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坡,這是一個很偏僻,甚至稱得上是有點荒涼的地方。
一個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落,村口一條破破爛爛的鄉間土路,坑坑窪窪,彰顯着這個小村子的貧窮。
老k的哥哥怎麼會到這裡定居呢?他老家雖然也在農村鄉下,也不富裕,大環境卻比這裡要好的多。
以前老k活着的時候,楊棟樑倒是聽他說過一些,也算是有個大概的瞭解。
老k大名陳凱,幼年喪父,家裡又窮,只靠着母親一個人縫縫補補拉扯着兄妹三個人長大。老k之所以出去當兵,就是因爲家裡條件所限,實在沒辦法了纔出去當兵混口飯吃。而他哥哥……他哥名叫陳陽,小時候因爲淘氣,在河邊玩耍的時候傷過腿,留下一點殘疾,雖然不重,出去當兵卻是不可能了。
不過,陳陽卻是有點小技術,跟一個遠房叔叔學過幾天的木匠手藝,在家裡務農賺不到多少錢,於是就到南方沿海城市打工謀生,就在那裡,他認識了後來的老婆,也就是老k的嫂子,一個叫秦淑樺的女人,後來兩個人結婚,又在外地打拼一段時間有了點積蓄,兩個人就一起回來,在秦淑樺的老家定居,也就是這個叫五兵坡的地方。
當時,楊棟樑並不知道秦淑樺的老家在哪兒,老k也沒詳細說,楊棟樑只知道是個同樣挺窮的地方,不過在那裡,秦淑樺名下有幾畝地,老k哥哥陳陽過來繼續當木匠,同時還種地務農,日子雖然苦點,倒也勉強能夠過得去。
而後來,可能是經濟情況又好了一點吧,老k又在外面一直沒有回來,陳陽就把老家的房子賣掉,然後把老媽和妹妹都接了過來一起住,而現在老k已經不在了,他們一家生活的到底如何,楊棟樑就不清楚了。
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五兵坡村子裡面。這裡十幾間平房都是住戶,楊棟樑不知道陳陽傢俱體是住在哪個房子裡,就想找人問問……嘿,正想着呢,他就看見前面一棵大樹下面有個大石頭磨盤,非常老式的那種,一個身材瘦弱的女孩正在那裡吃力的推着磨盤,旁邊還放着一個比她頭還大的簸箕,好像正在磨東西,嗯……附近除了她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人了,楊棟樑就朝她的方向走了過去,準備跟她打聽打聽。
而走到一堵塌了半邊的矮牆的時候,忽然,楊棟樑就聽見那裡有人說話,一看,那裡蹲坐着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都是那種灰頭土臉的模樣,其中一個挺瘦,眼神兒卻是賊溜溜的透着精明,而另外一個則是有點虛胖,目光有些遊移,反應挺遲鈍的樣子。
他們正在說話,又隔着牆,一點都沒發現走過來的楊棟樑。
反正都是問路,問誰不是問啊?他們兩個離着近,楊棟樑就想過去問問他們,結果這時就見那個精明眼神兒少年從兜裡拿出一塊不知放了多久都有點變形的糖塊,在手掌裡一託:“三胖子,想吃糖不?”
“糖,糖……”三胖子的聲音很粗,憨傻憨傻的。伸過手來就要拿。
“不給!”精明少年一縮手,把糖抓在手心裡,然後一臉壞笑地說道:“想吃糖也行,不過我有個條件。”
“二狗子,我……吃糖。”
“聽我說!”二狗子嘿嘿笑着:“想吃糖可以,但是不能白吃,喂,三胖子,你去親你媳婦一下,讓我開開眼怎麼樣?”
“糖……”三胖子明顯在智力上有些所限,壓根就沒聽懂二狗子在說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塊糖,眼角耷拉着,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傻子,去親你媳婦一下,我就給你糖吃。”二狗子在傻子手上打了一巴掌,然後又在他耳朵邊上低低的聲音說了幾句什麼,終於,傻子聽明白了,就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三步一回頭,滿眼都是留戀的目光,朝着那個推磨盤的女孩走了過去。
“嘿嘿嘿……”這個叫二狗子的少年非常不厚道,等到三胖子走遠了,他就打開糖紙,把裡面的糖塊塞到自己嘴裡,然後又在地上找了一個差不多大小的石頭,用糖紙包好,然後握在手裡,坐在那裡不動等着看戲。
“擦……這小子真特麼壞。”楊棟樑躲在矮牆後面看着,越看越生氣,這麼點歲數就不學好,還教唆一個傻子去惹事兒,就這樣的小子,長大以後就算教育好了也是個敗類渣滓啊。
可就在這個時候,三胖子已經過去到了那個推磨盤的女孩旁邊,看到他傻乎乎流着口水來了,那個女孩嚇得哇呀一聲尖叫,扔下手裡的活兒轉身就跑,而且方向正是二狗子這邊。
“傻子,連這點事兒都做不好。”二狗子一看劇本沒按他想的那麼上演,狠狠啐了一口,然後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張開胳膊學着電影裡那些混蛋紈絝的模樣,一下子把那女孩的去路給攔住了,笑嘻嘻地道:“瑩瑩妹子你這是去哪兒啊?”
後面還有一個傻子在追呢,呼哧呼哧的看着就噁心,女孩嚇得魂飛魄散哪有心思跟二狗子閒扯?轉身要往別的地方跑,卻是冷不丁的被二狗子一伸手抓住胳膊:“喂,瑩瑩妹子別急着走啊,我問你話呢。”
“放,放,放開我……”女孩嚇得不輕,臉色都變了,使勁兒想要掙脫二狗子的胳膊,可她的力氣太小了,掙了好幾下也沒掙開,而這個時候三胖子也追過來了——他的體格實在太虛了,只跑了這麼幾步遠就累的呼哧呼哧氣喘如牛,頭上都是汗,厚厚的大嘴脣往外翻着,傻呆呆地笑着就往那女孩臉上湊,嘟嘟囔囔地哼唧:“媳婦,親親,糖,吃糖……”
不行了!
楊棟樑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快步走過去,一手一個,拎着兩這個小子的衣領往旁邊一扔——啪擦,啪擦,這兩個小子就像兩坨垃圾似的被扔在地上摔了個七葷八素,而那女孩也是乖巧,見到有人替自己出頭,就一下子躲到楊棟樑的身後,緊緊抓住他的衣角,嚇得手都有點哆嗦了。
三胖子一臉慫樣,本來就傻,被扔到地上之後摔疼了,竟是咧着嘴哇哇的開哭,二狗子則是昏頭昏腦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楊棟樑是個之前從沒見過的外鄉人,臉上立刻露出一副兇狠的表情,張口就是一句髒話扔出了:“我x尼瑪的,敢打我?我弄死你!”
說着,不管不顧的就揮拳往楊棟樑身上打。
這就叫窮山惡水出刁民,二狗子這個年紀的毛孩子也是說打就打一點都不含糊,看他撲了過來,那女孩一聲尖叫,身上抖得更厲害了,可楊棟樑是誰?堂堂一個特種兵王,雖然退役了,卻也不至於被這個半大小子一拳打到啊,他甚至連躲都沒躲,直接一伸手,蒲扇大的巴掌正抓在二狗子的拳頭上,順着力道往下一擰,二狗子當時就叫喚了:“哎喲哎喲……”身子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楊棟樑沒怎麼使勁兒呢,見他還是個孩子沒下死手,如果認真一點的話,如果再多用那麼一點點力氣的話,就這一下,二狗子的手腕子早就被掰成骨折了。
看見二狗子眼中露出幾分哀求的神色,楊棟樑冷冷一笑,問道:“疼不?”
“疼疼疼……大哥你輕點,輕點,大哥,我服了……”二狗子倒是很有眼色,至少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見到自己的確不是楊棟樑的對手,就立刻服軟,嘴裡一邊吸着涼氣一邊討饒。
“真服了?”楊棟樑又問道。雖然二狗子一副求饒的模樣,楊棟樑卻是在他眼神深處看到一抹一閃而過的狠戾,知道這小子求饒肯定是權宜之計,絕對不是真心的。
二狗子又是一聲慘呼,然後腦袋點的猶如雞啄碎米:“大哥,我真服了,真服了。”
“呵呵!”
楊棟樑笑了笑,雖然知道二狗子說的肯定不是真心話,能服纔怪了。可他也沒想把這個半大孩子怎麼樣,能讓他知道知道疼,長點教訓就行了。於是就哼了一聲,把二狗子的手給鬆開,往前一推,二狗子站立不穩,蹬蹬的退後幾步摔了個屁墩兒。
揉了揉手腕子,二狗子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又恢復了那個狠狠的模樣,指着楊棟樑罵道:“行,算你厲害,有種你別走,你個狗曰的給我等着,看我不找……”
“嗯?”
不等他說完,楊棟樑眼眉一立,舉起手來做出一個又要打的姿勢,嚇得二狗子一聲悶哼直接把後面的話全都嚥了回去,再沒說一句屁話,掉頭就跑,而那個三胖子的反應明顯慢半拍,二狗子都跑出老遠了,他纔想起來逃跑這件事兒,吭哧癟肚地從地上爬起來,追着二狗子跑了過去,一邊跑還一邊嚷着:“糖,糖……”
“別怕,沒事兒了。”看到那兩個混小子跑遠了,這時候楊棟樑纔回過頭來,摸摸那個可憐女孩的腦袋,然後對她笑了笑。
這女孩也是同樣的灰頭土臉模樣,甚至比剛纔那倆小子更是不堪,身上衣服不合體,又肥又大,還帶了兩塊補丁,一看就知道家裡條件也不怎麼樣,挺窮的那種。
女孩擡起頭,眼神之中還有些戰戰兢兢的,嘴裡不怎麼利索地說道:“謝,謝謝叔,叔叔……”
呃……
看着這女孩說話有些結結巴巴的樣子,再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忽然,楊棟樑的眼神一變,他單膝蹲了下來,兩隻手扶着女孩稚嫩的肩膀,有些激動地問道:“那個……我問你,你是不是姓陳?叫陳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