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拖上來的藍鳳奴幾乎要失了力,半邊身子都靠在遊笑天身上。剛剛那種滑膩冰涼的感覺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試一次。
“那是蛇……泥裡有蛇……有蛇……”藍鳳奴顫抖的着說道。
若是在平時,大不了一劍砍殺了,可現在這沼澤地裡,到處都是蟲子,根本看不見掩蓋在下面的蛇。
“我們得走啊,”墨靈犀也被剛剛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得一身冷汗,但還是催促道:“這裡不能久待!”
沼澤地裡除了有蛇,還會有莽和鱷,那兩種動物可是不會管你是不是服了丹藥的。直接吞進去再說啊!
淅瀝瀝,天空開始下起雨,下雨之後,這片沼澤地的溫度反而上升了,瘴氣瀰漫的越來越厲害,人走在中間,只能看見眼前白茫茫的霧氣。
藍鳳奴被拉上來之後就沒敢再睜眼,剛纔她摔倒的時候,那些蟲子都埋到她脖頸了,她也是進了這片沼澤地之後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怕蟲子。
遊笑天攙扶着藍鳳奴的手臂,讓他有些無奈的是這姑娘竟然這麼信任他,完全任由他帶着走。
墨靈犀和沐雲初走在前面,因爲視線越來越不好,他們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探探路。
墨靈犀指向南邊說道:“那邊蘆葦很稀疏,荒草很茂盛,應該快到陸地了。”
沐雲初柔聲道:“我來揹你吧。”
墨靈犀笑着搖搖頭,這幾個人力,只有她對沼澤行走最爲了解,她需要在前面引路,無法坐享其成。
“沒關係快到了!”
在沼澤地裡苦苦掙扎了一天一夜,四人終於看到了不遠處的黃色土地。
“我們運氣還不錯!”墨靈犀疲憊的說了一句。
看到陸地之後藍鳳奴就從遊笑天的身邊離開了,聽到墨靈犀這句話,藍鳳奴忍不住走到墨靈犀身邊,開口道:“這樣運氣還叫不錯?我們還沒找到草藥呢。”
墨靈犀笑笑:“可至少我們四個還活着不是嗎?我們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兇獸!”
“兇獸?還有什麼兇獸?”藍鳳奴疑惑,這蟲子已經夠兇殘的了。
墨靈犀一隻腳剛踏上一塊青石,開口道:“巨蟒啊,鱷魚啊,那些吃人的,咱們都沒遇上!”
藍鳳奴愣住了,也不知是被墨靈犀口中的兇手嚇得,還是被墨靈犀這付無所謂的態度刺激的。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麼看起來充滿了力量。
“嗷唔——”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原來墨靈犀剛剛一腳踏上去的那塊青石竟然就是一條巨大的鱷魚背。
鱷魚起身將一腳踏在它身上的墨靈犀掀翻,墨靈犀向後仰過去,剛好撞在藍鳳奴的身上。
鱷魚嗷嗚一聲撲過來,此刻藍鳳奴可以有兩個選擇。
一是將墨靈犀推出去,以她的功夫,可以趁鱷魚吞噬墨靈犀的時候,逃離這片沼澤,五步開外的不遠處就是陸地了。
二是將墨靈犀向後拉過來,躲開鱷魚的第一次襲擊,可那樣她就避免不了和鱷魚的纏鬥。
電光火石之間藍鳳奴看到一抹紫色的身影,當即不再猶豫,一把將墨靈犀拉回來,推給身後的沐雲初,自己擋在墨靈犀身前,伸出右臂做出格擋的動作。
然而鱷魚根本不會口下留情,馬上就下口咬住藍鳳奴的手臂,那可是力達千鈞的咬合力。藍鳳奴幾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手臂馬上就會被吞噬。
然而,就在皮肉被刺破,讓她感受到疼痛的那一刻,鱷魚的嘴不動了。
藍鳳奴睜眼看到,遊笑天站在鱷魚的背上,一根青藤纏繞住鱷魚的上顎,而那青藤的另外一邊正握在遊笑天的手中。
“還不快走!”遊笑天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此刻沐雲初已經帶着被藍鳳奴剛剛推到他身邊的墨靈犀到了岸邊,見到藍鳳奴還在發呆,沐雲初也忍不住提醒到:“藍姑娘,先上岸,這種鱷不會追到岸上!”
藍鳳奴這才忍着劇痛將手臂從鱷魚口中收回,快步走到岸上。
沒有了鱷魚口中的藍鳳奴,遊笑天對付起這條鱷魚來就遊刃有餘的多了,兩三下就把鱷魚打翻在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藍鳳奴剛在陸地上站穩腳,回頭看的時候,那條死了的鱷魚就已經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身上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蟲子,連鱷魚皮都能穿透的蟲子。
其他三人這才意識到墨靈犀給的藥丸是有多珍貴,他們幾乎是一路從死亡邊緣走過來啊!
呼……呼……
四個人都有些呼吸不穩,剛剛的一幕實在太突然了!
緩了好一會兒,墨靈犀纔開口道:“藍姑娘,謝謝你,你的手……”
在墨靈犀看來,剛剛若不是藍鳳奴把她拉到身後,以她自己的反應力和行動力,是根本無法從淤泥中迅速躲開鱷魚攻擊的,所以這聲道謝,尤爲真誠。
藍鳳奴抿了抿脣,搖頭道:“我沒事,只是刺破一點皮!”想了想自己的態度可能過於冰冷,又加了一句:“你……不必放在心上!”
墨靈犀感激的笑笑。
“這裡是最後一塊區域了,若是沒有……”沐雲初起身看了看這一大片的荒草黃土地。
墨靈犀也站起身,她發現那些蟲子離了沼澤地之後就紛紛爬回去了,這倒是一件好事,看來蟲子離不開那溼乎乎的地方!
“若是沒有,我們也盡心了。”遊笑天補充道。
墨靈犀腦海中猛地閃過大長老說道第六層和第七層的提示“醫者父母的耐心,行醫救人的盡心。”
將紅土原寸寸走過,連沼澤地都沒放過就是盡心,那麼是不是採藥的時候需要的是耐心?
合着這老頭說是跳了兩層,其實根本沒有給他們越過任何一個考驗啊!
墨靈犀磨了磨牙,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放心吧,一定能找到的,那死老頭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們的!”
三人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墨靈犀,墨靈犀一邊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一邊帶着三人往荒草中間走。
又是一天過去了,依然沒有收穫。
“這不能生火,到處都是乾草,還有風,萬一把火星吹到草上,我們四個就要變成烤乳豬了。”墨靈犀調侃了一句。
沐雲初和遊笑天對視一眼,有些無奈的笑笑,這種身心俱疲的情況下,能開玩笑的人,可能只有墨靈犀吧。
他們身上雖然沒有了蟲子,可是那些蟲子留下的異味和粘液仍舊存在,小腿以下也都是乾涸的淤泥,所以每個人身上都散發着令人作嘔的味道。
墨靈犀的解毒空間裡倒是有浴盆也有水,洗個澡換個衣服完全沒問題,但是在沐雲初和遊笑天的強烈拒絕下,墨靈犀只好按捺住這種**,其實在她心中,已經十分信任藍鳳奴了,畢竟剛剛藍鳳奴曾捨身救她啊!
就在四人席地而坐準備暫時休息的時候,墨靈犀忽然看到一個非常詭異的現象。
“你們看那邊兒!”墨靈犀指向那沼澤裡面的蟲子。
衆人看過去只見那些蟲子無論是爬的還是飛的,都開始有序往岸上移動。
藍鳳奴噌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她現在真是怕極了蟲子。
“它們要上岸?是要襲擊我們?”藍鳳奴緊張的問道。
遊笑天看了看搖頭道:“不是,它們是上岸了,但是移動的方向卻是那邊!”遊笑天指向南方。
“我們跟過去!”墨靈犀說道。
萬物都是趨利避害的,墨靈犀覺得這些蟲子爬去的盡頭,肯定有不尋常的東西。
衆人立刻不遠不近的跟着這些蟲子。
“那邊有光!”沐雲初說道。
衆人心裡一喜,有光,是不是有人?如果有人那常年生活在這裡,是不是可以打探一下鳩尾花?
衆人不再緩慢的跟着蟲子走,而是快步走向發光的地方,當穿過重重乾草之後,衆人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一塊圓形的盆地中,生長着一大片的夜光植物,好看的幾乎讓人迷了眼。
而那些夜光植物正是那些蟲子競相啃噬的目標!
“這就是鳩尾花啊!我們白日裡也經過這裡爲什麼沒有呢?”藍鳳奴疑惑道。
墨靈犀想了想開口道:“可能鳩尾花屬於夜間植物,到了晚上纔會破土而出。”
“我們還是先去摘吧,你看那些蟲子!”遊笑天指向其中一顆鳩尾花。
墨靈犀看過去,瞬間感覺頭皮發麻,雖然她不怕,但是不代表不厭惡,一顆小小的鳩尾花上面爬滿了蟲子,它們吃的速度很慢,但是架不住它們數量多啊!
“它們從外圍開始吃,我們從中間採!”沐雲初說道。
“好!”衆人一致同意,步入了鳩尾花的花叢中。
她們來時候揹着的揹簍早就在過沼澤的時候放棄了,總不能揹着一整個揹簍的蟲子行走啊。
所以現在大家用來盛裝鳩尾花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外衫了。
衆人正採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墨靈犀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看墨靈犀站着不動了,沐雲初擔憂的問着:“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你休息一下,我們來採就好。”
墨靈犀搖搖頭,指向面前的兩株鳩尾花說道:“你看這兩棵有沒有什麼區別?”
沐雲初仔細的看了半天,然後開口道:“似乎一個花瓣是六,一個花瓣是七。”
墨靈犀點點頭然後指向遠處被蟲子啃噬的那些鳩尾花。
“它們是有選擇的在吃,它們吃的都是單數的,或是七,或是五的花瓣,這種數量六或者八的它們都不吃!”
遊笑天和藍鳳奴也停下的手中的動作,難道說着還有區別?
墨靈犀拿出雲諾夫人畫的那個鳩尾花的圖案。上面清楚的畫着七個花瓣。
衆人深呼吸一口,這茫茫花海,他們竟然還要一朵朵看過去,分辨花瓣才能採啊!
墨靈犀嘆口氣,果然,考驗耐心的考題來了!
“剛剛採的分一下吧,單數的留下,雙數的丟出去。這種事情,粗心不得!”墨靈犀又脫了一件衣服鋪在地上,把自己採集的花一點點區分開。
其他人也都明白這個道理,人命關天,由不得一點疏忽。
鳩尾花每一朵小花都只有大拇指甲蓋那麼小,入藥的是它的根莖部分。雖然花朵發出亮光,可是在這麼茫茫一大片花海中,一個個區分花瓣的數量,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況且還有一羣蟲子在外圍跟她們搶鳩尾花。
一夜過去,所有人的眼珠都是泛着血絲。
而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到這片土地的時候,那些單數花瓣的鳩尾花便迅速鑽入地下了。蟲潮也紛紛退去。雙數花瓣的,沒有鑽入地下,但是不在發亮而是泛着粉白。
墨靈犀明白了,原來村民們口中說曾經看到過的應該就是這種雙數花瓣的。
“我們要採集多少啊?”藍鳳奴累的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眼睛。
墨靈犀也坐在地上,屈起雙膝,把臉埋在膝蓋之間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再採一夜吧,村子裡有數千人,這些花的根莖又都這麼細小,不知需要多少纔有用,若是因爲藥不夠了而導致更多人的死亡,那該有多遺憾啊……”
沐雲初心疼的看着墨靈犀,很想伸手把小姑娘攬在懷裡,可是他知道,除了緊急情況之外,他沒有這個權利,也沒有這種福氣。
“靈犀睡一會兒吧,我和笑天兄輪流看着,這片土地也不像有危險的樣子。”
墨靈犀確實又困又累,從進入沼澤地開始到現在已經兩天兩天夜沒閤眼也沒有休息過了。
這一覺睡得似乎很好,等墨靈犀再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其他三人已經開始採集鳩尾花了。墨靈犀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我睡過了,你們怎麼沒叫我呢。”
遊笑天走到墨靈犀身旁,拍了拍墨靈犀頭上佔着的土,蹲下身柔聲道:“我們也剛剛開始,不必太憂心。”
墨靈犀眼中還帶着剛剛睡醒的水霧,好看的小臉因爲疲憊沒有一點血色,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遊笑天想伸出手捏捏墨靈犀的臉,卻在伸到一半時候伸向了墨靈犀胳膊將她扶了起來。
這一站起身墨靈犀才感覺到全身的痠痛和疲憊,就好像從來不做運動的人忽然跑了一個馬拉松一般,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擡都擡不起來。
墨靈犀不想被其他人看出異常,勉強扯出一抹微笑推開遊笑天的手:“我再偷會兒懶,你先過去吧!”
遊笑天不疑有他,先去採花了。
墨靈犀見所有人都在彎腰採集,她才從解毒空間拿出一針腎上腺素,這東西用一個少一個也就罷了,關鍵對身體還有副作用。
墨靈犀嘆口氣,現在顧不得副作用了。
悄悄注射腎上腺素之後,墨靈犀感覺自己又瞬間體能回到了巔峰的狀態。
衆人就又忙活了一整夜。
“應該差不多了,沒有被蟲子啃噬的區域,我們都已經採摘了。”沐雲初看了看周圍。
墨靈犀點頭:“天亮我們就走,時間不等人,不能休息了。”
“還要從那片沼澤地回去嗎?”藍鳳奴心有餘悸。
墨靈犀看了看手上的地圖,開口道:“我們從這裡走直線回去,越快越好,至於遇到什麼樣的地形,就要看咱們走不走運了。”
衆人沒有意見,他們已經出來二十天了,誰都無法想象雲家村的鼠疫肆虐到何種程度。
回去的路因爲不必仔細觀察周圍的植被,倒是速度快了許多。索幸一路上他們只遇到範圍不大的幾處沼澤地,最大的也走一個時辰就出來了,沒有讓他們陷入一天一夜的。
十日後,衆人抵達了雲家村,只是此刻的雲家村,早已經被重兵把守,看起來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墨靈犀想來墨元正曾經說的,皇帝派軍隊圍困雲家村準備屠村的消息了。
“我們就這樣走過去,能進去麼?”藍鳳奴疑惑道。
墨靈犀點頭:“可以的,他們只是怕瘟疫流出來,有人進去送死,他們沒有阻攔的理由。”
藍鳳奴通常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面癱表親,除了被遊笑天氣得臉色難看之外,難得又被墨靈犀的話引得嘴角抽了抽。進去送死這種話,怎麼從她口中說出來就好像今天天氣不錯這麼平常……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有士兵攔住了墨靈犀幾人,
墨靈犀開口道:“我們都是雲家村的人,兵大哥放我們進去吧!”
士兵上下看了看四個人,都灰頭土臉髒兮兮的,看不清長相,不過樣子倒是更像逃難的。
士兵開口道:“雲家村發了疫症,裡面的人都快死光了,你們進去是要找死嗎?”
墨靈犀心裡咯噔一下,他們……來晚了嗎?
看墨靈犀愣住,遊笑天開口道:“放我們進去吧,我們父母妻兒都在村裡,就算要死,我們也要一家人整整齊齊死在一起!”
士兵嘆口氣,他是好意,不過這人說話也沒錯,誰會想跟自己的親人分開呢?
“告訴你們,別後悔,進去就不能出來了,而且陛下已經下令了,太醫若是治不了這瘟疫,就要放火屠村的!”
說話間墨靈犀已經迫不及待的先一步走進了村子,其他人也紛紛跟上,那個攔路的士兵在後面忍不住又喊了一句:“很危險啊!”
可惜此刻沒有人能接受他的好意,大家都迫切的想知道村子裡的情況。
當墨靈犀四人走進雲家村的時候,首先入目的就是刺眼的白綾……
幾乎每個兩三戶人家,就有一戶掛起了白綾。
墨靈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擔憂,擡腳就往雲老爹院子跑,而當他們到了雲老爹院子裡時,看到雲諾夫人正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給一個婦人診脈。
雲諾夫人腳旁放着一個簡易的藥箱,那個藥箱裡的藥看起來也所剩無幾了。雲諾夫人此刻的樣子就跟墨元正描繪的那幅很像。
墨靈犀想開口喊一聲娘,可最終還是把這個字嚥了回去,喊了一聲雲諾夫人。
“你們回來了!”雲諾驚喜萬分!
墨靈犀連忙把身上揹着的鳩尾花拿出來給雲諾看:“看看對麼?”
雲諾一邊撥弄着草藥,一邊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還有多少?”
幾個人把所有的鳩尾花集中在一起給雲諾看,雲諾臉上的表情喜憂參半。
“怎麼了?是不是不夠?”墨靈犀擔憂的問着。
雲諾苦笑一下:“已經很好了!”
墨靈犀心裡一涼,雲諾這樣說,果然是數量不夠,他們應該再仔細看看的,說不定那片黃土地上還有其他區域有鳩尾花呢?他們回來的太早了。
墨靈犀心中升起一片懊惱。