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葆興打完了電話,範鴻宇輕輕舒了口氣。
“嗯……”
葆興在妻子的幫助下穿衣服,牽動傷處,頓時咬緊牙關,哼了一聲。這頓揍,捱得確實不輕,範鴻宇他們晚來幾分鐘,只怕就起不來了。
“兄弟,貴姓大名?”
葆興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衝範鴻宇說道,語氣之中,亦全是好奇之意。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範鴻宇。模範的範,鴻飛冥冥的鴻,宇宙的宇。這位是夏言,夏天的夏,發言的言。”
“謝謝!”
葆興鄭重地說道。
“不客氣。”
“可是,你們怎麼知道這回事的?”
葆興立即又“八卦”起來。
這確實是一個大大的疑問。
好在範鴻宇也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說道:“是這樣的,我和夏言打算來公安局辦點事,剛好在門口碰上這個傢伙……”說着,用槍點了點鄭峰匡的腦門:“他正幹壞事呢,我們上前勸阻,他掏出槍來威脅我們,結果就被我們制服了。夏言,是這麼回事吧?”
夏言本來有點迷迷糊糊的,聽範鴻宇這麼說,便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這不是早就謀劃好的嗎?二哥一早在雜貨鋪那裡等着呢!怎麼這會子,又變成湊巧碰上了?不過夏言的腦袋瓜子轉得可不慢,馬上就明白過來。
這事,就得是二哥說的這樣,就得是鄭峰匡先出槍威脅他們才行。不然,可不好交代。
他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屬於見義勇爲;鄭峰匡先出槍,他們奪槍屬於正當防衛。
前前後後可能出現的問題,範鴻宇都已經籌劃好了,現在不過是和夏言還有佟雨對對“口供”罷了,省得以後做筆錄的時候,兩下里對不起來,不免糟糕。
當然,就算口供有出入,範鴻宇也不是太擔心。
只要葆興和佟雨的背景是真實的,這事後續怎麼處理,宇陽縣乃至彥華地區基本都做不了主。
在一個人治社會,任何爭鬥,說白了,最終都是實力的對決。
現在,葆興和佟雨都還活着,範鴻宇一顆心就穩穩的回了胸腔。
基本上,已經勝利在望!
這個險,冒得很划算。
“咳咳……”
一直被範鴻宇緊緊箍住脖子的鄭峰匡已經開始迷糊,腦袋上鮮血不絕留下,張大了嘴,呼呼喘息,一口氣倒不上,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小范,放開他吧,就這樣,他也跑不掉。咱們走吧!”
葆興一旦清醒過來,立即便恢復了精明幹練,對範鴻宇說道。
範鴻宇只是略略放鬆了一點,讓鄭峰匡能夠順利呼吸,放卻是堅決不放的,說道:“葆連長,現在咱們恐怕走不了啦。動了槍,這外邊都驚動了。嘿嘿,眼下,鄭公子就是咱們的護身符。可不能大意。”
葆興一皺眉,正要說話,鄭峰匡已經迫不及待地搶在了頭裡,叫道:“小范,範哥……你現在帶我出去,我保證沒人敢攔你,都,都要上醫院不是?”
說着,眼珠子在血紅的眼眶內骨碌碌亂轉,直往葆興身上瞥去。
這小子可也被揍得不善,範哥,你還是趕緊帶他去看醫生吧!
再這麼拖下去,我的血就要流乾了。
範鴻宇笑道:“鄭公子,放心吧,你的傷沒事,不過就是肩胛骨和頭骨碎了,一時半會死不了。實話跟你說,咱現在不走……”
正說話間,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無數人員,正向這邊蜂擁而來。
範鴻宇朝葆興笑了笑,說道:“看,走不了啦。葆連長,你負傷了,先在這坐着休息一會,喝口水。等你的戰友們來了,咱們才能走!”
佟雨原本微微色變,聽了範鴻宇最後一句,頓時安下心來。
他們剛纔,始終都無法將訊息傳送出去,儘管一再表明了身份,奈何這個鄭峰匡就是不信。現在終於打通了部隊的電話,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駐軍部隊,絕不會坐視葆將軍之子被人狂毆而不理。
葆興便朝範鴻宇一豎大拇指,嘿嘿一笑,說道:“兄弟,這氣度了不起!”
葆興軍伍出身,平日裡最喜歡結交的,就是鐵錚錚的硬漢子。範鴻宇救了他倒在其次,這“泰山崩於眼前而不驚”的氣勢,卻讓葆興暗暗心折。
範鴻宇哈哈笑道:“過獎,就是傻大膽而已。”
葆興也笑了起來。儘管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這笑聲卻甚是歡愉。
“裡面的人聽着,你們馬上出來!”
不一會,門口響起了喊聲。
三審訊室的大門就這麼敞開着,範鴻宇他們都能看到,此刻門外已經被大批荷槍實彈的警察包圍得水泄不通,不少人探頭探腦地朝裡張望,臉色甚是好奇。
“犯罪分子”持槍挾持警察,在小小宇陽縣,這還是頭一遭。
不過大多數腦袋只是一閃即逝。
人家手裡頭可是有槍。
見了這般亂糟糟的場面,範鴻宇不由暗暗搖頭。單就反應的敏捷度而言,宇陽縣公安局簡直就是一幫烏合之衆,警惕性也極其低下。就這麼一大堆人聚集在門外,範鴻宇真要是喪心病狂的犯罪分子,都不用瞄準,一槍一個,絕對沒跑。
當然,現在範鴻宇的槍死死頂在鄭峰匡的太陽穴上,靠牆站立,整個人基本上都隱藏在鄭峰匡身後。儘管宇陽縣公安局根本沒有什麼應急預案,更缺乏應對這種事件的經驗,但也不可掉以輕心。萬一哪位警察神經病發作,拔槍就射,範主任全無防備,豈不是要糟糕?
叫了一聲,見審訊室內毫無動靜,外邊又不喊了,竊竊私語,似乎正在進行緊急磋商。
“讓開!”
便在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聽上去,頗爲氣急敗壞。
鄭天平到了。
範鴻宇曾經和鄭天平見過幾面,逢年過節的時候去鄭家拜年,也聊過幾句,倒是能聽得出他的聲音。
“鄭書記,你不能進去,犯罪分子手裡有槍!”
立即便有警察上前阻攔,向鄭書記大表忠心。
“爸,爸,快救我……救我……”
本來已經死狗一般的鄭峰匡,聽到老子的聲音,頓時精神大振,掙扎着大喊大叫起來。
範鴻宇略略鬆開手臂,讓他喊。
鄭天平來了,警察就不敢隨便開槍。
此時此刻,鄭家父子就是範鴻宇等人的“防禦盾牌”。
“讓開!”
鄭天平一聲暴喝。
原本簇擁在他身邊的警察,一個個忙不迭地讓開了,留出一條通道。
鄭天平大步走進了三審訊室。
這位宇陽縣政法機關的頭頭,年紀五十歲上下,穿一件灰色夾克,筆挺的長褲,皮鞋閃亮,和許多大領導一樣,梳着大背頭,油光錚亮,倒也威風。只是臉上的陰霾之氣,將這份威風沖淡了不少。
“爸……”
見自家老子進門,鄭峰匡喜出望外,但只叫得一聲,喉嚨處一股大力傳來,範鴻宇又將他的脖子鎖得嚴嚴實實,呼吸維艱,更不用說開口說話了。
見兒子這般血肉模糊的慘狀,鄭天平眼中兇光大熾,死死盯着範鴻宇,沉聲問道:“你是誰?”
鄭天平雖然見過範鴻宇,但此刻範鴻宇也滿臉血糊,卻是難以辨認。
“鄭書記好。我叫範鴻宇,我爸是範衛國!”
範鴻宇微微一笑,很平靜地答道。
門外立即“譁”地一聲,響起無數驚歎。
這是怎麼回事?
範副縣長的兒子,持槍挾持了鄭書記的小孩?
“你是範衛國的兒子?”
鄭天平顯然也意想不到,吃了一驚,反問道。
“沒錯。”
鄭天平隨即又板下臉,怒道:“那你在幹什麼?誰讓你這麼幹的?搶奪警察配槍,持槍傷人,挾持人質,你知不知道,這是極其嚴重的罪行,要殺頭的!”
鄭天平本來在縣委開會,剛剛接到報告,立即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他最擔心的,是犯罪分子窮兇極惡,那他兒子就危險了。現在一聽範鴻宇自報家門,竟然是“熟人”,鄭天平頓時便安心許多,隱隱在範鴻宇面前擺出了長輩的架子。
範鴻宇淡然說道:“鄭書記,你搞錯了。犯罪的不是我們,而是令郎。他行兇傷人,意圖強姦,被我們及時發現阻止,他又想開槍傷人,我們搶他的槍,只是正當防衛。這個案子,會調查清楚的。你現在就給我加這麼多罪名,爲時尚早。”
鄭天平沒想到範鴻宇如此鎮定自若,說話一套一套的,不由微微愣怔了一下,隨即說道:“好,案件我們會深入調查。現在,你先放人,他……他們都需要馬上治療!”
說到這裡,鄭天平的眼神在葆興臉上掃過。
看得出來,葆興傷得也不輕。
範鴻宇哈哈一笑,說道:“鄭書記,你開什麼玩笑?現在放人?現在放人就等於找死!”
鄭天平怒道:“你放了人,我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保證你們能夠得到公正的調查……”
“不必了,鄭書記。實話說,你什麼都保證不了。你現在是案件當事人之一的父親,按照法律規定,理應迴避。這事,不該你管。”
範鴻宇斷然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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