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南風
進得內殿,只見太子席地坐於几案後,几案上滿布酒菜,太子正在宦官宮女伺候下一手持蟹鰲,一手持酒碗吃喝。見到潘岳,倒是奇怪道:“咦?還道你要躺上三五月,竟然沒事?。”
潘岳回道:“臣身體還好,並沒有事。”
司馬遹只管飲酒吃蟹,道:“雖然你墜馬,總算快過我,你可別說我言而無信,趁我現在有空,有什麼話你便說罷。”
潘岳道:“臣想請太子單獨說話。”
司馬遹卻也依他,稟退侍從宦官,侍從盡皆退去,潘岳略有思索,並不說話,室中只聞司馬遹吃喝之聲,過得半晌,潘岳方纔緩緩說道:“這幾個月以來,微臣左思右想,只想以臣所知太子的聰慧,怎麼會做出如今這許多愚蠢的事?總是百思不得其解,還請太子開解微臣。”
司馬遹興致盡失,把酒碗重重一頓,手裡蟹鰲也扔到案上。道:“果然是來掃興的,我現在不知多快活,你竟敢說我愚蠢。”
潘岳道:“以前太子有聰慧仁愛的美名,朝野盡知,贊你有先祖之風,如今太子不但不小心維護這難得而來的好名聲,卻只管近小人,遠禮儀,言行不當,聲名盡毀,豈不是愚蠢?”
司馬遹氣憤立起,手指潘岳,道:“我是太子,愛做什麼不做什麼用不着你們說長道短,莫非還要看你們眼色行事不成?”
潘岳並不理司馬遹發怒,只管說道:“臣想來想去,只想到,莫非是太子故意如此,以彰人耳目?”
司馬遹聞言大怒,將案上杯碗擲在地上,道:“你是什麼東西,在這胡說八道。剛纔怎麼竟沒把你摔死呢?”
潘岳見司馬遹觸怒,心裡倒確定幾分,直視司馬遹,懇言道:“太子以前是如何信任微臣,難道現在便信不過我了?”
司馬遹不敢與潘岳目光相對,避開視線,道:“以前年幼無知之事,已過太久,我統統不記得了。”
潘岳又道:“不管太子信不信得過微臣,微臣卻有一言相告,太子便是以自污名聲以求自保,可又曾想過,這樣正是容易有把柄短處被人尋事?”
司馬遹冷笑道:“信任你?這世上,我還能相信誰?你們串通好了,巴不得我死,這一套我早已見慣,你不必在這裡惺惺作態,假充好人。”
潘岳見司馬遹弱冠之年,竟已是幾次提到一個死字,一時也是感觸,正待再勸,卻聽太監口宣聖駕之聲。不敢再說,忙跪地迎駕,司馬遹聽了也是懼怕,忙是快步行到門口行禮。不過片刻,便聽一羣人匆匆而來,只聽太子一句‘臣兒恭迎母后’還未說完便被‘啪’的一聲脆響打斷,潘岳略擡了頭看去,見賈南風一臉怒容在一羣人簇擁下大步進來,太子跪地不敢起身,半邊臉通紅,剛纔那聲響想是賈后掌摑所致。潘岳不敢多看,忙低了頭。
賈南風幾步走進,上下打量了一眼潘岳,又見到室內地上被太子剛纔發怒所擲的一片杯盤狼藉,只吐出一個‘打’字。兩個宦官依言持杖而出,要杖太子。潘岳吃了一驚,忙道:“太子怎能受刑?”那些宦官只聽賈后之令,杖責太子,幾棍便把太子打翻在地,潘岳望去,見太子正朝他看來,眼神之中十分怨恨。賈后只對潘岳道:“你起來。”太醫令程據從人羣裡走出,相扶潘岳,道:“安仁兄先起來罷。”潘岳怎敢起身?只道:“太子受刑,於禮法不合。”賈后便揮一揮手令宦官住手,道:“把他帶到書房,沒有我令不許吃飯。”
宦官帶走太子,賈南風方對潘岳道:“現在可以起來了?”又問:“你沒事?”程據又一次過來相扶潘岳,潘岳順勢站起,避過程據,程據背對賈南風,臉色似是略現不愉,只是一閃而逝,又陪笑道:“安仁兄,我可是奉了皇后之命爲你把脈診視,你難道還以爲我要害你不成?”
潘岳忙行禮道不敢,道是身體健康,安然無事,不敢有勞太醫令。
賈南風坐下,皺一皺眉頭,反笑道:“我倒忘了,你家裡有神醫,”又令手下宦官道:“去他家報一聲信,就說潘岳今日墜馬了,讓我楊家姐姐多多準備好藥材。”
潘岳已經無事,哪敢讓楊研知道,忙請罪認錯,道了有勞,與程據行到竹蓆上坐下,請程據把脈。賈南風雖進來時怒氣衝衝,現在似乎心情轉好,也只一笑作罷。喝茶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