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兩小無猜
潘岳卻只聽到檀郎二字,其他總沒聽見,反取笑她道:“你剛叫我什麼?”
楊研笑道:“敷粉檀郎,名滿天下,全天下的女子都叫得,我自然也叫得。”
潘岳說不過她,被逼急了,不由脫口而出道:“她們跟你怎麼一樣。”說完這一句,自知失言,打住不敢再說,當真是說了又怕唐突褻瀆了她,怕她生氣,不說又怕她不能知道自己心意,怕她疑心。當下二人一時無言,唯有夏風習習,花香陣陣。
楊研遂收起頑笑,關切相詢道:“你剛說的甚麼喜事?”
潘岳便將自己保了秀才,並召授司空掾之事一一告之。
楊研聽了,也自歡喜,含笑行禮道:“恭喜司空大人,民女給大人行禮。”
潘岳拿她無可奈何,只道:“你總是取笑我。”然心裡卻又有幾分得意,原來近年,楊研之父楊肇常找潘岳談話,不乏功名仕途之類,潘岳自是知道未來岳父之意,言語中答應,要在弱冠之前取得功名在身,立業之後方始成家。此時小小年紀,不僅才名遠播,擁戴追隨者衆,如今又有功名在身,當真是意氣風發,前程似錦,便道:“司空椽嘛,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現在總算可以放心了。”
楊研只裝作聽不懂他話裡意思,倒是收起玩笑,柔聲正色道:“有什麼不放心的?憑檀哥哥的才華,這些都是理所當然之事。”又提議去找青雲道人,把這喜事也一併告知於他。原來,他二人於去年起,便常去找青雲道人相聚,閒談。如今已然結成知交。
二人自備了車前往青牛山。那青雲觀卻在青牛山半山腰,置於深山老林之中,潘岳二人駛到青牛山無路之處,下了車,尚須步行一段,卻是腳下落葉鋪滿而爲路,頭頂綠蔭盡蔽而爲天。日照林間,唯餘斑駁,不知烈暑炎熱,只覺老林清涼。青雲觀正在這當中深處,乃小小一間,甚爲簡陋,青瓦上常鋪落葉,灰牆中暗生苔綠,木門終年不掩,紙窗松鼠常至,因地處偏僻,人跡罕至,因此不納香火,若不是潘岳前年得了祖父的信,有意來尋,尚不知這青牛山中還有這一處所在。
觀外,一小道正在撿拾枯柴,見到他們,便放下柴禾將他們引了進去。仍是飄着三縷美須,鬚髮卻已見白的青雲道長也相迎進去奉茶。
三人坐定閒談,潘岳敬青雲道人遊歷豐富,語含天機,青雲道人喜潘岳聰敏靈悟,深有慧根,相談總是頗爲投機。潘岳言及自己已授官職之事,笑道:“如今,我紅塵俗世羈絆益多,伯伯也不來勸我出家了。”
原來,自前年見了青雲道人,青雲道人曾勸其出家修道,並告知其幼時祖父所言。而此時正是潘岳意氣風發,紅塵絕妙之時,怎會有絲毫出家之念?當時潘岳回之,既然幼時父母不捨,現在自然亦不捨父母。以此相拒,青雲道人知他沒有出家之念,便也不再相勸,後又見過楊研,見其二人一雙璧人,舉止和睦。更不以此爲念了。當下二人又對奕了一局棋,直至日影西斜,潘岳方使告辭。楊研照常取出些錢銀,道是香火供奉,青雲道人也不推辭。直送潘岳二人行出來,見他二人要上馬車了,卻忽然問潘岳道:“你從小到大可曾生過大病?”
潘岳一時回道:“我小時頑皮,倒壯健得很,別說大病,從小到大連些微小病也未曾患過。”見他問得突兀,本是聰明,便問道:“青雲伯伯這麼說,是不是說我最近有一場病?”
青雲搖一搖頭道只是隨便問問。
潘岳笑看一眼楊研,卻只道:“生病也沒什麼好怕的。楊伯父自然會救我。”雖說的是楊伯父,卻笑望楊研,言下之意,自是稱讚以及信任楊研的醫學知識。原來楊家歷代喜研醫學。俱都精通歧黃,這個潘岳自是知道,且經常在幼時楊研閱讀醫學書時搗亂。因幼時常在一起學習,自己還跟着略懂一些。
楊研卻害怕,對潘岳道:“不許你胡說。”又請教青雲道人指點。
雖楊研言語溫柔,且總是帶笑,然潘岳對她的話卻總是聽從,便也嚴肅,聽那青雲道人給了謹言慎行四字真言後,相互告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