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我怕以後就沒這膽子跟你說了
大雨還在不停得下，彷彿永遠都下不完似的。
柳文央雙手搭在窗戶上，她看着樓下那兩個依舊跪着的身影，心裡無比的着急。可是看着沙發上坐着的鄭國天，她就沒有這個勇氣，衝下去讓他們起來。
這是一場拉鋸戰，鄭國天明顯是希望用這個方式，否認他們的關係和努力。
“伯母，伯父……”柳文央苦苦的哀求，可鄭國天只是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聲音帶着威嚴和憤怒，“他要跪就讓他跪着！看誰耗過誰！”
“老爺子！”姚雙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她的眼睛有些泛紅，聲音嘶啞的吼道，“那畢竟是你的兒子！”
“我沒有這樣的孽子！”鄭國天“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手上的柺杖狠狠地跺了跺地面，恨然道，“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子！不像話！太不像話了！簡直丟盡了我們鄭家的臉！”
“老爺子啊！”姚雙抹了一把眼睛，她軟軟的扶着桌面，眼眸有些渙散，她只是低低的叫着，“就算再丟臉，你也不能讓他一直跪着……這都跪了幾個小時了！萬一……”
“就算是出事了，那也是他活該。”鄭國天剜了姚雙一眼，顯然是不打算放過他們，“文央好好的一個女孩子他不要，非要和那徐家的小子混在一起！那小子什麼底細？連我都摸不清楚，更何況是他！說什麼我都不同意！”
柳文央着急的望着吵起來的兩個人，只好耐着焦躁細聲勸道，“伯父伯母，彆氣了。這是改不了的，強扭的瓜不甜吶！鄭哥既然不喜歡我，那我也不能不要臉皮的貼上去……”
“這事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我鄭國天的兒媳婦！那個簡什麼的，就算他後臺再硬，我都不會允許他進我們家門一步！”鄭國天說完就伸出手阻止了柳文央，“文央你什麼都不用說了！”
“伯父！”柳文央嘶喊了一聲，她轉身看着已經快要撐不住的兩個人，狠了狠心，“砰”的一下朝着兩人跪下，鄭國天一聽這聲音，連忙回頭。就見柳文央雙膝跪在地上，頭顱擡起，她的眼睛有些泛紅，聲音帶了一絲決然，“伯父！我知道這麼做也對不起你們，但是鄭哥真的不能再跪下去了，他已經淋了很長時間的雨了，就算他身體再好也吃不住啊！您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您要是不鬆口，他真的會一直跪下去啊！”
看着鄭國天依然鐵青的臉色，柳文央雙手握緊了衣服，她低聲訥訥道，“而且……要是徐家的人，知道他們的人跪在地上，淋了那麼長時間的雨，我們也對付不了啊……更何況，你看他陪着鄭哥跪了那麼久，那也一定是真心實意的。伯父，您真的忍心嗎？”
“老爺子，文央說的沒錯啊。”姚雙整個人被這番話激了起來，她連忙走到鄭國天的身邊，雙手握住他的手臂，哭喊道，“老爺子！我們心疼不起，也惹不起啊！”
“文央，你先起來！”鄭國天喘了幾口氣，顯然是怒極攻心，他拍了拍桌子，泄了憤後，不自然道，“這事情沒得商量，你別跪！這禮等你過門了再行！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伯父！”柳文央朝着鄭國天磕了一個頭，大聲道，“求您了！算文央求您了！這是真的沒法改變的事情！我喜歡鄭哥那是我的事情，鄭哥不喜歡我，我也不介意，感情這事怎麼能強求？如果當初伯父遇到伯母，但您的父母讓您娶別的女人，您也一定不願意！伯父，說句不要臉的話，我心疼他，伯父，我心疼鄭哥啊，您這麼讓他跪着，我的心也在疼吶！”
“文央！”姚雙也跪了下來，她緊緊地抱着柳文央，兩個人都在不停地哭着，眼淚不停地往下落，滴溼了地板。鄭國天看着這場景，氣的兩眼發直，他狠狠地拿柺杖跺了跺，最後咬了咬牙道，“起來起來！都像什麼話！”
“伯父，您若是不答應，文央就不起來了。”柳文央抹了一把眼淚，擡起頭，一臉倔強道，“伯父，求您了……”
“我下去看他們！”鄭國天最後還是妥協了，他冷着臉朝外走，顯然是要下去。柳文央心裡一喜，她和姚雙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一絲希望。兩個女人就這麼攙扶着站起來，然後哆哆嗦嗦的跟着鄭國天下了樓。
鄭銘已經感覺自己的意識快消失了，他的手指因爲一直被雨水打着，而微微泛白。可是他的手指卻依舊和簡湛纏在一起，他看着一旁已經快要眯上眼睛的簡湛，緊了緊手，“簡湛，簡湛……”
“我還撐得住。”簡湛睜開眼睛，笑着回了鄭銘一個笑容，隨後苦澀道，“你爸還真狠。”
“呵呵。”鄭銘也笑了，他看着從樓上走下來的三個人，眼裡閃過一絲光，“簡湛，我爸他們下來了。”
簡湛擡起頭，果然看見鄭國天一臉平靜的走過來。姚雙正撐着傘跟在後面，柳文央也是一臉悲慼戚的模樣，一時場面竟然變得悲傷起來。
“孽子！”鄭國天看了兩人一眼，還是沒忍住，抄起柺杖就朝着鄭銘的胳膊打去，柳文央和姚雙看了一驚，還來不及去拉他，就見簡湛突然站起來，猛地抱住了鄭銘的身體。那一記柺杖狠狠地打在了簡湛的身上。
鄭銘聽着簡湛隱忍的悶哼聲，瞳孔猛地縮小，他抱住簡湛，着急的詢問，“怎麼樣！哪裡痛？”
“沒事。”簡湛勾了勾脣，“我欠你的……這是我欠你的……”
鄭銘感到一陣心慌，他摟緊簡湛，雙目怒瞪着鄭國天，鄭國天倒是平靜了下來，他冷聲道，“給我滾，你媽心軟同意你，我不會同意！”
“難道外人的看法就比自己兒子的幸福還要重要嗎？！”鄭銘猛地出聲怒吼，聲音裡帶了一絲心疼和一絲悲慟，他就這麼看着鄭國天，良久後跌落在地，“我愛他有錯嗎！”
鄭國天的眉頭一蹙，他揚了揚柺杖，最終還是沒有打下去，只是丟下冷冰冰的一句話，“你配不上他，也玩不過他身後的人！”
姚雙見鄭國天離開，又看着失神的兒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柳文央倒是冷靜了不少，她拉過鄭銘懷裡的簡湛，對姚雙道，“伯母，我送他們回去，這情況，伯父也不會同意他們在這呆着。”
“這，這就麻煩你了，我再去勸勸老爺子。”姚雙又看了鄭銘一眼，眼神觸動的情緒，讓柳文央捉摸不透，幾秒後，她低低的嘆了一聲，上了樓。背影落寞，帶着一絲淒涼。
柳文央扭頭看着鄭銘，卻見鄭銘的神情無比的平靜，雨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柳文央伸出手想要去擦拭，卻被鄭銘冰冷的目光制止了。他撐着地面，慢慢的起來，隨後扶起受傷的簡湛，小心的將他背起來，一步一步朝着小區外走去。
柳文央伸出手想要去幫他，可是看着鄭銘的身影，她竟然發現，她已經無法再插足。她就這麼看着那兩個人慢慢的離開，到最後，大雨迷糊了她的雙眼，也迷糊了她的眼淚。
鄭銘感覺腿很酸，可他卻還是一直揹着簡湛。兩個人的肌膚相貼，薄薄的衣服完全阻擋不住寒冷。簡湛火熱的身體，緊緊地靠着鄭銘的後背，體溫與體溫相觸。鄭銘感受着這股感覺，竟然有一絲釋然。
“鄭銘……”簡湛微弱的出了聲，鄭銘側了側頭，努力聽清簡湛說的話。
“你爸也沒錯……”簡湛低低的笑了，“以前我就是不懂這些東西，任性，肆意妄爲，以爲所有人都得聽自己的。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就搶來，不喜歡了，就扔掉。好像從來沒有人告訴我，這樣是不對的。所有人都因爲我的身份在縱容我，也因爲我的身份在躲避我……”
“撇開這層身份，我還剩下些什麼？什麼都不剩，呵呵，什麼都不剩。”簡湛的聲音越來越弱，“你呢？你喜歡的是誰？鄭銘，我一直都想要放棄這一段感情，太累了，真的……你累嗎？一直這麼努力的維持着這一段不被世人所認同的感情。”
“不累。”鄭銘擡高了一下簡湛，緊緊地扣住他的腿，“只要你願意陪着我走，就怎麼都不累。”
“可是我好累。”簡湛笑了，“我很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可是我不能說……不能說。”
“等你想說了，可以告訴我。”鄭銘抿了抿脣，“再撐一會兒，我看到你的車了。”
“讓我說完吧，我怕以後，我就沒這個膽子跟你說了。”簡湛眯了眯眼睛，聲音清冷，卻帶着一層薄薄的情意，“鄭銘我不後悔認識你，也不後悔開始這一段感情。我只是太恨生不逢時，也太恨我們相遇太晚……我們能夠走到現在這一步也是不容易，竟然硬生生的將性格給磨合了……但是鄭銘，放下吧，你爸說錯了一句話，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
“這麼醜惡的我，怎麼配得上你？是我負了你的深情……”簡湛摟緊了鄭銘的脖子，他親暱的蹭了蹭，嘴角微微彎起，“可這都是我欠你的，我欠你太多了，想要還，卻發現根本還不光……”
“所以鄭銘，能不能一筆勾銷了？就當做，你從來沒有遇到過我……”鄭銘聽到這話，腳步停了下來，雨滴打在他的身上，明明雨水那麼涼，卻比心還要暖，他有些茫然道，“簡湛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簡湛頓了頓，沉聲道，“鄭銘，我們……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