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菜,上來了。酒,倒好了。王偉端起酒杯,說:“來,劉總、李主席,咱們喝個酒吧。”李明把酒杯端起來,和王偉碰了一下,劉爲民還坐在那兒,低頭沉思着什麼,沒有端酒杯。王偉和李明一起勸解說:“劉總,你這是何苦,我們該喝的喝,該吃的吃,你這樣的話,人家可是求之不得呢,來,把酒杯端起來,我們喝一個。”
劉爲民慢慢地把酒杯端了起來。他兩眼盯着杯中的紅酒,悲愴地說:“真是巧啊,這是上天在捉弄我們啊。這才幾天的工夫?就在前幾天,我們就在這個房間裡,喝着慶功酒,可今天,我們又來到這個房間,那天是五個人,今天卻只有我們三個人。我們只剩下三個人了呀,誰知道以後我們是不是還要減少?房間還是那個房間,人面卻不同了!今天我們喝的這個酒啊……”他的眼裡涌出了淚水。
劉爲民突然大聲地痛苦地喊叫:“這是酒嗎?這是血呀,這是高玲的血,是夢花的血,我們,我們這不是在喝她們的血嗎?唔唔……”他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王偉和李明兩人頓時也淚如雨下!三個大男人就這樣,毫無顧忌地號啕大哭了起來!
劉爲民手中的酒杯不知道什麼時候倒在了桌子上,杯中的紅酒全部倒在了桌上,然後,又順着桌布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這滴落在地上的紅酒,何嘗不是劉爲民他們三個大男人的眼淚?又何嘗不是高玲和李夢花兩個女人流過的血?
在海城市政府四樓第二會議室裡,郝建東正在主持會議。參加會議的有海城建委主任於前、副主任李密、海城市發改委主任成萬江、副主任張宏、海城市人事局副局長毛新、勞動局副局長趙明遠。會議的主要議題就是對海建集團事件進行總結反思。在開會之前,郝建東把於前叫到辦公室,說是有話要單獨對於前說。
“有什麼指示?市長?”於前問。
郝建東說:“沒什麼指示,就是想和你說老李的事。他今年是不是五十四了?我記得他比我小三歲。”
於前說:“可能是五十四了吧?”
郝建東說:“是這樣,我有個想法,你看,老李這個人吧,工作還是很認真負責的,特別是這次處理海建集團這個事,他是出了力的,這個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老李唯一的一個缺點就是人太直了,但這也是個優點。你看,他現在是個副處,按規定,明年就要離崗了,我覺得就這樣讓他離崗有點說不過去,你看看,能不能向組織部打個報告,給他弄個正處級調研員,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幹到五十七了。你寫個報告,我給籤個意見,怎麼樣?”
於前激動地說:“好啊,我代表老李感謝市長的關心,我明天就寫,報給您。”
郝建東叮囑於前說:“這個事你先不要和老李說。你可能也知道,我和老李之間有些誤會,其實,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並沒有個人恩怨。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反正,我對他沒有什麼的。我問心無愧。要說愧的話,我對高玲有愧!好了,不說這些了。咱們開會吧。”於前看見郝建東的眼裡噙滿了淚花。於前知道,此時什麼話都是多餘的。郝建東擦了擦眼睛,和於前走進了會議室。其他人都到齊了。
郝建東說:“好了,大家都到齊了。我把大家召集過來,就是想就海建集團問題研討研討。這次海建集團事件,給了我們很多的經驗教訓,我們要好好地總結一下。”
於前說:“我個人認爲,這次海建集團事件的爆發,是我們對國有事業單位改制後,各種矛盾的總爆發,有其內因,也有其外因。內因自然是管理問題,股份設置問題,等等。外因,就是有一些公司之間相互地出資收股,使一些人得到了很現實的利益,還有一些公司,幾個董事舉舉手,就把董事長給免了,也有的公司,董事長自己就可以把董事給免了,所有這些,都是導致海建集團事件發生的間接的原因,也就是外因。”
成萬江說:“我覺得,對海建事件,應該正確地看待。這個事件的發生,既是壞事,也是好事。壞事就不必說了,說它是好事,主要有兩點,一、是既然內部有了矛盾,早爆發總比晚爆發要好。如果再沉幾年爆發,那結果就更難預料。二、說明現在的人們都懂得利用法律來維護自己的權益了。當然,他們還並不完全瞭解法律,但是,從中可以看出他們的這種慾望。”
趙明遠說:“這個國有企事業單位改制啊,我認爲就像是嫁出去的女兒,儘管孃家人管不着了,但孃家人還得給女兒以關心和愛護,不能說不管就啥也不管了。”
李密說:“我覺得領導們說得有道理。我想要說的是,海建集團這次矛盾的爆發,也不能僅僅去埋怨企業裡的人員,作爲政府部們,是不是更應該好好地總結一下?有人說得好,假設改制前的‘國有企業’是‘原材料’,‘改制後公司’是‘產成品’,那麼這個新產品的‘生產廠家’應該算誰?‘售後服務’應該由誰來做呢?我覺得,應該由我們來做。但在實踐當中,我們做了嗎?或者說,我們做得夠嗎?”
大家都沉默不語,都在玩味李密這幾句話的含義。
正在這時,秘書進來把郝建東叫了出來。“什麼事?這麼急,沒見我正開會嗎?”郝建東不很滿意地說。
秘書把手機給他,小聲地說:“是市公安局單局長電話找你,他說有重要情況和你彙報。”
郝建東接過手機:“喂,老單,什麼事?’
單局長在電話裡說:“郝市長,我有一個重要情況和你彙報一下,經過吳劍他們的調查瞭解,我們現在可以肯定高玲是被人故意謀殺的,我們現正在全力緝拿這次事件的主謀慄海。”
郝建東激動地問:“你確定嗎?”
單局長說:“確定。”
“背後還有主使人嗎?”郝建東問。
“這個,很難說,只有抓到慄海才能進一步地調查瞭解。”單局長說。
“好,好,我命令你,一定要把慄海給我抓住了!”
單局長說:“請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很快抓住他的,他跑不了。”
郝建東的手因激動而哆嗦,兩眼溼潤,他自言自語地說:“小玲,我一定要把害你的兇手給找出來。”
“還有一個情況,需要和您通報一下。”單局長說。郝建東問:“什麼情況?”單局長說:“青島警方剛剛通報,說是在濱海花園小區發生了一起兇殺案,我市有一名叫葛忠一的人被害。目前,兇手已到公安機關投案自首。據說,這位受害者是海建集團的辦公室主任。而行兇者名叫黃小鵬。據說是與股權紛爭有關係。目前,案件正在做進一步的偵查。”郝建東心裡一緊,說:“什麼?黃小鵬?哦,我知道了。”他知道黃小鵬是黃有財的兒子。他擦了擦眼睛,又回到了會議室。他剛要講話,秘書又走了進來,秘書附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就走了。
郝建東問於前和李密:“聽說海建集團的職工要來上訪?你們有沒有聽說?”於前和李密都搖搖頭,表示沒聽說。
郝建東表情嚴肅地說:“剛纔,秘書過來對我說,他是從網上看見了這個公告,說是海建集團的職工,也就是那些沒有股份的職工下午都過來上訪……”他話還沒說完,秘書又進來了,對他耳語幾句。郝建東趕緊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向外一望,只見市政府廣場信訪辦那邊,黑壓壓的一片,站滿了人。
郝建東對大家說:“剛纔,信訪辦的趙主任給我來電話,說是海建集團的職工們來上訪了,你們都過來看看吧,他們可是都來了。”
於前和李密等人都快步走到窗前,他們看見了那些人。於前的臉色變得很難堪。他在心裡罵道:這又是哪個混賬挑的頭啊?剛剛平下來,又來這一曲!一個旋渦消失了,又來一個!
郝建東對李密說:“給黃有財打電話,讓他過來。”李密沒有撥通,說:“打通了,沒人接。”郝建東難過地說:“剛纔,我得到了一個通報,青島那邊剛剛發生了一起兇殺案,一男一女被害,而殺人者,就是黃有財的兒子黃小鵬!據說是與股權紛爭有關係。我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和海建的這場爭鬥有關!如果是和海建的爭鬥有關,那問題可就嚴重了!唉,估計黃有財現在已知道這事了,唉,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房間裡的空氣一下子凝重了起來。大家的心情也沉重了起來。李密痛苦地說:“最殘酷的事還是發生了。”
郝建東也深有感觸地說:“是啊,看來,我們今下午這個總結會開得有點早啊。還不到我們進行總結的時候啊。如此看來,我們的一些工作還是沒有做好啊。這也給了我們一個啓示,那就是在改革的過程中,不能忽略任何一個羣體的利益,否則,就是不成功的改革。改革的成果應該要由所有的羣體共享,而改革,也必須要科學對待,只有這樣,才能創建和諧社會。不管是嫁出去的女兒也好,還是銷售出去的產品也好,我們都要關心愛護,不能放任不管。否則,就有可能會出現令人痛心的局面。好了,對於這次職工們的上訪,就由我來接訪吧。”
於前和李密說:“這個應該由我們去做。”
其他人也都說:“還有我們。”
“那我們就一起去面對吧。”
於是,郝建東帶領大家一起走下樓,向信訪辦走去。
與此同時,黃有財正在海城市公安局大門前徘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