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顯示上兩個字寫的很清楚——妖姬!
是妖姬來的電話。
楊棟樑把電話接通,妖姬那有着致命慵懶的聲音就從話筒裡傳了出來。
很直接,上來就問道:“狼牙,你怎麼這麼長時間都不給我打電話?也不來找我?”
“我……我最近有些忙。”楊棟樑很有些歉意地說道。有些遮遮掩掩。
是啊,自從得到妖姬的聯繫方式之後,楊棟樑一共也沒給她打過幾個電話,以他們之前那種親密無間的關係來說,這是很不正常的。
其實,就連楊棟樑自己,也是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樣,現在在他的心裡,總是有些自覺不自覺地,在刻意的迴避着跟妖姬聯繫。
其實,這或許是與妖姬的身份有關吧。他們兩個從前是戰友,而且是最最親密的那種作爲生死搭檔的戰友,一起經歷了太多太多的風霜雪雨和崢嶸歲月,而楊棟樑在內心深處對她的這種迴避,很有可能就是在經歷了老k犧牲和自己被開除出部隊之後的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不願意再去想那些過去在部隊裡的事情……
“借……藉口。”妖姬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狼牙,你這個沒良心的是不是煩我了?不想見到我也不想跟我說話?還是你找女朋友了,怕她吃醋而不敢跟我聯繫?沒……沒事兒,你要是煩我,你就實話實說,我也不是那種磨磨唧唧的人,你要是覺得我礙眼,我就立刻消失,以後再也不去煩你,三條腿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男人有的是對不對?”
妖姬嘮嘮叨叨,說話有些離譜,楊棟樑皺了皺眉:“妖姬,你喝酒了?”
“是啊,你……你沒聽我舌頭都短,短了麼……”
“我記得你以前是滴酒不沾的。”
“以,以前?”妖姬那邊不知在什麼地方,旁邊還有些很狂暴的音樂,咣咣咣的,可是她卻突然笑了起來,比那音樂聲音還大:“以前的事兒還能算數?人都是會變的,以前……呵呵,以前我她媽的還以爲你是我的真命天子呢,以前我還以爲這輩子非你不嫁呢,可是現在呢?我連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都不知道……”妖姬爆了個粗口。
“……”而聽她說起這個事情,楊棟樑則是沉默了。
他沒想到,妖姬竟然藉着酒勁兒,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的,在那段兩人共處的時間裡,或許是因爲日久生情關係,或許是因爲被楊棟樑身上的某些特質所吸引,或許是因爲訓練時候那一聲的鼓勵,也或許是因爲她受傷的時候,楊棟樑爲她輕輕擦拭身體的那一抹的溫柔,妖姬已經在心裡喜歡上楊棟樑了。
而這件事情,楊棟樑知道。
從那些日常的話語,從表情,從肢體上的小動作,從那細枝末節之中流露出來的點點關心,他都能夠感受得到,然後一清二楚。
可是,因爲那個時候,他們都是軍人,都有着這樣或是那樣的束縛,也都有些一些背後家庭的因素,所以,這件事情雖然他們兩個人都彼此清楚,卻是一直心照不宣,妖姬沒有說過,楊棟樑也一直在假裝糊塗。
本以爲,經歷了這麼多年的別離,這段很有些不應該存在的感情就應該漸漸淡去,然後隨風而逝,徹底消失。
可是,今天,現在,她卻是酒壯慫人膽,在電話裡,就是這麼說了出來。
見楊棟樑好半天沒吱聲,妖姬在電話裡問道:“狼,狼牙,你在聽嗎?”
“我在……”楊棟樑有些沉悶地回答道。
“你怎麼了?”
“沒,我就是……就是你那些話不知道該怎麼接。”
“那,那我問你……”妖姬很不含蓄地打了個酒嗝:“我就問你一句話,你過去,曾經,有沒有……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是……只有那麼一點點?”
“這個……”
“有沒有趕緊說,別磨嘰。”
“有……”楊棟樑坦誠地說道。
“呵呵,這還差不多……”妖姬低笑了兩聲道:“那時候你給我上藥,看到我光着身子什麼都沒穿,你還起反應了呢,然後你回去之後自己那個啥了……呵呵,你以爲我不知道?被你揉成團的衛生紙我都看見了……”
“尼瑪……”
楊棟樑腦袋嗡的一下,雖然隔着電話,可臉上也頓時尷尬起來。
那是老子年少無知啊,那是……我擦,她居然連這事兒都知道!完了,完了,擦,擦擦擦……老子的光輝形象跌到馬裡亞納海溝了啊……
楊棟樑臊眉耷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妖姬哈哈大笑了幾聲,忽然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問道:“狼牙,我問你,你現在是不是還在雲海呢?”
“是啊。”
“找到工作了嗎?”
“嗯,找到了。”
“在哪兒?幹啥的?”
“在龍騰集團給總經理當秘書,不過過些日子,我可能就要到企劃部去了。”
“龍騰麼……”妖姬在電話那邊沉吟了一下,然後又是一笑:“好了好了,我的狼牙兄弟,鑑於你剛纔誠實勇敢實話實說,我決定過些日子,給你一個驚喜……”
“什麼驚喜?”
“保密!”妖姬笑聲中帶着幾分小女孩般的狡黠。
……
第二天早上,楊棟樑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二十分了。
昨天晚上陪着妖姬閒聊,一句有用的話都沒有,就是那些閒扯淡有的沒的,竟是一下子聊到了後半夜,最後還是妖姬酒醉睏倦,實在堅持不住了主動去睡覺了,不然的話,還指不定聊到什麼時候呢。
其實,兩個人都是同樣的心思,聊的什麼不重要,主要就是想多聽聽對方的聲音。
僅此而已。
而就是因爲這樣,楊棟樑起來晚了。
看到掛鐘上的時間,他叫了一聲,然後立刻觸了電似的從牀上爬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到外面小水池去洗漱。
他已經跟莫允琪約好,今天要去她家給她爺爺,也就是龍騰集團的創始人和董事長莫丈天老爺子做頭部按摩的,定的時間是下午一點,然後莫允琪會開車來接他,一起過去,可昨天因爲聊得太投入,居然連鬧錶都忘定了……“該死該死。”楊棟樑一邊在心裡暗罵自己,一邊拿起一塊麪包往嘴裡塞,一邊穿衣服……
而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了,楊棟樑接通之後,莫允琪的聲音就在裡面傳了出來:“五分鐘之後你就出來吧,我快到了。”
“好的好的。”楊棟樑嘴裡嚼着麪包,含含糊糊地答應着,穿好衣服,整了整頭髮,就出了門,到了外面。
很快的,就見一輛黑色的奔馳車開了過來,停在門口,正是莫允琪的車。
本來楊棟樑是想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結果隔着車窗一看,居然開車的不是莫允琪,而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老爺子,頭髮已經全白了,卻是梳攏得整齊,一絲不苟,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裝,看上去精神矍鑠,沒有半點蒼老不堪的意思。
這……好吧,楊棟樑想了想,就到後面,拉開車門,到車上坐了,莫允琪也坐在後面,楊棟樑坐在她的身邊。
今天莫允琪沒穿平時常穿的那種職業套裝,而是一件雪白色的羊絨小外套,裡面是一件粉格子的翻領襯衫,頭髮很簡單的紮成馬尾,甩在身後,下面則是一條很普通的牛仔褲,白色的旅遊鞋,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手握大權的集團總經理,更像是一個清純漂亮的女大學生……楊棟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這種裝扮,不由得愣了一下:“莫總,你這打扮,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怎麼?不好看嗎?”莫允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沒……怎麼能不好看呢?好看,特別特別的好看。”楊棟樑笑着說道:“我都快淌鼻血了……”
“你就瞎扯吧。”莫允琪說着,忽然注意到楊棟樑臉上貼着紗布,驚問道:“你臉上怎麼弄的?”
“哦,不小心碰了一下,沒事兒……”楊棟樑含含糊糊地說道,黑磚窯那邊的事情,沒必要對莫允琪解釋的太清楚,用不着。
“哦……”聽他這麼一說,莫允琪也就沒太往心裡去了,而是往前探了探頭,對那位老司機說道:“於伯,這就是我剛纔跟你說的那個楊棟樑。”
然後她又對楊棟樑說道:“這是於伯。”
很簡單的介紹,於伯是個什麼身份,她一點都沒對楊棟樑說。
於伯的年紀在那裡擺着,是前輩,楊棟樑很主動的打招呼:“於伯,您好。”
於伯也迴轉過身對楊棟樑點了點頭:“你好。”
他的笑容很慈祥。
不過,楊棟樑卻是心裡一動。
因爲他注意到於伯那雙握着方向盤的手——那是一雙有着很大而堅硬的指骨節的手,上面老繭極厚,粗壯有力,憑着直覺,楊棟樑意識到,這個於伯應該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他練過……肯定練過。
而就在他心裡嘀嘀咕咕猜測於伯身份的時候,莫允琪則是在旁邊說道:“好了,於伯,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