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泰書會對一個晚輩後生發問,衆人也都奇異地揚起了眉頭,朝紀發看去。
只是鐵泰書剛問罷,李廣便嗆聲出來,不免令人心頭泛起了嘀咕。
這李廣如今在書法界已名聲大噪,甚至在屋內擁有坐下的資格,走到哪兒都能受到界內人士的尊敬,自也擁有批評一個小子的資格。只是鐵泰書親自發言讓紀發來評價這幅字,李廣如此嗆聲,便顯得有些無禮了。
不過正如李廣所言,紀發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更是黃天涯帶來的晚輩後生,量功力再高,如何能就鐵泰書老前輩的字評出個好歹來?
面對衆人略帶不信任的目光,紀發微微一笑,倒沒有多言。
面對李廣的不屑嗆聲,紀發笑了笑,乜了他一眼,亦未多言,只是衝着鐵泰書直接道:“老前輩,既然您問了,那小子也不矯情了,便斗膽評論一句。依小子來看,您這字,無神吶。”
無神?
聽到紀發的評論,衆人都有些不解。
李廣從小學習書法,自然明白紀發的意思,冷笑道:“無神?練字養人精神,好的書法自然有神。只是家師乃書法界泰山北斗,寫下這蘭亭集序,怎麼會沒有神?小子,你若再繼續這樣信口開河,可要惹人恥笑了。”
紀發笑而不語,只靜靜地看着鐵泰書。
鐵泰書見紀發一派從容的模樣,忽然笑了起來,眼中掠過一抹讚賞之色,道:“年輕人,我這學生性急,所以出言不遜,你不用怕,有什麼想法儘管直言。既然你說這幅字無神,總得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僅靠猜測的說法可站不住腳啊。”
紀發也笑了起來。
“既然老爺子說了,小子便斗膽置喙幾句了。”
紀髮指着桌上的《蘭亭集序》,笑道:“說句實話,小子並不懂字,但卻有幸聽一些前輩說過,真正好的書法包含着一位作者特有的精氣神。這就像人各有各的氣質,書法也一樣,不同作者寫出的字會給人以不同的感覺。小子見
這字雖然寫得氣派,鐵畫銀鉤,卻沒有絲毫人氣兒。這字是死的,沒活氣兒,絕非出自大師之手。恕小子斗膽,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幅字非但不是出自鐵老先生之手,還是由電腦打印出來的。”
聽得這話,鐵泰書笑而不語,周遭議論紛紛,李廣冷哼出聲。
“這小子年紀輕輕,卻敢下如此狂言?”
“鐵老先生既然將這幅字畫拿出給我們鑑賞,必然是真跡啊。”
“鐵老先生身爲書法界泰斗,想寫這幅字非常容易,何須展示贗品?”
李廣衝着紀發不屑地道:“你一個年輕小子,有什麼資格對老師的字評頭論足?這幅字我打眼一瞧,便認得出是老師的筆跡,你怎麼能說是電腦打印的?簡直荒謬!”
紀發依舊笑而不語。
別人或許看不出這幅字的好壞,紀發卻看得出來。他剛纔那段話完全是瞎說的,他對書法沒有任何研究,更不懂什麼神不神的,之所以斷言這幅字由電腦合成,卻是因爲藉助了綠色天眼。
紀發可以使用綠色天眼異能,分析出這幅蘭亭集序中的每一個字的每一個筆畫的用墨量以及用墨力度。
這幅蘭亭集序,通篇下來,每一個字的每一個筆畫使用的力度都是一樣的,根本不可能出自人類之手。試問,誰人寫字,能每一筆的用力度相同無差?
而且,這幅蘭亭集序中的每一個字的棱角都太死了,毫無人類寫字時的圓潤之感。
鐵泰書是一位偉大的書法家,哪怕寫出的字鐵畫銀鉤、蒼勁有力,棱角處也該有些人氣兒。
紀發可以斷定,這幅字乃是電腦合成的。
因爲不能將綠色天眼說出來,紀發只好瞎說了一番“無神之字論”。
黃天涯衝着紀發道:“紀發,現在不比在家,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鐵老師身爲書法界泰斗,怎麼會拿假字誆我們?”
不等紀發說話,鐵泰書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衆人不解,皆問鐵
泰書因何發笑。
鐵泰書衝着黃天涯晃了晃手指,大笑道:“天涯啊天涯,論在書法上的造詣,你可遠遠及不得這年輕人啊。”
聽得這話,黃天涯一怔,道:“鐵老師,莫非……”
鐵泰書哈哈笑了起來,道:“諸位,要說這書法界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這個年輕人說得沒有錯,這幅字的確不是我的,而是我最近在古玩市場淘來的。當時我正在本市古玩市場逛着,忽然聽到有人叫賣我的字,立馬跑過去瞧了瞧。嘿,這幅字若是其它內容,我也就看一眼便離開了,畢竟市面上我的字還是很多的。可巧的是,可這字偏偏是蘭亭集序。旁人不知道,我卻清楚得很,老夫這一生只寫過一次蘭亭集序,並將它送給了一位摯友。”
“我這摯友身家遠勝於我,怎麼會淪落到將字畫賣掉的地步?出於好奇,我便仔細打量這副字,果不其然,這幅字空有我字之形,而無我字之神。我四下找人問了問,這才知道,現在市場上有人可以用電腦合成與名人筆跡相似的字,並印成字畫來叫賣。哈哈,這不,趁着今天高朋滿座,我特意拿出來與大家瞧一瞧。沒想到,在座的諸位只注重權威讚揚我,卻被一個小子看出了這幅字的真僞。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啊,哈哈哈。”
雖然鐵泰書言語和善,衆人卻都聽得出其間的感嘆之意。
那三名不斷推崇鐵泰書的商人都有些丟臉地低下了頭。
鐵泰書這番話分明在爲“當今社會之人缺乏冒險精神,認爲權威就是對的”而感到悲哀。
不過在沉思於鐵泰書的感嘆同時,衆人也將注意力放在了紀發身上。
正如鐵泰書所言,紀發勇於挑戰權威的精神,值得讚揚,能看出這幅蘭亭集序的真僞,眼力更值得欽佩。
前一刻他們還在譏諷紀發的不知趣,現在便感慨於他老辣的眼力了。
要知道,方纔就連鐵泰書在書法上的唯一傳人李廣,都沒有看出這幅蘭亭集序的真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