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鴻宇點起香菸，就在曹成身邊坐下來，微笑說道：“鄭主任說得沒錯，也許這個調查是快結束了。早點結束也好。”
還裝！
不過鄭美堂也有點佩服範鴻宇這“裝”的本事，小小年紀，愣是搞得高深莫測。
但是你再能裝，也改變不了調查組已經做出決定的事實，再過幾十分鐘，你老子就不是行署副專員了，你老婆也不再是全省最年輕的女副市長。
到時候，倒要看看你又是副怎樣的嘴臉。
鄭美堂也不和範鴻宇做口舌之爭，有滋有味地抽着煙，和另外一位彥華的“嚮導”聊天說話。
其他的彥華幹部們，便陪着笑，恭謹地在一旁落座。
除開調查組的大人物，在這裡，就是曹成，鄭美堂和範鴻宇三人的地位最爲尊崇。省委三大秘，有史以來第一次集中出現在彥華賓館吧？
邱明山等人的動作相當迅速，範鴻宇謝文健剛剛在賓館大堂坐下沒多久，幾臺小車便相繼開到了賓館門廳。打頭的正是邱明山那臺老式的伏爾加小車。
範鴻宇謝文健立即起身，曹成也跟着起身，一起迎了出去。
範鴻宇禮讓曹成在前。
鄭美堂猶豫了一下，這才慢慢起身，並未往前湊。這還是看在邱明山的面子上，畢竟在全省的地市委書記之中，邱明山要算知名人物。換一個地委書記，鄭美堂未必會起身。
“你好，邱書記。”
曹成疾走兩步，和邱明山握手。
“曹主任，你好。”邱明山頷首爲禮，隨口問道：“調查組通知開會，會議主題是什麼？”
曹成便笑了一下，略微有點尷尬。
範鴻宇微笑說道：“調查組剛剛開會做出了決定，爲了讓調查能夠順利完成，讓範專員和高市長暫時迴避，休息一段時間，就當是休假了。”
公衆場合，自然要稱呼範衛國和高潔的官銜。
“嗯？”
邱明山雙眉微微一揚，略感意外，又望了範鴻宇一眼，範鴻宇點了點頭，以示肯定。
範衛國和高潔也從後邊的小車裡下來，走向賓館大堂。
他們顯然沒有聽到邱明山和範鴻宇剛纔的對答，範衛國走過來，問道：“鴻宇，開什麼會？”
高潔的神情也比較關注。
李秘書的電話是直接打給邱明山的，邱明山再通知了其他同志。高潔發現，市裡的領導，就她和市委書記嶽西亭得到了通知，其他市領導，包括市長在內，都不見蹤影。
貌似有點異常。
範鴻宇又將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依舊臉帶微笑。
範衛國神色鎮定，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高潔卻笑了起來，說道：“好啊，我正好想要休息幾天了，回洪州去，好好睡幾天覺。”
估計範鴻宇還得在這裡陪着調查組的人，卻是不能陪她了。沒有未婚夫陪着，逛街也沒啥意思，不如睡覺來得實在。
謝文健滿眼小星星。
這兩位，居然也如此鎮定。看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調查組的一位女同志走了過來，微笑說道：“邱書記，來了？這邊請吧！曹主任，範處長，鄭主任，這邊請！”
這位女同志是國家部委的一位處長，在調查組中級別最低，基本上就是擔任秘書的工作。彥華地委一棒子領導，她單單招呼了邱明山，對曹成，範鴻宇和鄭美堂都是“一一點名”，可見在她心目中，等級十分森嚴。
範鴻宇職務雖低，正經是省長大秘書，又代表尤利民留在彥華陪同尚爲政調查，當得特別禮遇。
其他地區領導，就只能“泯然衆人”了。
邱明山微笑答禮，一行人向着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門口，薛益民親自在迎候，邱明山疾走幾步，和薛益民握手。
薛益民微笑說道：“不好意思啊，邱書記，打擾你們的工作了。剛纔調查組開了會，有些情況必須和地方上的同志通報一下。幾位裡面請，尚老一會就到了。”
倒是彬彬有禮，絲毫也沒有馬上就要“下手”的暴戾之氣。
不過薛益民相信，有關的消息，邱明山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調查組並未對會議內容進行保密。反正馬上就要正式通報，沒有保密的必要。
“薛主任客氣了，全力協助調查組工作，是我們應盡的義務。”
邱明山謹守官場禮節，說道。
“邱書記，請。諸位，請進！”
薛益民沒有多話，隨即邀請大夥入場。
“楊主任，曹司長……”
進入會場，邱明山又一一和調查組的其他成員打招呼。曹俊臣微笑答禮，楊逸時就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沒有據理力爭，似乎有些對不起彥華的同志。
楊逸時這種性格，居然也在體制內走到了副部級的高位之上，倒也有趣。不過任何一位走到如此高位的官員，肯定有過人之處，絕不僅僅有一個好老子那麼簡單。和楊逸時一樣出身的世家子弟多了去了，但像他一樣身居高位的卻少之又少。
可見官場之道，並無一定之規，因人而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會議室內已經濟濟一堂，尚爲政也終於放下了電話。和榮啓高的溝通，略有點艱難。榮啓高似乎對調查組這個決定，有些想法，很隱晦地提了出來。尚爲政堅持自己的意見。
這也是尚爲政的性格特點，一旦做出了決定，輕易不會更改。
哪怕面對的是榮啓高這位老資格的省委書記，也是一樣。
最後，榮啓高做出了讓步，同意讓範衛國和高潔前往省城述職，順便休個六七天的假。
這是榮啓高的底線。
榮啓高等於明着告訴尚爲政：我能接受的最大期限，就是七天。七天之後，不管你們調查組有沒有把調查工作做完，範衛國和高潔都會回到彥華，繼續原來的工作。
尚爲政也同意了。
一直在旁候着的李秘書連忙上前一步，輕聲說道：“首長，彥華的同志們都到了。”
“嗯，那我們過去吧。”
尚爲政站起身來，揹着雙手，緩步出門。
李秘書緊隨在後。
剛剛走到門口，李秘書還來不及關門，房間裡的電話突然又急促地震響起來，尚爲政眉毛都沒揚起半點，繼續向前。李秘書略一猶豫，返身回去接電話。
能夠將電話直接打到尚爲政房間裡來，豈是等閒？
會議室在二樓，尚爲政的房間在三樓，不過片刻，尚爲政便來到了會議室門口，會議室裡的竊竊私語之聲戛然而止，正在相互聊天說話的與會幹部們齊刷刷地站起身來，向尚爲政微笑點頭示意，包括即將“休假”的範衛國和高潔也不例外。
尚爲政微微頷首，正要進門，身後卻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卻是李秘書趕了上來，區區幾步路，李秘書卻額頭冒汗，滿臉焦急之色，眼見尚爲政就要走進會議室，忍不住叫了一聲：“首長……”
尚爲政停住腳步，扭頭望向他，雙眉微微一蹙。
自從李秘書跟在他身邊，這兩年來，還從未見他這般模樣。
莫非發生了什麼大事？
薛益民張力華等人也大感愕然。
要讓尚爲政這樣大人物的秘書“驚慌失措”，真的不簡單。
“首長……”李秘書快步來到尚爲政身邊，湊到他的耳朵旁，壓低聲音說道：“是盛辦的電話，寧益同志親自打來的……”
“什麼？”
尚爲政臉色悠忽一變，終於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他當然知道，盛辦就是最高首長辦公室，寧益同志則是最高首長的大秘書，盛辦負責人。再也沒想到，剛纔那個電話，竟然是寧益親自打過來的。
吃驚過後，尚爲政隨即轉過身子，一聲不吭，就向樓上走去，步子略顯急促。李秘書也是一聲不吭，緊緊跟上，擡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會議室頓時陷入無邊的寂靜之中，大夥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何種要事，一時之間，誰也不敢開口說話。但能令尚爲政吃驚，絕對非同小可。
範鴻宇和坐在他對面的高潔對視一眼，一縷淡淡的笑容，自高潔美豔無雙的嘴角漸漸浮起。
轉過樓梯拐彎處，尚爲政再次加快了步子，大步流星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電話已經掛斷。
讓寧益同志在那邊一直握着話筒等候，明顯是不禮貌的。
李秘書快速向前，搶在尚爲政前邊，抓起電話撥打了出去，很快，電話就撥通了，不待那邊接起電話，李秘書已經將話筒遞給了尚爲政。這個撥過去的電話，不能再讓他轉接，不然就未免顯得尚爲政太“大牌”了，在寧益同志面前也擺架子。
“寧益同志，你好，我是尚爲政啊……呵呵，是我是我，你好你好……請問寧益同志有何指示？”
“尚老，指示可不敢當啊……”
電話那邊，響起一個爽朗的男聲，略顯蒼老之意。畢竟寧益同志也已年近六旬。稱呼尚爲政爲“尚老”，也是出於禮節所需。
“尚老，你們在彥華的調查進行得順利嗎？”
“還算順利。寧益同志……”
尚爲政試探着問道。
“尚老，是這樣的，今天上午，彥華來了幾位老同志。呵呵，都是當年和首長一起戰鬥過的老赤衛隊員和支前模範，和首長談起了彥華的近況。首長想要了解一下，你們在彥華的調查工作，進行得順不順利。”
寧益同志的聲音很是柔和，聽在尚爲政耳裡，卻猶如滾滾驚雷一般，轟隆隆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