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相惜

十幾位水鬼一樣的傢伙,揹負幾公斤重的圓盤狀磁性水雷,悄無聲息地下到江中,水鴨兒似地偷偷向輪船洑來,鐵了心要將這艘“日本兵艦”炸爲齏粉。黃晨瞅了,知道那水雷的厲害,也是倒抽一口涼氣。

雖然猜不出這些是什麼人,但他們的目的是明確的,必須要立即阻止他們的行動。阻止他們好辦,只需抅動手中MP38衝鋒槍的板機,這十來個水鬼頃刻報銷,沙洲上的傢伙也好解決,用船上的60迫擊炮,就能夠將他們轟得哭爹叫娘。問題是,這樣一來,就會驚動長江外河的日軍艦羣,畢竟自己是冒牌貨,一旦槍炮齊鳴,極易暴露身份,那樣事情就麻煩了。

黃晨與黃娜略一商量,決定還是暗中解決問題,既然對方搞偷襲,大家都來玩玩捉迷藏的遊戲,看誰玩得過誰。黃晨叫來田行健、盧漢苗幾名兄弟,吩咐與自己一塊潛下江中,抓捕幾名俘虜上船,看看他們究竟是誰,其餘的傢伙若還想再向輪船靠攏,那就不用客氣了,格殺勿論。

黃晨沒有下令痛下殺手,主要還是黃娜懷疑來偷襲者,有可能是自己人。這是她在與哥哥黃晨商量時,忽然意識到的——他們一身日軍打扮,掛着太陽旗幟,極有可能引來有血性的中國同胞,前來複仇。

幸虧黃娜臨時起意,想到不要誤傷了自己人,不然,戴笠的這些特攻隊員恐怕立時就要葬身江底,做了真正的水鬼。應該說,這些特攻隊員的水性還是不錯的,帶着武器,揹負着幾公斤重的水雷,還能在接近攝氏零度的冰冷江水中疾遊,也算是武藝高強的好漢。

不過,這些特攻隊員水性再好,卻絕對比不過從海島來的這羣年輕人。他們在海浪狂濤里長大,從小就開始接受訓練,且教授他們的是黃夢樑這樣的武功高手、和桑迪這樣的老兵,甚至還曾經得宜於約翰牛這位美國佬親傳的徒手格鬥,戴笠的這些特攻隊員實在不是對手。

一會,在後邊的特攻隊員突然發現,前邊江面的幾位像被水鬼拽住了雙腿,相繼沉入水下,連泡都沒冒一個,就再也沒露出頭來——這纔是假水鬼遇到真閻王,撞了鬼喲!一時莫名其妙,但更是驚恐萬分,遲疑片刻,這些特攻隊員便調轉身子,亂紛紛往回遊。

游回沙洲,向此次指揮的長官驚慌報告。這長官也是不明確究裡,望着那艘輪船黑魆魆的輪廓,彷彿如一頭怪獸停泊那兒,單等這些水鬼送上門去送死——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被拖進水下的幾位特攻隊員,自然不是遇到閻王,他們被黃晨、田行健等人拽住腳脖子,拉到水下,嗆了幾口涼水,後腦勺又被重擊一下,立時就昏迷了。醒來時,已經在輪船上的艙內,而且眼簾裡,佇立着一位年輕美麗的女性“日本鬼子”。

“你們是誰?誰派你們來偷襲這條船的——最先回答我問題的人,我饒他一條性命,其餘的統統槍斃!”

女性“日本鬼子”面容姣好,說的話卻十分歹毒,擺明了要讓這幾位特攻隊員爲求活命而內訌。不過,這女性“日本鬼子”說的卻是一口中國話,雖然帶着一點日本腔,可這樣的日本人更是陰險毒辣。

不知這幾位特攻隊員中,有沒有貪生怕死之人,但有一位是條好漢是確定無疑的。此人大約是個小頭目,他昂起腦袋,衝女性“日本鬼子”啐一聲,口中罵道:“你這條日本母狗,別他媽在老子面前耍心眼,要殺要剮,衝老子胸口來,老子皺一下眉頭就不是爹媽養的!”

這硬漢子擡起頭,張口就罵,被田行健的戰刀一下按住脖子。這傢伙居然不畏死,刀鋒在他皮肉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滲出鮮血也毫不在乎。黃娜心中對他極是佩服,揮手讓田行健鬆開戰刀。

“好,好漢子!是我小瞧了你們——我只問你們一句,你們是不是衝着日本人來的?”

這話問得好沒道理,你們不就是掛着太陽旗,穿着日軍裝,扛槍拿炮,來侵略我大中華,屠殺我同胞的日本鬼子嗎?竟還如此一問。那硬漢子鄙夷一笑,朗聲說道:“別那麼假惺惺的充好心腸。你們在上海,在揚州,現在又在南京,****燒殺,無惡不作,不衝你們衝誰?我就算做鬼,也必定不放過你們!”

不過,衝黃娜稱他一聲好漢子,這人倒沒有再辱罵這女性“日本鬼子”了。

黃娜聽了此人義正詞嚴痛斥“自己”,非但沒怒,反而大加讚賞,說道:“好漢子,你不愧爲中華民族的脊樑,中國要多有你這樣不怕死的硬漢,就不愁將日本人趕出中國!”

這條漢子與其他俘虜,聽黃娜如此陳說,不禁大爲困惑,不明白這女性“日本鬼子”說話怎麼竟站在同仇敵愾的立場,剛纔她表明的意思,也是要將日本鬼子趕出中國。這就不可理喻了嘛。

但謎底很快就揭破,黃娜接着說道:“我不問你們是誰,你也別打聽我們,回去告訴你們的頭,我們共同的敵人都是日本人,別盯錯了目標——行健,漢苗,找幾件乾衣服給他們換,再放條小船送他們走。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得馬上開船離開這兒。”

這幾位“水鬼”,在江水中莫名其妙被俘虜,又毫髮無損的被釋放,那女性“日本鬼子”還好心給他們換上一身乾衣服——這可不是鬧的,大冬天從徹骨透寒的江水中溼漉漉出來,不趕快穿上乾爽的衣物,再強壯的身子也抗不住。

這些人究竟是些什麼人?他們穿着日軍服裝,駕駛一艘“日本兵艦”想幹啥?當這支特攻隊回去彙報給上級後,戴笠一臉愕然,詫訝在日本艦羣中,怎麼會有自己人的一艘兵艦,喬裝混跡其間。聽手下人講,那喬裝的日本兵艦上,有一支精通水下格鬥的武裝,像他們這號軍統局的特攻隊員,也算水下功夫了得,可卻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尤其那船上,一位十分漂亮的年輕女人,好像就是頭目,雖然穿的日本軍服,說的卻是滿口中國話。她要特攻隊員轉告上級,日本鬼子是他們共同的敵人。戴笠冥思苦想,中隊中,好像還沒聽說有這樣一支精於水下作戰的武裝,而且,據他所知,黃埔軍校裡亦無訓練過水中作戰的特種部隊。

戴笠在猜疑的時候,黃晨他們的輪船還在長江上航行。

送走來偷襲的“水鬼”,這艘冒牌軍艦駛出內河,向上遊南京開去。這會兒已接近子夜,南京方向的槍炮聲已經稀疏,但不明此時南京情況如何,不可麻痹大意。好在,長江上出現了濃霧,這就給黃晨他們提供了天然屏障的掩護。

凡事有一利就必有一弊。有濃霧掩護,可極大程度減去與日艦相遇的機率,但他們對長江航道不熟,同樣就增加了觸礁的可能。黃晨、黃娜兄妹,雙雙呆在駕駛室,親自操舵,在黑暗與濃霧間摸索航行。剛纔,黃晨下水去抓那些“水鬼”,折騰了半天,此時就不免有點疲倦。

黃晨睜大眼睛,瞧着迎面而來的團團霧氣,努力將船保持在長江的主航道上。雖說身邊也有妹妹在幫忙,然而,盯看的時間久了,黃晨人便有些恍惚——倏地,一團濃霧撲面而來。那團濃霧好生奇怪,膠狀一般,撞上駕駛室的玻璃窗,竟汽球似的不會消散,更令人詫異的是,濃霧中竟然裹着一個人影,一個女人的身形。

黃晨愕然,定睛一看,這人似曾相識,好像與他極有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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