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飛再次看到米歇爾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米歇爾的眉角處還貼着大約3cm俗稱“皮膚拉鍊”的ze繃帶。
很顯然,昨晚在追擊的時候,米歇爾也受了傷。
ze繃帶其實是一種新型的替代傳統縫針的無創傷口閉合器械,它由粘性膠帶和束線帶構成,使用方法非常簡單。
只需要在傷口上貼上ze,然後等待一週或者兩週,待傷口順利癒合,再把它像撕膠帶一樣撕掉即可,只會在皮膚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跡,而不會像傳統縫合手術留蜈蚣形狀疤痕。
ze的另外一個優點在於,傷者的創口處的肌膚是不受力的,外部的肌膚拉動的時候也不會牽扯到傷口,這些優點是縫針、釘合器、醫用膠水等等都無法媲美的。
“少校,你去哪了?”
秦飛站在醫院門口,看着面如死灰的米歇爾,心裡暗叫不好。
之前他已經推測米歇爾會因爲這次行動失敗而承擔領導責任,現在看來事情還更要糟糕一些,因爲米歇爾一向以作風強硬而著稱,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米歇爾少校哪裡還有半分往日的銳氣,說難聽一些更像是個行屍走肉,毫無靈魂的軀殼。
米歇爾彷彿沒聽見秦飛在叫自己,徑直朝着醫院裡面走去。
看到米歇爾這副模樣,秦飛心中不忍,又叫了一聲。
“少校!”
“啊……”
米歇爾如夢初醒般停住了腳步,轉頭望向秦飛。
秦飛嘆了口氣道:“行動失敗對於一名戰術指揮官來說很正常對吧?雖然昨晚你的同僚死了不少,但是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像個丟了魂的活死人一樣,你要替他們報仇纔對,我們z國人有句老話,冤有頭,債有主,川崎隆一是幕後黑手,那你就拿出點精神來,找出這個傢伙,然後將他碎屍萬段好了!”
米歇爾失神地看着秦飛,最後道:“現在一切都已經不是我來做主了,鑑於我最近的表現導致的嚴重後果,我已經被總部免職,等待調查委員會調查之後再作最後處置。”
“那不是你的錯少校……”
“在這件事上,沒人能說得清楚。”米歇爾說:“作爲行動總指揮,我必須爲此負責。”
秦飛沉默。
片刻後,米歇爾又道:“克拉克沒能撐過去。”
秦飛吃了一驚。
之前看到克拉克上尉受搶救,沒想還是沒撐過去。
作爲第一線的領隊,克拉克上尉在爆炸的時雖然當機立斷發出了撤退的警告,不過還是有許多人根本來不及逃。
爆炸的威力實在太大了,不少的突擊隊員甚至是人在半空中還沒落入海里就已經被衝擊波震碎了內臟。
這是一出悲劇。
“你剛纔去機場……”
“沒錯,我是去‘送’他們的。”米歇爾的眼角紅了。
一個“送”字,包含了更多的含義。
秦飛聽懂了。
軍人犧牲在異國他鄉,如果能找到屍體,無論如何都要運回自己的國內埋葬。
當然,像這種秘密的突擊行動犧牲的軍人是不會公開表彰的,他們的檔案裡永遠只寫着一個死因——一因公殉職。
秦飛能看出米歇爾的面部肌肉微微抖了幾下動,那是一種不自覺的顫動,很多時候,這種不受控制的面部肌肉控制往往說明了內心正在遭受無比的痛楚而又要極力保持鎮定,內在和外在造成極大的矛盾,會不自然在人的臉上表現出來。
米歇爾是一個要強的女人,在秦飛的面前當然不會當場哇哇大哭。
從父親死的那天之後,米歇爾就沒在人前哭過,即便之後的人生歷程裡遭受過少的挫折,又或者以一個女兵的身份加入海軍特種部隊,最後通過層層選拔進入mi17,她經受過的嚴酷訓練不會比秦飛少。
如果換做是一個男人,也許這一切會變得更加理所當然,或許還會成爲一個勵志的故事,不過當故事的主角換成女人,在許多世俗的眼光中就會多多少少戴着有色眼鏡看待米歇爾。
一個女人,常年混跡在男人堆裡,乾的都是刀頭舔血的活兒,跟她吵個架如果激起他的怒氣會有一百種讓你生不如死的辦法——如此一來,是個正常的男人看到米歇爾這種職業女軍人都會忍不住心底發怵,都會忍不住退避三舍敬而遠之。
已經三十歲的米歇爾當然不會連一個男朋友都沒談過。
她在海軍裡服役的時候也談過一個男朋友,也是個海軍軍官,最後還發展到同居一室的程度,就差沒走入教堂了。
不過倆人最後還是鬧掰了。
原因很簡單,那時候米歇爾還是個中尉,申請加入一個海軍特訓營,裡面全是sas和sbs的隊員,唯一的女性只有她。
這次特訓維持時間爲三個月,期間因爲女王生日所以放假,米歇爾打算給男朋友一個驚喜,於是悄悄買了機票,在沒通知男票的情況下忽然出現在了男票的家門口。
事情是那麼的尷尬,又是那麼的老套,正如所有的言情劇裡都會出現的情節——門開的是個穿着睡袍的年輕女孩,接着男朋友一身水汽,圍着浴巾出現在女孩身後,一邊擦着尚且溼漉漉的頭髮一邊驚掉下巴地看着出現在門外的正牌女友。
和普通女性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選擇和插足第三者揪頭髮打成一團不同,米歇爾選擇了將自己的男票暴揍一頓,最後還朝他的子孫根上狠狠來上一腳,然後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從所有鄰居驚詫的目光和男友震爆樓板的慘嚎聲中挺着豐/滿的胸脯揚長而去。
如此要強的女人,如果不是內心正在接受最痛苦的煎熬,是絕對不會在人前流淚的。
“這是哈維男爵的意思?”秦飛問。
米歇爾嘆了口氣道:“這是上頭的意思,死了那麼多人,我難辭其咎,很快會有新的指揮官過來接替我的工作,明天我就會返回倫敦,接受調查。”
說完,米歇爾頭也不回走進了醫院,再也沒有回頭。
在原地發了很久的愣,秦飛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居然是老魚的電話。
電話的另一頭,老魚顯得異常興奮。
“秦飛!硬盤解密了!”
“什麼!?這麼快!?”秦飛離開厄立特里亞只有三天,沒想到提約訓練營裡的莫里斯居然已經解密了硬盤。
“你確定是解密了?”
“沒錯。”老魚說,“的確解密了,現在安若素和小林,還有尤里都和莫里斯在一起,正在整理硬盤裡的數據,相信明天就能梳理出一個大概。”
“好,我會盡早返回。”秦飛說。
雖然在所羅門羣島海域的行動失敗了,而川崎隆一到底死沒死沒人知道,“美人魚號”現在已經被炸成了碎片沉入了海底,就算有屍體此時恐怕早就爲了鯊魚,想通過dna確認身份簡直難於登天。
不過秦飛覺得川崎隆一根本沒死。
“美人魚”號遊艇上發生的一切怎麼看都是一個局。
川崎隆一很顯然已經知道硬盤是假貨,而且也知道mi17會找上門。
本來“毒藥”行動是打算在川崎隆一的身邊安放一個追蹤器,沒想到到頭來卻被狡猾的他利用來設置陷阱,一具幹掉了那麼多特種部隊成員,還差點炸死了自己。
既然如此,秦飛就沒打算放過川崎隆一。
倒不是因爲那些死去的sas和sasr特種部隊成員和自己之間有什麼深厚友誼值得自己的去拼命,而是根據情報分析,川崎隆一的聖城軍和範天龍的黑日組織這一兩年來往密切,似乎在醞釀什麼大計劃。
秦飛要對付的是範天龍,那麼幹掉川崎隆一當然等同削弱了範天龍的黑日組織,何況在追蹤川崎隆一會獲得珍貴的情報,至少知道範天龍到底在謀劃什麼。
重要的線索肯定在那個硬盤裡,否則範天龍不會因爲這個硬盤和自己的幕後大boss“飛鷹計劃”鬧得水火不容。
“飛鷹計劃”想要毀掉硬盤,而範天龍似乎想得到硬盤。
不管這個葫蘆裡到底埋了什麼,至少弄清楚那些數據絕對是掀開內幕的最重要途徑。
想到很快就可以得到整個事情的真相,秦飛內心激動不已。
自從在203部隊離開後,和老爺子之間達成了約定,自己走上了一條和任何直屬行動分隊完全不同的道路,靠自己的能力和自己建立的傭兵團的靈活性查找答案,現在終於要看到謎底了。
黑日組織崩潰的那天,就是自己父親秦安國迴歸組織的那天。
秦飛這兩年多來所作的一切,都似乎將要看到回報了。
他興沖沖地回到醫院,在病房裡找到了米歇爾。
後者正在自己的病房裡整理行李,一個軍用背囊,就是米歇爾的全部家當。
英雄永遠是不好當的,英雄永遠是孤獨的,而且,英雄是最容易落寞的。
秦飛忽然對面前這個英國女軍人有了些崇敬之感,雖然大家爲的國家不同,可是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忠誠度和榮譽感。
無論是以何種方式,又或者以何種身份,只要做的事情是有利於自己的祖國,身份和方式又有什麼所謂呢?
“少校,阿喀琉斯之踵解密了。”
米歇爾收拾行李的手停在了背囊裡,人彷彿僵住了。
這對於她來說本是個好消息,只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一切似乎都和自己無關。
“你可以直接將消息告訴m女士或者哈維男爵,我說過,這裡很快會有新的指揮官替代我,我已經不是mi17海外行動指揮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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