,父親初時是將本有婚約的母親強娶進門的。可父親並未珍惜她,他如普通男子一般,紅顏未改恩先斷,只愛新人惡舊人。母親被他丟在那小小的院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期盼他的出現,可是父親終是沒能出現。直到她死的那一日,父親終於在八年之後,第一次踏足那個小院。
母親的屍首還在廳堂擺着,可父親卻只注意到了
年幼的我,那時的我無人問津,也無人幫我找來守孝的衣袍,我就如旁人家的孩子,默默的站在門外,看着人來人往的準備喪事。
若當時有一人想到了我,有一人幫我準備孝衣,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可是沒有……
父親看到披頭散髮、無人照拂的我站在那裡,竟……竟以爲我是下人的孩子,而且……是女孩……”
說到這裡,景三猛的攥緊了拳頭,聲音低啞的讓她近乎聽不清楚……
“他不顧剛剛死去的母親,卻將我帶進一旁的小屋,不顧年幼的我拼命的掙扎,不顧我拼命喊着父親,只是自顧撕扯着我的衣物,直到……直到……不着寸縷……”
景三的聲音已經隱隱有些發抖,他的頭埋的很深,藏在她的肩頭,她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緊緊的握着他的手,緊緊的握着。
“……他,最先看到的並非是那顆血痣,而是我其實並非女孩……他當即便惱羞成怒,將我從那桌上狠狠摔下,又踢又打,罵我是妖孽,是禍害!他說,一個男子卻生了一張女子的臉,即便長大也是禍國殃民之輩,留着我有何用!他是在掐住我的脖子之時,纔看到我胸前的那顆血痣,也正是這時,師傅來了。於是那血痣便成了他對世人所說的,厭惡我的理由……”
說到這裡,景三頓住,肩膀微微顫抖着,口中卻不斷逸出壓抑的笑聲,那笑聲彷彿在哭一般,帶着深沉的淒涼,帶着徹骨的哀痛。
聽的黃曉謎的心,都要碎了……
“我果然天生便是怪異之人,天生便讓人作嘔,竟連自己的父親都能誘惑……即便我整日戴着那面具又如何,依然遮不住這張噁心的臉,依然讓世人以爲我邪魅如妖,不拘男女。如今,連你也這般看我……”
“不,絕非如此!”黃曉謎瞬間不知所措,她竟不知他曾遇到如此悲痛的事,更不知他總戴着面具,竟是爲了遮擋這張讓他厭惡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