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瑩瑩一邊說一邊哭,然後一邊粗粗的喘氣,瘦弱的身體在哭泣這麼長時間以後很有一點支撐不住的意思,已經有點哭缺氧了。見她這樣的狀況,楊棟樑很有經驗的讓她先坐下,歇一會兒,現在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萬一哭壞了怎麼辦?然後他抓起陳瑩瑩的小手看,越看越是觸目驚心——這是一雙怎樣的手啊,本來在這個年紀的女孩的手應該是滑膩柔軟,白白嫩嫩閃耀着青春光澤,而陳瑩瑩的手,呵呵,上面全都是一層又一層的老繭,粗糙,幹糲,如同枯樹皮一樣。只是從這隻手,就能顯而易見的想到陳瑩瑩現在過的是一種怎樣的日子。
“疼嗎?”楊棟樑輕輕撫摸着她手腕上一條新的血痕——像這樣的血痕在她手上胳膊上還有十幾道,有新有舊,而這一條還在微微的往外滲着血,應該是剛剛被那個竹子編成的簸箕刮出來的。
陳瑩瑩抽泣着,卻是搖搖頭:“不不不,不疼。”
不疼?
不疼纔怪了。
見她這樣可憐的模樣,楊棟樑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而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那棵老樹下大磨盤旁邊的一個房子,門開了,裡面探出一個女人的半截身子,這是一個身材略微有些肥胖的女人,探頭出來看見陳瑩瑩坐在那邊正在跟一個陌生的男人說話,她頓時就用尖利的聲音大喊起來:“你個騷蹄子,幹什麼?不好好幹活又在勾野男人是不是?給我滾回來!”
看見那個女人,聽見她的聲音,陳瑩瑩竟是嚇得身上一哆嗦,楊棟樑也是立刻回頭看去,然後問陳瑩瑩:“她就是你嫂子吧?”
“嗯……”陳瑩瑩有些戰戰兢兢的點了點頭。
“好吧!咱們一起過去。”楊棟樑對陳瑩瑩說道。
“楊楊楊哥……”
“別叫楊哥,就叫哥,從今往後,我就是你哥,親哥!”楊棟樑拉住她的手,認真地說道:“別怕,有我在,以後誰也不能欺負你,誰欺負你,我就揍他。”
說着,楊棟樑就拉着陳瑩瑩的手,走了過去。
陳瑩瑩的眼神驚恐,好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似的,滿含着對秦淑樺的無限畏懼,不過楊棟樑的話也給了她很大的信心,當年小的時候,她因爲口齒不便在外面經常被人嘲笑欺負,而每當這個時候,二哥陳凱就會去把那個嘲笑她的人狠狠揍一頓爲她出氣,而現在,她又恍恍惚惚的,有了一種當年的幸福感覺。
是的,那個探出半截身子罵街的女人正是陳瑩瑩的嫂子秦淑樺,她斜倚着門,本以爲跟以前一樣,一頓臭罵之後陳瑩瑩那個性子軟弱的丫頭就會乖乖的回來,然後心驚膽戰的被自己予取予求噴口水扇耳光,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罵了之後,陳瑩瑩的確是回來了,卻是跟那個從沒見過的外鄉男人一起回來的,而且還被那個男人拉着手——尼瑪,這男人是誰?以前從來沒見過啊!
“你,你是誰?”秦淑樺有些做賊心虛地問道。
她不認識楊棟樑,而同樣的,楊棟樑也不認識她,之前陳陽曾經帶着陳瑩瑩和老孃一起到貴城探親,跟楊棟樑見過,而那一次秦淑樺沒去,所以她現在見到楊棟樑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總的來說,秦淑樺的性格很是潑辣,很有一種傳統意義上的潑婦性質,如果是跟她一樣穿着破衣服土頭土腦的陌生男人,見他這樣跟陳瑩瑩親暱,秦淑樺早就破口大罵往外扔各種難聽字眼兒了,可是現在看着楊棟樑這一身的穿着打扮,她心裡雖然不痛快,卻是沒敢直接翻臉。
這次出門,楊棟樑身上是一套很普通的西裝西褲,不新,也不是什麼太有名的牌子,只有領帶是臨走之前郝佳纔給他買的,可就是這樣,也比那些寒酸的農村鄉民強了太多太多,秦淑樺雖然在外面混過幾年,也算是見過世面,可也只是比那些普通鄉民略微高端了些,什麼牌子啊,價格啊之類的東西她還是不太懂的,就是見到楊棟樑一身西裝革履的模樣,覺得這人應該是有點來頭,在摸清楚楊棟樑到底是個什麼來頭之前,她還真就沒膽子直接給楊棟樑甩臉子看。
畢竟是初次見面,楊棟樑心裡各種憋氣也得自爆身份,於是就說自己是陳凱的戰友,是從雲海過來的,而聽見陳凱這個名字,秦淑樺先是一愣,然後臉上就做出一副很熱情的樣子讓楊棟樑進去坐,因爲無論從道義上還是從道德倫理上來說,陳凱都是她曾經的小叔子,這層關係就算她再改嫁一萬次也是改變不了的。楊棟樑也沒客氣,直接拉着陳瑩瑩進了屋,而看到陳瑩瑩還被楊棟樑拉着手,秦淑樺立刻就尖聲呵斥道:“你進來幹什麼?還不給客人燒水去?死丫頭……”
陳瑩瑩嚇得戰戰兢兢,被吼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按照秦淑樺的命令去做事,卻被楊棟樑一把拽住手。
陳瑩瑩有些癡癡呆呆的擡起頭來,看着楊棟樑,楊棟樑對她溫柔的笑了笑,而陳瑩瑩也在楊棟樑眼神的鼓勵下,回過神來,怯生生地拉了拉楊棟樑的手,算是迴應,雖然還沒有膽量敢去直面秦淑樺,卻也沒有按照她的命令去做了。
看見陳瑩瑩站在那裡不動,秦淑樺可能覺得在人前丟了面子,又是喝罵兩聲,然後竟是不顧有外人在場就伸手要打,見她這個樣子,楊棟樑實在有些忍無可忍,一伸手把她攔了下來。
秦淑樺這時候也覺得當着楊棟樑的面兒打陳瑩瑩有些不妥,就笑了兩聲,自我解嘲似的說道:“你看,讓你見笑了,這孩子我也管不了……”
聽他這麼一說,楊棟樑正好有了話頭,就接過來說道:“嫂子,我這次來,就是要跟你說說瑩瑩的事情,嗯……他二哥臨走的時候曾經跟我交代過,讓我照顧好老太太和瑩瑩,剛纔我聽瑩瑩說了,老太太和大哥都已經不在了,而你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這樣的話,瑩瑩在你這裡繼續住下去就有點不合適了,嗯,我準備把瑩瑩帶走,讓她……”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楊棟樑的話還沒說完,就聽秦淑樺嗷的一聲叫了起來:“什麼?你要帶她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