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策，反客爲主。”東方白自斟自飲了一杯，傲然道：“渝都目前的局面，從根源上說，是由於青幫客場作戰而造成的，倒不完全是盧敬亭的失職……”
盧敬亭聽到這裡，眼裡露出一絲感激，卻低着頭沒有說話。
羅長文冷眼旁觀，心裡暗道了一聲“厲害”。這位東方白先生，三言兩語之下，不動聲色之間，便獲得了盧敬亭的尊敬和認同，若非盧敬亭是黃金標的小舅子，他真要替黃大幫主操心了——如此工於心計之人，他黃金標能否駕馭得住？
“在兵法上，反客爲主之局，共有五步。”東方白接着說道：“第一步爭取客位，第二步製造縫隙，第三步插足其中，第四步把握時機，第五步反客爲主……
“渝都青幫已完成了第一步，但這一步之前沒走好，過於強勢引起了幾方對手的合力反撲，讓後面幾步難走了。如果換成我主事，來渝都之前就會交好漢留社，如同當年李淵尊李密，劉邦尊項羽，以合作方式獲取陳繼雄的信任，架空對方後一舉滅之……
“如今的局面下，咱們可以示敵以弱，警方的注意力便會轉移到漢留社身上，從而獲得騰挪的空間，等漢留社的主場優勢消亡殆盡，便是咱們反攻的最後時刻！”
東方白說完之後，黃金標卻突然閉口不言了，臉上的神色有些捉摸不定。
羅長文這個外人不便多嘴，盧敬亭察言觀色，替老大問道：“東方先生，這樣做會不會拖太久了？”
“太久？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東方白曬然一笑道：“漢留社在渝都紮根多年，佔據天時地利人和，豈是那麼好相與的？反客爲主，是當前局勢下最穩妥的計策，不過我知道你們不會聽，所以還有上策——擒賊擒王！”
黃金標點了點頭，和顏悅色道：“東方先生請說！”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漢留社的骨幹，無非是龍頭老大陳繼雄，三哥何守成，五哥彭紹祖和徐和平幾人而已。”東方白侃侃而談道：“咱們派高手作爲奇兵，直接將陳繼雄斬首，剩下幾人誰都不服誰，漢留社將立即陷入內亂，青幫趁勢取之，輕而易舉！”
“擒賊先擒王，好！”黃金標面帶微笑，輕輕鼓掌道：“東方先生不愧我青幫的智多星，這計策妙啊！我黃金標很慶幸，幸虧東方先生不是漢留社的人，否則我得日夜擔心項上人頭不保，哈哈哈哈……”
“標哥過獎了！”東方白一聽這話，目光閃爍道：“標哥對小弟有知遇之恩，我東方白有生之年，唯標哥馬首是瞻！”
“好！好！好！”
黃金標連說了三個好字，率先舉起了酒杯。
幾人一乾而盡之後，盧敬亭接着問：“對付陳繼雄不能動用槍械，否則會成爲警方出手的藉口。可最近氣氛緊張，陳繼雄無論出入，身邊都圍着一羣高手，如何執行斬首行動，請東方先生明示！”
東方白望着他，笑而不語。
盧敬亭說陳繼雄身邊高手衆多，渝都青幫的企鵝老大本人，何嘗不是如此？
好在大家都喝了酒，盧敬亭的臉紅沒人注意到，除了東方白之外。東方白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轉頭問黃金標：“標哥知道‘明暗兩江湖’的說法嗎？”
“知道。”黃金標嘆了口氣，點頭答道：“暗江湖上都是些真正的武林高手，咱們頂多算是一羣綠林好漢，小打小鬧上不得檯面……”
“暗江湖人也是人，沒那麼神秘。”東方白搖了搖頭說：“不瞞標哥說，小弟也認識些暗江湖人。如果價錢出得足夠，我應該能請動他們出手，擊殺陳繼雄手到擒來！”
“那太好了，價錢不是問題！咱們青幫別的不多，就是錢多，哈哈哈！”
“我聽說陳繼雄的女兒在渝大上學。如果直接對付陳繼雄有難度，不妨用一下引蛇出洞之計，抓住他女兒逼他出來救人。”
盧敬亭插嘴道：“陳繼雄的女兒也挺扎手，外號藿辣子，據說跟暗江湖有關聯……”
東方白哂笑道：“暗江湖人對暗江湖人，豈不正好？”
說鬧覺餘的羅長文，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機會。“還有一個人，不知盧堂主記得不？渝州大學藥物實驗室的雲開，當初跟藿辣子一起打傷盧坤和白狄飛的……”
“老子當然記得！”盧敬亭滿臉橫肉都在抖動，咬牙切齒道。盧坤是盧敬亭的私生子，被陳紫藿廢了武功，他不記得這事兒纔怪。
黃金標眼裡寒光閃動，冷哼出聲道：“雲開？！”
羅長文不瞭解神農架蓮花寨的事，但他聽黃金標的口氣，顯然那小子惹過的禍事不小，連青幫總堂老大都惦記上了，不由得心頭竊喜，臉上卻不動聲色道：“那小子跟漢留社不清不楚，還跟夏家趕出去的夏晗霜，合開了一個叫雲霜藥妝的公司……”
東方白饒有興趣地看着羅長文說：“羅少也在他手裡吃過虧？”
“是。”羅長文點頭，直截了當的說道：“我看上了夏晗霜，所以想借警方的手弄死他，沒想到夏晗霜請出了二級警督宮千山，最後不了了之。後來又撞見了一次，奇虎還折在了那小子的毒藥之下，這事盧堂主也很清楚……”
羅長文說這話的目的，無非是給雲開拉仇恨上眼藥。盧敬亭惡狠狠地補充道：“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並不想多生枝節，只是在killstarter上投了賞金，至今還沒有結果！”
“雲開，雲開……”
東方白若有所思地琢磨着這個名字，最終搖了搖頭說：“這個人有點意思，不過終究是個小人物而已，不必太在意。有機會的話，跟陳繼雄父女一併除去就是！”
“那就一併殺了吧！”
黃金標嘴角帶着殘忍的笑意，擺了擺手道：“就這樣吧。咱們喝酒，喝酒……”
可憐的雲開童鞋此時還不知道，他完全是躺着也中槍，受了農民企業家和暴力妞牽連，被青幫高層列入了斬首名單。
當初陳繼雄在兩江酒吧拖他下水時，他還以爲青幫高層知道他在蓮花寨扮演的角色，其實黃金標也只是懷疑而已，因爲毒品種植基地的人，被特安組一網打盡了——在此時的黃大幫主眼裡，雲開不過是一根惹是生非的攪屎棍而已。
雲某人一直想擺脫黑幫火拼的泥塘，沒想到最後還是越陷越深，並遇上了東方白這個來歷莫測的敵人……
東方白風淡定自若地舉杯，頗有幾分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派頭。
盧敬亭招了招手，等着過來敬酒的奇虎、搜狐和天貓等人，立即端着酒杯圍了上來。
天貓好歹是個美女，雖然年齡大了點，那也算是個“資深美女”，她扭着水蛇腰走到黃金標面前，搔首弄姿地敬酒說：“標哥，小妹天貓敬您一杯！”
“有句話說到燕京嫌官小，到花城嫌錢少，到渝都嫌身體不好——小妹看標哥您這彪悍的體格，可是讓咱們女人渾身發軟呢！您難得御駕親臨渝都，所以小妹私下裡安排了幾個正點的渝都妹子，正等着您好好疼愛一番……”
“哈哈哈哈……”黃金標面有得色，盯着天貓半裸的胸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哈哈大笑道：“天貓啊天貓，難怪盧敬亭這麼寵你，果然有些道行！”
盧敬亭立即湊趣道：“姐夫您放心，我保證不跟我姐多嘴！”
一羣喝得半醉的男人，心照不宣地放聲大笑。東方白舉着酒杯說：“我倒是想起一個典故，關於這宴會的‘宴’字……”
“哦？”天貓聽他話裡有話，拋着媚眼說：“東方先生是文化人，小妹洗耳恭聽！”
“華夏的象形文字，是相當有內涵的。你們看這個‘宴’字的寫法，上面一個房頂，中間一個日字，下面一個女字，是不是意味深長？”
“無酒不成席，無女不成宴。所以古代的宴會常有歌姬助興，甚至拿侍妾招待客人。”東方白解釋完畢，順便誇了天貓一句：“我看天貓小姐這個私下安排，纔算是深得宴會文化的箇中三味……”
“哈哈，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黃金標指着東方白狂笑道：“東方先生，你果然是咱們的同道中人，一個有文化的流氓！”
幾個沒啥文化的流氓，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隨後爆發出一陣放肆的淫笑。
“哈哈哈哈！”
“東方先生不僅足智多謀，講起笑話來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高，實在是高！”
“先生果然是個妙人，小妹恨不得晚生幾年，可以親自招待先生呢！”天貓笑得花枝亂顫，胸前的白肉一晃一晃地上下抖動不已，膩聲道：“爲了這個‘宴’字的完整，小妹一定把‘女’字帶去先生房裡！”
“那就不必了。”東方白鎮定自若地擺手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不好這一口。你們照顧好標哥就行。”
“那怎麼成呢？”天貓拋着媚眼道：“先生莫非是看上了小妹？天貓受寵若驚呢！”
“哈哈哈哈……”
一羣流氓醜態百出，如羣魔亂舞。
酒樓之外不遠，便是兩江交匯之處。在這樣華燈初上的夜晚，寬闊的江面上流光溢彩，平靜無波，實則涇渭分明，暗流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