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卿被焱荀天揹回了暫時落腳的地方。
此刻的南元卿雖然已經服用了焱荀天的緊急解毒丹,可仍舊陷入沉沉的昏迷,臉色慘白,嘴脣烏青。
焱荀天氣得要死,他知道,這毒還沒解,只是被壓制了。
更氣這種毒的猛烈,若不是他在身邊,南元卿怕是連一刻鐘都活不下去。
這墨靈犀怎麼這般囂張,南疆現在唯一倖存的皇子都敢殺,她真的不怕南疆舉兵進攻夏州嗎?
剛剛和北陵打了一戰,現在又挑釁南疆,夏州真的不怕南北一同出兵夾擊?
還有那傾城,她怎麼知道傾城的,據他所知,四國皇室爲了隱瞞樓藍城的真相殺了很多人,在史書裡也只是寥寥幾筆的記載,可看那墨靈犀樣子,似乎什麼都知道一般。
焱荀天愈發覺得墨靈犀是個禍害,不能留。
一天一夜之後,焱荀天終於給南元卿解了毒,只是解毒後的南元卿異常體虛,別說參與四國大會的武鬥了,此刻連站起身都費勁。
南元卿惡狠狠的摸向自己的腰間,這裡放着一個他可以要挾墨靈犀的東西,可如今他不想要挾她了,他想毀了她!
“師傅……”南元卿看向焱荀天。
焱荀天忙從草藥堆裡起身走向南元卿:“怎麼了卿兒,身子好些了麼?”
南元卿點點頭,臉上是對着別人從來沒有出現的過的孺慕。
“師傅,此仇不報徒兒夜不能寐,求師傅幫我一個忙。”
焱荀天笑笑:“你且說來,爲師自當爲你去做!”
南元卿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邊,焱荀天先是有些意外,最後還是聽從了南元卿的吩咐,出門去準備了。
——
白九夜和墨靈犀在景天院鬧騰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怕其他人擔心才收了院子回到客棧,然而卻發現卓牧野在客棧等了他們許久。
“卓城主有事找我?”墨靈犀問道。
卓牧野一臉擔憂的說道:“院長大人可知明日的文鬥要開始了?”
墨靈犀點點頭,卓牧野昨天說過了,她記得。
“那院長大人可知道明天要比什麼?需要幾個人?”
墨靈犀開口道:“比什麼不知道,好像是每個國家五個文鬥,五個武鬥吧。”
卓牧野頓時頭疼了:“院長大人,若是你先與老夫商量,那麼咱們把時間推後一個月,還能有所準備,可如今沒時間準備了啊。”
“武鬥還好說,兩兩相鬥,挑戰形式,最後站在臺上的爲勝!文鬥就麻煩了,比的是禮、樂、對、畫、書。這至少需要五個人啊!”
墨靈犀無所謂的聳聳肩,她不一定要贏的,她只是要擺明一個立場,一個告訴天下人,他們聖醫城從此不再中庸中立,而是效忠孤氏的。
白九夜大概能想明白墨靈犀的心思,笑道:“卓城主放心,聖醫城首戰,不會輸的。”
卓牧野看向白九夜,有這個人在,武鬥倒是不用擔心了,至於文鬥……
唉,卓牧野嘆口氣,贏一半就行,別太丟人就行,誰讓他們院長年輕願意折騰呢。
沒有讓墨靈犀對比賽引起足夠的重視,卓牧野走出去的時候有些垂頭喪氣,然而走出客棧門口的時候,又被白九夜追出來叫住了。
“王爺還有何事?”
“想請問一下,聖醫學院上任院長的大名是什麼?”
卓牧野眼中閃過一抹狐疑,然後開口說道:“墨南星。”
墨南星麼……白九夜笑笑:“多謝!”
——
唐駿的傷勢時好時壞,按照沐雲初所言,是心病,他心存了死志,所以傷勢不容易好。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墨靈犀也不敢給他隨便用毒,萬一和其他藥相沖怎麼辦,或者萬一他失去記憶醒來後,感覺下面不適,他們又該如何給他解釋?
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唐駿完全痊癒了,然後在給他喂下失去記憶的藥。
墨靈犀研製的毒藥多半遺傳了前世的習慣,都是代號,沒有名字,沐雲初覺得這個毒算不上毒,用好了反而是好東西,所以給起了個好名字,叫忘憂散。
此刻墨靈犀正拿着忘憂散站在唐駿的牀榻前猶豫不決。
“王妃娘娘,還是給唐少爺用了吧,他現在清醒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清醒的時間也短。三天裡就醒了三回,攏共也不到一個時辰,瑤光喂他喝了半杯水,其他什麼都沒用過。”十七擔憂的說着。
沐雲初還在把脈,片刻後起身對着墨靈犀和白九夜搖搖頭:“沒有起色,傷口已經開始有癒合的跡象,只是他內損嚴重,現在又喂不進去飯食湯藥。實在是……”
白九夜攥了攥拳頭,最後做出決定:“犀兒,給他喂藥!”他不能看着唐駿就這麼死了。就算死也要戰死沙場,黃沙埋忠骨!
“餵了藥,或許明天就會醒來,那到時候如何跟他解釋?”墨靈犀開口道。
這的確是個難題,畢竟下面還沒好呢,現在隨便動動都還流血。
“要不就跟唐少爺說他不幸疊落山崖,摔傷腦袋之外,還不小心被樹枝戳了屁股?”十七出了一個餿主意。
哪會有那麼巧的事情,而且還隔着那麼多層衣褲,樹枝就能戳進去了?
墨靈犀嘆口氣:“再等等吧,至少等他傷口不疼了。至於吃東西,不吃也沒事,我有辦法!”
墨靈犀看看解毒空間的葡萄糖,把衆人攆出去,只留下白九夜和沐雲初,給唐駿掛上了葡萄糖。
沐雲初眼睛亮晶晶的,他身爲醫者,對各種醫術都求知若渴。
“靈犀你是說這糖水直接注入血管中,人體就可以吸收維持正常消耗?”
墨靈犀點點頭,細細的跟沐雲初解釋了普通糖水和葡萄糖的區別,然後教沐雲初如何打針,如何看點滴速度,如何拔針。
這些東西都很簡單,沐雲初又是醫術高明的中醫,很快就學會了。
只是二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語,聊得不亦樂乎的樣子,刺的白九夜雙眼生疼。
若不是知道二人沒有私情,而且在說正事,他真的很想把沐雲初拍飛,一個大老爺們兒,笑的那麼好看做什麼?!
“對了,還有一事,我覺得該與你們說一下。”沐雲初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墨靈犀問道:“什麼事?”
沐雲初看了看墨靈犀,又看了看白九夜,白九夜明白那個眼神的意思,應該是女子不方便聽的話。
三言兩語把墨靈犀哄了出去,沐雲初纔對白九夜說道:“唐駿以後……可能會子嗣艱難。”
白九夜猛地瞪大雙眼,沐雲初說什麼?!
看到白九夜震驚的樣子,沐雲初嘆口氣道:“他泄壞了身子,我照顧他多日,他那兒……都悄無聲息。早晨也一樣!”
同爲男子沐雲初知道白九夜明白他說什麼。
白九夜是明白,只是不敢接受,唐駿可是唐門的單傳啊!
而且唐駿本不應該被捲入這場糾紛的旋渦中的,他無法眼睜睜看着視他爲親哥哥的唐駿這輩子都無子啊。
“爲什麼……治不好嗎?連你都治不好嗎?五行木有治癒之術,你是不想盡力嗎?”白九夜有些焦急。
沐雲初行醫多年,什麼樣的病人家屬沒見過,看白九夜激動,也只是淡淡嘆口氣。
“我這麼跟你說吧,就好比家中養了一隻母雞,正常母雞每天下一個蛋,可是養雞這個不滿足,逼迫母雞每天下十個蛋,時間長了,母雞受傷,再也無法下蛋了,養雞的不信,仍舊強迫母雞下蛋,下不出蛋的母雞強行下,結果就死了……若只是下多了蛋受傷的母雞,治癒之術,尚可挽救。可母雞已死,治癒指數畢竟不是復活術。”
轟隆!
白九夜只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炸裂,憤怒瞬間充斥雙眼,轉身推門而出。
墨靈犀站在門外,看見白九夜想迎上去問問,可白九夜腳尖一點從二樓直接飛掠下去了,驚得一樓大堂用餐的客人一陣抱怨。
墨靈犀跟不上白九夜的速度,只好讓十七跟過去看看。
“怎麼了?你跟他說了什麼?”墨靈犀問向沐雲初。
沐雲初有些難以啓齒,他多半想到了白九夜的去向,開口道:“你……你不必擔心,他等下應該就會回來了,等他回來再與你說吧。”
沐雲初開始給唐駿患處換藥,墨靈犀不好再留在房間裡,便走了出來。
墨靈犀心中焦急也沒辦法在自己的房間等,就站在了客棧門口,果然沒過兩刻鐘,就看到白九夜和十七的身影,白九夜除了面如寒霜之外,其他沒有什麼不同。
十七的灰藍色長袍下襬,染了血漬。
看到血漬墨靈犀瞳孔一縮。
“你們去哪了?”墨靈犀問道。
白九夜看到墨靈犀眼神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伸手把墨靈犀抱在懷中,也不管着是不是大街上。
若是平時,墨靈犀就推開白九夜了,人後怎麼親密都行,人前摟摟抱抱的像什麼樣子。她雖然來自現代,不在乎什麼清譽名譽的,可是她也不習慣被周圍的人當面笑話呀。
但是此時……
墨靈犀能感受到白九夜身上散發出來悲傷的氣息,發生什麼了,這麼悲傷難過……
“怎麼了?”墨靈犀柔聲問道。
白九夜淡淡開口:“我把墨子平殺了!”
墨靈犀頓了頓,然後同樣平淡的開口:“殺得好,殺就殺了吧,已經三四天了,他也受了不少罪了。”
墨靈犀確實覺的墨子平死了是件好事,可是白九夜爲何忽然改變主意的?
墨靈犀輕輕拍了拍白九夜的後背,想推開他一點,問問清楚。
白九夜也明白墨靈犀的意圖,在她耳邊開口道:“唐駿……唐駿不舉了。”
不……不舉?
不舉!?
墨靈犀想了好一陣才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怎麼會這樣?內科不是墨靈犀所擅長的,只好開口問道:“沐大哥說的麼?他能治麼?
白九夜把沐雲初關於雞下蛋那個比喻給墨靈犀說了一遍。
墨靈犀心中吹起陣陣的寒風。明明此刻已經入了初夏,可她卻遍體生寒。
不舉……在古代這個病,豈不是比死了還難受?
“先瞞着他吧,等大長老回來看看再說,大長老醫術高明,說不定他有辦法呢?再不濟還有我爹啊!我爹是聖醫學院的院長啊,他一定是個偉大的神醫,他一定有辦法的!”墨靈犀信誓旦旦,不知是在安慰白九夜,還是在安慰自己。
白九夜在墨靈犀的發頂親了親,柔聲道:“好。”
——
唐駿不舉的事情就這樣被瞞下來了,而第二日的四國大會比試,也正式開始了。
經過今早臨行前大約半個時辰的安排,墨靈犀決定文鬥派沐雲初,武鬥派白九夜。一共就兩個人。
現場有南疆人質疑白九夜的身份,說他是夏州的楚王,不可以代替聖醫城出戰。
可墨靈犀說了:“在夏州國的規矩是出嫁從夫,在我們聖醫城的規矩是娶妻從婦,而且白九夜不是被夏州皇帝派來的,他現在代表的是聖醫城的女婿,聖醫城的半個男主人。跟夏州沒有任何關係。不滿意的可以退賽。”
墨靈犀巴不得這些人都趕緊退賽算了,省的她還要在這裡坐兩天,看他們比來比去的。
衆人都以爲聽了墨靈犀的話,白九夜多少會有些羞惱,可沒曾想人家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絲毫不覺得‘娶妻從婦’這個詞有什麼不對,甚至還帶着欣喜。
“真是個賤人!”白榮睿忍不住罵了一句,也不知是罵墨靈犀,還是罵白九夜。
卓牧野走上擂臺,文鬥馬上就要開始。
“尛尛!”一聲高亢帶着激動的聲音響動全場。
聲音裡帶着絲絲內力,有些修煉不足內力淺薄的人甚至別震得有些頭暈。
墨靈犀就有些暈,好在白九夜一直坐在她身邊,剛發現聲音中帶着內力的時候,就立刻捂住了墨靈犀的耳朵。讓她不至於狼狽的暈倒。
“墨墨?”是在叫她麼?墨靈犀有些奇怪。
想順着聲音望過去,那激動地聲音已經消散不見了。
“尛尛,是你麼尛尛!?”這次聲音雖然洪亮,卻已經變成正常的喊叫了。
墨靈犀循聲望去,當看到從西域看臺走出來的時候,墨靈犀整個人都懵住了!
就連白九夜看清眼前人的長相之後,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這人……這人長得太像犀兒了,至少有四五成相似。
難道他是……
想到這裡白九夜眼中泛起光芒,如果他是聖醫學院難道院長,那麼不止是犀兒找到了父親。這代表着唐駿也極有可能恢復健康啊!
墨靈犀噌地一下站起來:“你是……”
男人身穿一身深藍色的錦袍,腰束玉帶,長眉入鬢,俊朗非凡。若是剛剛衆人只覺得這男人看起來頗有氣勢,那麼此刻在看墨靈犀站起身,衆人便都開始倒抽涼氣了。
這兩人……兩人也生的太像了。
“尛尛,我是你父親啊!”
轟隆一聲,宛如晴天驚雷,在現場每一個人腦海中炸響。
尤其是墨靈犀和卓牧野二人。
墨靈犀難以置信,卓牧野是根本不信。
他大哥臨走之前信誓旦旦說新院長是前任院長的親生女兒,這個便宜爹是怎麼回事?哪冒出來的?
墨靈犀噔噔噔走向木臺,迎着那個看起來不過三十幾歲的男子走過去。白九夜不放心,連忙跟上。
“你是我爹?”墨靈犀震驚多過於驚喜。
男子眼眶泛紅,眼淚就在眼底幾乎要溢出來,但似乎又覺得有些丟人,微微擡了擡頭吧眼淚眨了回去。
而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墨靈犀就聽到耳邊的討論聲:“唉,那不是西陵承宮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